“天可有頭?”絹布上頂頭寫着四個大字,下面卻是密密麻麻的回答,大部分都是回答有頭,但下面第二個問題是:“頭在何方?”卻無人回答得出。
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張溫問秦宓的天問,張繡自認不知道誰是張溫誰是秦宓,但是張繡卻的確在十幾年前就知道了這個問題,告訴張繡的,自然是陳任了。而現在張繡也想起來爲什麼之前會對那個造酒師的事情感覺到一絲熟悉感,那正是陳任當年用來對付師傅用的耍賴手段。
張繡頓時感覺有些激動,難道是小師弟到了長安?但想想卻又覺得不可能,且不說陳任在董卓軍眼中畢竟是敵人身份,現在陳任應該是在江東幫助孫堅,絕不會出現在長安。可是爲什麼這個造酒師的所作所爲都和陳任有着相關呢?
“何師傅出來了!”周圍一聲驚呼,張繡擡頭一看,之見在七寶樓的二樓,出現了三人,中間那人穿着短袖馬甲和長褲,長相頗爲粗獷。左邊一人圓頭圓臉挺着老大的肚子,穿着華貴。右邊那個卻是一名鐵甲軍士,那人張繡倒是認識,是呂布手下的一名副將,似乎是叫張遼。
看見那剩下的兩人,沒有一個與小師弟相像的,張繡在慶幸之餘,又有些遺憾沒有機會見到師弟。手臂一緊,卻是呂布拉着他走進了七寶樓。
“啊!爲什麼那個人能夠進去,我們卻要被攔在外面?”
“就是就是!也不見他回答出何師傅的問題,憑什麼他就能進去?”
周圍的人見到張繡就這麼走進去,開始鼓譟起來,只有一部分是董卓軍中的將士認識張繡和呂布,自然是沒有說話。
張繡看了看那貼在酒樓牆上的絹布,忽然心中一跳。而這邊呂布惡狠狠地對在那攔住人羣的軍士喝道:“給我看着,誰要是敢再胡亂叫,馬上給我砍了!”
“呂布將軍且等等!”張繡喊住了正在發飆的呂布,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那二樓的短袖男子,說道:“我師弟曾經說過,無規矩不成方圓,不可爲張繡一人而廢了規矩,這何師傅的問題,我來回答!”
說罷走到那張絹布前,略微沉思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問題並不只有這麼兩問,他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回想起來。
那短袖男子何師傅卻是很平靜的看了一眼,問道:“那麼就請這位將軍回答第一問,天可有頭?”
“有!”張繡下意識地便回答出來了。
“那頭在何方?”
張繡看了看那何師傅,而周圍原本鼓譟的人羣都紛紛安靜下來,雖然衆人都不相信眼前這穿着戰甲的武夫能夠回答出這個問題,但卻是很本能地閉嘴傾聽。
“在西方。《詩》雲:‘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也”張繡卻是很沉穩地回答。
周圍的人都傻了眼,竟然有人如此便回答出了這個難倒長安所有文人的難題,而且這個人還是一名武夫!
而樓上的何師傅眼睛一亮,卻是立刻張嘴說道:“這位將軍大才,這第一罈酒就給將軍了!”說罷便命人把那擺在他面前的三壇酒中取出一罈,快步下了樓,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張繡。
張繡接過酒罈一看那酒罈的封口,心中就有數,當下笑着問道:“既然這位何師傅擺出了三壇酒,那麼自然還有二問,不如說出來,看在下能否答出!”
“好!難得將軍有此豪情!”喝了聲彩,何師傅把手一招,手下一人有取出了一張絹布直接丟下樓去,樓下的軍士接着便把那絹布展開,蓋在了原本的那塊絹布之上。與之前那塊絹布不同,這張絹布只寫了一句話:“天可有耳?”
張繡心中一陣猛跳,但面子上還是一副沒有變化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皺眉,彷彿陷入了沉思。而周圍的人羣當中,不乏前幾日挑戰第一問失敗的文人才子,見了這第二問,個個也都低着頭琢磨,更有甚者,當即下命令,讓身邊的家奴回家中取書籍來翻查。
張繡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但他依然是一副拼命思索的模樣,如今他已經可以完全肯定這個何師傅就是小師弟陳任派來的人,雖然不知道小師弟的用意,但張繡第一個念頭便是要幫助小師弟。一番裝模作樣的苦思過後,張繡彷彿恍然大悟般大聲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天處高而聽卑。《詩》雲:‘鶴鳴九皋,聲聞於天。’無耳何能聽?”
“哇啊——!”周圍的人羣立刻被張繡的回答驚呆了,要知道,聖人留下的書籍多如牛毛,可張繡卻能在短短時間內,從一本《詩》內找到如此答案,也可以算是飽讀詩書了。
那何師傅也是雙手一擊,說道:“將軍好才學!恭喜將軍得到第二壇酒!”說着手下之人又是抱着一罈酒下了樓,同時也拿出了第三章絹布遞給了樓下的軍士,那軍士照例將絹布打開,直接蓋在之前的絹布上。這張絹布也是隻有一句話:“天可有足?”
此時,周圍的人羣已經一片寂靜,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張繡。這些日子這個何師傅算是徹底羞辱了一番長安人,雖然不知道張繡是哪裡來的將軍,現在終於有人能夠擊敗何師傅,自然是支持張繡的多,更有甚者,乾脆屏住了呼吸。
此時,張繡也不再裝作沉思狀了,他知道有些事情若是裝得太過火,反而會讓人懷疑,當下很自信的回答道:“自然是有!《詩》雲:‘天步艱難。’無足何能步?”
衆人先是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喝彩聲,包括先前對張繡有些看不起的讀書人也是一樣。而一邊的呂布等人都是呆呆地望着張繡,特別是張濟,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侄兒肚子裡有些什麼貨。若論舞刀弄棒,張繡或許還能說上兩句,這詩詞歌賦,張繡可是從小就厭惡學習的啊!
但是張濟怎麼說也是沉穩之人,當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此時的他不過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張繡,隨即又轉變成平淡的神情,看那樣子,彷彿張繡回答出這些問題是理所應當的。
一名下人抱着最後一罈酒來到張繡身前,張繡接過酒罈轉手丟給了一旁垂涎欲滴的呂布。那下人隨即又說道:“我家師傅有請將軍,請將軍裡面請!”
按照當時的風俗和禮儀習慣,這何師傅的行爲可以說是無禮之極。士農工商,是當時嚴格的等級劃分制度,張繡已貴爲士,而那何師傅充其量也不過是名匠師,他要見張繡應當是由他出來拜見,而不是要張繡進去相見。
但是張繡既然認定了這何師傅是小師弟派來之人,那麼張繡便不會和他計較那麼多,當即讓下人在前帶路,擡腿便要進去。而身後的張濟和樊稠都要跟着進來,卻被那下人攔下了。
“兩位將軍請留步,答出何師傅問題的只有這位將軍,何師傅也只是要見這位將軍,還請兩位在此等候!”
張濟的眉頭深深皺起,那樊稠更是張開大口便要開罵,呂布的職責是保護這個何師傅,不好明說,但臉上也有些不滿。倒是張繡衝着幾人擺了擺手說:“叔父,兩位將軍,我對這何師傅頗有興趣,再說這是丞相大人特別關照之人,還是請幾位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張繡也說了話,其他幾人自然是不好多說什麼,只有留在了外面。張繡在那下人的牽引下,直接走上了七寶樓,見到何師傅三人。
何師傅衝着張繡一拜說道:“這位將軍才學過人,何某着實佩服!”隨即又向身邊的張遼和那圓臉的男子說道:“張將軍,朱老闆,鄙人想和這位將軍單獨相談,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何老弟遇見知音,是可喜可賀之事!朱某雖是個銅臭商賈,但也曉得知音難尋,理當讓何老弟與這位將軍好好相談!”那朱老闆笑嘻嘻地說罷,便直接拜退。
張遼看了看張繡,雖然他的任務是保護這個何師傅,但張繡也是董卓軍中之人,而且與呂布也是有深交的,張遼沒有什麼理由拒絕那何師傅的請求,只有向張繡一抱拳,轉身離去。
何師傅帶着張繡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待何師傅把門一關,確定沒有人在一旁偷聽後,轉身便在張繡面前拜下:“小人拜見張繡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