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而知?
聽到這四個字周瑜也是一愣,顯然路遠的態度讓他有些意外。
這回答倒也乾脆,至於臥底的堅持?那是什麼玩意……
路遠一開始就沒想過當臥底,畢竟東吳這地兒也沒什麼好臥的,從他混進東吳水師的那一刻開始,路遠就已經成功了。
說白了,在周瑜第一次設宴請路遠的時候,路同學就可以直接一悶棍敲下去,然後施施然等着甘寧帶流浪者小分隊來接應。
不過爲了少處理點麻煩,路遠才決定用溫和一點的方式。
所以,此刻就算被周瑜識破了身份,路遠也是不急不躁,反而拉了張椅子,和周瑜坐下開始慢慢嘮。
大不了就打昏唄~路遠如是想着。
“不愧是荊州之主,真有魄力。”
周瑜笑了笑,路遠被識破身份之後還能在這裡若無其事的坐着,顯然心理素質極好。
“公瑾說漏了幾點吧,我可不僅是荊州的主人,還是當朝二護駕將軍。”
周瑜又是一愣,隨即收斂了笑意,眼中開始閃動着一種叫做重視的東西。
路遠這句話無疑是在提醒周瑜,他的成就可不少,荊州,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周瑜一直沒小看過路遠,卻也從沒看得太重,領導者,如孫權,曹操,在大多數人看來都是大智若愚型的存在,但放在真正的一線謀略家的眼裡,這些人卻是真正的“愚”。
這倒不是說領導者笨,而是常人都不能違背的規律,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領導者需要具備的不僅僅是謀略,因此,在出謀劃策這一塊上,無疑是謀士們更有發言權。
所以,若是某個謀士真的用心去設一個局,哪怕是嘴上的交鋒,一對一的情況下,這些國主們還真不一定是對手,尤其是像周瑜這樣的智囊型存在。
然而,周瑜卻發現,路遠的反應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局勢不在掌控中的感覺,周瑜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
若說在這之前,周瑜對路遠的態度只是上心和有一些認真的話,那此刻無疑就是重視,十足的重視。
周瑜也是坐下,偌大的議事廳中只有他和路遠兩人,目光相聚,卻沒有一絲閃躲和退縮。
“陳年往事,皇朝舊曆,揭過也罷。”
一句話,周瑜直接將路遠想要表達的東西給甩到“陳年往事”的垃圾箱裡了,彷彿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一般,然後,周瑜話鋒一轉,直接將路遠的疏漏之處全曝了出來。
“荊襄九郡,能人賢者無數,闖將謀士更是如此,然無一明主,前劉表病體連連,臥牀在多,撫民尚不能得,安能撫將耶?土豪執掌荊州,乃聚散沙成堡壘,凝衆志而成城,荊州上下一心,商農齊進,前景恢弘,不容小覷。”
周瑜不緊不慢,路遠也沒有打斷他的意思,但路遠也知道,這樣的讚美之詞並不是周瑜的重點所在。
“故,荊州之民,之將,之商,之人!心中均以君爲首,君在,荊州衆心在,非神力不可破也,荊州之騎,所過之處,亡匪皆降,盜賊匿跡,可謂所向披靡。”
“然近日哨馬多報,言荊州一反常態,轉攻爲守,且守勢森嚴,其內緣由,不由得周某人不長思。”
“羣龍雖猛,亦須明珠相引,明珠不存,則羣龍無首,羣龍無首,則如矛無頭,劍無刃,唯有一防耳。”
周瑜話到此處,再一次與路遠的目光相對。
“說的不錯,繼續。”
路遠心中腹誹與驚訝並存,他驚的是,這周瑜竟然單從荊州一個轉攻爲守的動向就猜測自己離開了荊州,這敢想敢猜,確實厲害。
至於腹誹嘛——周瑜你個死基.佬,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着我!還有明珠是個什麼玩意……這該不是含沙射影吧。
路遠強行壓下想直接一拳敲暈周公瑾的衝動,繼續聽周瑜嘚瑟。
“汝入吾營時,三關所現之力,冠絕衆將,看似與那白雙同路,乃奔王牌水師之名而來,意欲於此嶄露頭角,搏一殊榮,然入營後,卻閉塞人脈,親疏遠近,均無大礙。”
其實周瑜說的確實不錯,路遠這不搞人際關係的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不搞人際關係,就意味着爬上高位後沒有人支持,不僅沒有人支持,甚至可能會因爲功績林立諸多對手,到時候任你有天大本事,成爲衆矢之的,還不是要滾鞍下馬?
所以,路遠這本來是想省點事的決定卻讓周瑜起了疑心。
“故此,某斷定汝非爲圖名利而來,也罷,荊州之主,何惜此名此利?”
周瑜話裡的意思很明顯,王牌水師這種東西,白雙確實很看重,但在路遠這裡,這種蠅頭小利又怎麼會入得了荊州之主的眼?
至於路遠不圖名利,卻還要如此表現自己,周瑜也有一番推論,那就是地位。
不求名,不求利,但是求權,因爲身份不同,所能接觸的人和事就不同,一個小兵,永遠也不知道決策者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之後密林之戰,兩次出手,卻是愈加堅定了周某之心。”
周瑜也沒做過多的解釋,他相信路遠是懂的,雖然硬實力上路遠沒有展現多少,但那兩擊已經說明了問題,運氣?要是真的扶老奶奶過馬路能換來臨危之時的神來之筆,周瑜發誓以後絕對每天都派將領們去在大街上晃悠。
“精彩的解釋,只可惜,有些地方還不對。”
路遠拍了拍手,算是對周瑜的認可,畢竟自己的實力,周瑜是真的不知道,有很多地方,周瑜都低估了路遠,說到底,公瑾兄還是以爲路遠只是個混進來打探虛實的臥底。
“哦?何處不對?”
周瑜對自己的推斷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你爲何不告訴我?”
“因爲我比你厲害。”
“……”
周瑜進入狀態後第一次被梗,但很快就恢復過來,繼而哈哈大笑。
“汝當這是在荊州嗎?”
“我知道這是江東,柴桑。”
“那你有何權不說?”
“因爲我比你厲害。”
“……”
公瑾兄撓牆中。
周瑜突然發現,他太不瞭解路遠了,他以爲路遠是個叱吒風雲的將帥,手中掌着那麼多人馬,又打了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仗,怎麼說也是個沉穩的人,可他現在醒水了,這丫根本就是個無賴!
跟無賴講道理?比對牛彈琴還難,好歹牛哥不會反嘴梗你一下。
周瑜這邊鬱悶得要死,路遠卻是自顧自的自斟自飲,倒是樂得看周瑜臉青,他也不急,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他倒要看看周瑜還有什麼手段。
周瑜本來想的好好的,步步爲營,不過路遠怎麼說,他都有把握套出路遠的話,可這一句——“我比你厲害”,着實讓周瑜有一種撞牆的衝動。
路遠不厲害嗎?怎麼可能不厲害,破黃巾,斬董卓,退東洋兵,擒南蠻王,哪一樣不是威聲赫赫,名震四海的壯舉?若要論戰鬥力,兩人差着八卦街不止,周瑜百分百要跪沒商量。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路遠厲害不厲害,而是這貨竟然敢孤軍深入,都到東吳腹地來了。周瑜那個鬱悶,你都到了我的地盤上居然還在我面前耍無賴,有沒有搞清狀況?
周公瑾被梗了一下之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話題怎麼繼續了,降兵降將,俘虜啥的他也見了不少,不管對方是什麼類型的人,他都有自己的一套撬嘴方案,但在路遠這裡,周瑜發現自己的所有方案居然都派不上用場……
嚴刑拷打?開玩笑,人家是荊州之主,東吳幾斤幾兩,周瑜比任何人都心裡有數,真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和荊州開戰,東吳的勝率基本上爲零。
不過周瑜好歹也是一代名將,腦細胞也是相當活躍的,還不至於就此被路遠放倒,整理了一下思緒,又開始循循善誘起來。
“汝雖爲荊州之主,然今身在江東,所謂強龍也難壓地頭蛇,此理,路將軍莫非不知耶?”
“我知道啊。”
路遠的回答簡單直接,但卻憋得周公瑾一臉的內傷。
“江東雖不如荊州人傑地靈,然良將亦不遜色多少。”
周瑜的話也很直接,你厲害又如何,我們這麼多還打不過你一個嗎?
“恩,這一點我很贊同。”
路遠似乎根本沒聽出周瑜話裡的意味,猶自獨飲。
“汝真當吾江東無人耶?”
“沒有啊,我知道江東人才濟濟,堆起來得有座山高。”
“若江東諸將盡出,汝安能無恙?”
“這個……還真不好說。”
“恩?”
周瑜一愣,他本以爲路遠一定會順着自己的節奏來,說一句“不能”,然後他就可以軟硬兼施,各種噎路遠的話,可路遠居然蹦出了一句“不好說”。
不勒個是吧,周瑜蛋疼了,難道這丫想一個人挑遍東吳諸將嗎?這可能嗎?心中不解,周公瑾幾乎是條件反射,又說出了那句話。
“爲何這樣說?”
話一出口,周瑜就意識到這個節奏不對,剛想再說些什麼,卻已經晚了。
“因爲我比你們都厲害。”
路遠的語氣很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