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使君扎於何門?!”呂嫺道。
“北門。”斥侯稟道。
呂嫺轉首對徐庶笑道:“不去東南門,卻去北門,這劉使君啊,叫我說什麼好!”
反正徐庶換了個角度再去看劉備所爲,也是哭笑不得,人都是有立場的。站在呂布的角度去看劉備,就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爲什麼不直接去東門或南門進壽春呢?!東門和南門是壽春本城的人守門,他完全可以繞過高順,直接進壽春。可他偏不,非要經過高順。就是想過明路,好叫呂布呂嫺知道,他來,不是爲了搶壽春,而是爲了維護壽春的意思。這個維護是暖昧的,是個中性詞,可以是維護呂氏的壽春,也可能是維護袁氏的壽春,反正名是爲防孫策而來。
這是兩邊討好,兩邊都不得罪的意思,然而,真能兩邊都不得罪嗎?!
他過明路,大大方方的來了,難道高順和呂氏還能攔他?!
自然是不能攔的,也攔不住的。
所以,這就是劉備的計較與目的。
連徐庶都不得不說,劉備這人的陽謀,行的真是光明正大,叫人無處着手。
“讓庶去迎接便是,”徐庶道:“不如讓他駐軍入城。將計就計。”
呂嫺笑了,道:“陽謀對陽謀,不錯,元直此計甚好。”
劉備是想過明路,然而只要過了高順的明路,他是誰的助手,是幫着誰,向着誰的,袁術又怎麼可能不心疑。任何一個謀略都是有負面的。這就是負面。
他先取得了袁術的好感,卻未必能得到袁術的信任。
暖昧本身,有時候,也是雙刃劍。
徐庶道:“劉備的兵馬入了城,高將軍就不用再撤出來了!壽春若出亂子,借劉備軍,可一力壓制。壽春便還是牢牢的壓着。這便是優點,所以他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倒是女公子的助力。他不願意成爲助力,庶自能讓他成爲助力!”
呂嫺便大笑,道:“元直也學壞了!”
“跟着女公子久矣,蔫能不壞?”徐庶笑道:“比起對陳珪的手腕,這一點,庶尚不及女公子!”
呂嫺哭笑不得,道:“那就去吧,只是千萬別噎死了劉使君方好。你若去了,他便會反應過來,只恐後悔莫及!”
徐庶便笑着真個的去了。身邊只跟了兩個親兵。並沒有多的人。
呂嫺知道,徐庶一去,劉備無論與袁術有什麼默契,也自動的全部被瓦解了。
爲什麼非要去了,是一個信號!
舊識,有時候錯誤的誤會,給與人的信號,是一個不被信任的標籤。徐庶去了劉備營,袁術還能再信任劉備嗎?!
呂嫺輕笑一聲,呂布進來了,道:“聽聞劉使君來了?!”
“是,徐庶剛去了劉備營,”呂嫺笑道。
“唔。”呂布道:“他來是助我還是助袁術?!”
呂嫺笑道:“但爲諸侯,哪有固定的立場?他圖的是壽春。或者說,他圖的是父親,我們呂氏父女二人。”
呂布一聽,已是瞪圓了虎目,道:“壽春一事,於他何干?!”
“擋着他的路,遮了他的光,父親太高大了,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呂嫺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他是欲起合圍之勢,而令我們父女二人,在這混亂之局中有所喪失。最不濟,謀取壽春的事也會落空。”
呂布冷笑道:“此大耳賊,事到如今,依舊不死心。”
呂布倒是憤怒的不行,天底下所有人,他都可以亂打一氣,偏偏只有一個劉備,有時候是真的下不去手。真打他了,是以強凌弱,以不義而欺仁。不打吧,實在是讓人氣悶的慌。
呂布便感慨的道:“若無我兒,只恐要吃盡此人之虧。他自詡仁義之名,實則仁中有刀,殺人不見血的刀。布知自己真刀真槍的,真的未必能打得過他。”
呂嫺見他憤怒和沮喪,便道:“父親如今已經進步卓著了。比起以前,真的進步神速了。我們父女齊心,一定能壓住劉備,看他現在不正是出不了頭嗎?便是曹操,也是被父親擊敗過的。父親,本就是天下第一英雄。”
呂布聽了,又得意起來。
他這個性子,喪氣的是真的喪氣,得意高興的時候,倒是將這些又全給忘了。
呂嫺笑道:“每個人說話都有目的,尤其是謀臣。而似劉備這類人,更是謀臣之主,就沒有白說的話,白行的事。而要分析這類人,總是有隙可尋的。”
呂嫺細細與他說辯人之術,“他的出身,性格,他的背景,經歷,左逃不過情,義,利三個字。在其參考,便能辯清其所圖爾。父親常思此,此便可察,可思,可明。無人不可辨清。”
“而劉備爲何這個時候來壽春呢,”呂嫺笑道:“父親可以思量一二。”
呂布道:“唔,布來壽春,是想要這裡的土。而他來,當然也是爲土。然而既知不可圖,便要耗盡敵人的實力。這也是,圖敵之法!”
這個分析,很有腦子了。
呂嫺笑道:“不錯。”
呂布道:“看來與劉使君,日後恐是宿敵。這種人,偏無處下手,纔是無奈,殺又殺不得,困又困不得,這纔是最最無奈的,什麼法子好呢?!”
呂布又鬱悶了。呂嫺看他,是真的哭笑不得。然而心裡是對他很有感情的。也許初來時,只是爲了立場。如今的她,卻已經與呂布有着深厚的血緣親情了。不止是有愛,有血緣。而是經歷生死,所建立起來的信任和看重。
信任比愛更難,看重與愛護也同樣是兩回事。
他們是父女,卻也不止是父女,是戰友,是可信任的同袍。他們也同樣看重彼此。
初始時呂嫺教導呂布,確實是有點高高在上的,恨鐵不成鋼的。
可是人重在有感情,也同時更能客觀的看到彼此身上的閃光點。
呂布真的不是一般人,他是至雄,不過是有點稍微比不上那些陽謀陰謀玩習慣了的謀略吧。然而,呂嫺知道他是至雄的事實,並且尊重和愛重他,崇敬和敬仰他。
所以現在的她,對呂布說話,透着親密,還有仰慕。與初來時的無奈完全不同。
她是真正的融入了這個世界,融入了呂嫺這個身份。
都說人生如夢,既使是夢,也要真實,哪怕她只是穿越者,也不妨礙她成爲真正呂嫺的事實。
她像敬父親一樣敬仰呂布,同時也像敬高山一樣敬仰這個人。
“老爹,此事多想無益,咱們去打獵吧,”呂嫺知道他悶,他本就是閒不住的人,叫他天天悶在軍營裡,他是真的煩躁不安的。倒不如出去放放風,還自在呢。
也是!你叫老虎聽話,只關在籠子裡,他能安份一時,卻安份不了幾天,真安份不了幾天!
果然,呂布一聽眼睛就亮了,道:“行,布這便去牽馬來,我兒也速來!”說罷竟像一陣風似的,捲過大帳的簾子,沒了人影。
呂嫺還笑着高聲道:“遊獵雖可,但不能太遠,以免被人埋伏!”
“行!”呂布遠遠的應了。
能出去就行,管它淺山深山,深山不去,在淺山獵個兔子的也行吧。反正是找個樂子!
在軍營裡是真的悶出蛋來!
他要出去,親兵營都出動了,一時那馬蹄聲,真是山崩地裂一般的歡實。
張遼守着營,還派了幾隊出去護衛,看着呂布撒着歡兒,帶着呂嫺縱馬飛馳的樣子,也是特別滿意。這對父女,真別說,還真像,這愛好,也類似的很。
曹性過來了,張遼道:“你怎未去?!”
“昨日女公子言及,那草原上有猛將,極善射,可穿雲射月,號稱穿雲弓,不知又是何種的威猛,若能招募一些來,只恐弓弩營實力會更強。性雖例無虛發,卻全然沒有這等的弓力,以及射鵰之能!”曹性眼巴巴的道:“所以尋思着,若是能招募些高手。也能壯大呂營實力!”
張遼心中微動,道:“女公子可是說過什麼?!”
曹性道:“年內必然要收到淮南,因爲過了年後,要去收服公孫瓚的殘部。”
“女公子說了公孫瓚必破敗?!”張遼道。
曹性點點頭,道:“這個倒是不意外的,因爲袁紹確實勢極強,現下已經圍剿公孫瓚,公孫瓚再強,終究實力稍欠。他也是個英雄,擋着外敵,一直沒叫進中原。性卻眼饞他的殘部,聽聞他招募過好多弓手。皆有射鵰之能!”
張遼道:“公孫瓚所用之人,有很多草原中人,不僅弓手好,連馬都是好馬,他們的騎兵,舉世無雙。可惜如此之強,還是被袁紹圍住了。眼下的確是時間早晚之註定的局面了。”
曹性道:“吾主亦強。倘也如此被圍,只恐也是死局。”
“所以女公子極力避免此事,是必要滅袁紹的,否則怕是晚上睡不着覺。吾主雖強,然徐州實力遠不及公孫瓚,若是袁紹來圍,必死無疑!”張遼道:“能勝曹,已是極限,卻絕不可能勝袁紹。”
“所以要強大,”曹性道:“等收了淮南一境,再去收公孫瓚殘餘舊部,必與曹操共滅袁紹。只要袁紹沒了,只是曹呂分雌雄了。對曹操,此雖強,然,終有可勝之機。只是眼下對袁紹,想必女公子心裡也是懸着的。”
“如夫人的暗影在翼州放了很多耳目,可見女公子有多緊張了。還好袁紹此人十分自負。若不然他來圍,只能充徐州到處奔走了,一旦被圍,只會比公孫瓚更慘。”張遼道:“所謂英雄,時也勢也。這就是勢,呂氏起興的大勢。”
曹性也有點恍然,不錯啊,的確是天要興呂。
“明年若去收舊部,性也要去,見識一下所謂穿雲弓,射鵰箭是何等的威風!”曹性道。
張遼哭笑不得,道:“武將不得離營,你不管弓弩營了不成?!再者說,若收舊部,也必是機密而去,能帶些少數精銳回來便算不錯,哪還能大張齊鼓的去?生恐袁紹找不到呂氏的麻煩嗎?!”
曹性一聽,便有點鬱悶了。
草原上的優勢,中原是有點欠缺的。比如雕吧,中原少有雕。便是呂布想要射鵰也得有的射才行。所以,自然名聲不及草原民族。馬更是,草原上到處是馬,是馬生長的天然之地。馬當然又強又壯。呂布的赤兔便是名馬。那能力,的確叫普通中原圈養出來的馬,遠遠不及。
呂嫺既說了這個,肯定是要按部就班入手的。對此,張遼與曹性二人深信不移。
而徐庶呢,已經到了劉備營中了。劉備見到徐庶十分驚訝,一時執手相問境況,親熱異常。
而徐庶直接告訴劉備,可直接入壽春,高順立可開北門!
劉備這時候,是真的有點騎虎難下了,這到底是入還是不入?!一時心情複雜的不得了。
袁術在城中得知了,心裡已經氣炸了要上天。這劉備,先投他所好,消他戒心,結果卻與呂氏交好,通過呂氏入城!
這是什麼意思,一腳踏兩船嗎?!
這樣的人,如何可爲盟友,如何敢信任!
因此大怒,派人來尋高順,直言道:“絕不可放劉備入城!”
高順卻理都不理,只淡淡的,道:“吾只聽呂氏之命。”
來人已經氣的七竅生煙。幾乎要爆炸。臉都憋紅了,他欲發作,到底看着高順的將們兵們,忍着。
然後,高順卻是直接打開了北門,讓劉備駐兵入城了。
劉備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最後徐庶盛情,不容他退,他只能半被迫着進了,說來可笑。竟是被反將了一軍。
袁術陣營是目眥欲裂,恨毒了呂布,恨高順儼然已將壽春視爲己主之城,竟無視袁術之命,放了別的軍隊入城?!
焉能不恨?!
竟是再不能忍,如同火上澆了一桶油,熊熊的燃燒了起來,他們已約定今夜就行事……
而袁術也頓覺不妙,雖恨高順自作主張,恨劉備失信義,卻知道這把火一燃起來,今晚一定要出事!
楊弘已經察覺到了必然要出事了,然而,袁術陣營的將士們已然連他也遷怒了,竟埋伏了一隊人,要殺了楊弘泄憤。
而孫策聽到劉備入城的消息,已準備晚上出兵,“天賜良機也,若順利,趁城中亂時,立可攻城!城立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