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對頂頭上司滿是牢騷與鄙視,但甘寧畢竟不是那種真的沒有腦子的人,嘟囔了幾聲後,道:“帶路!”
林牧倒是聽得真切,他在嘴裡含含糊糊說的,分明是:“他姥姥狗日的黃射,一個沒卵蛋的孬種也敢跟老子逞威風……”
好吧,這廝就是一部行走的髒話辭典……
黃射長得倒是挺人模狗樣,皮膚白淨,幾縷細長的鬚髯襯托得他相當有型。
林牧倒也耳聞過,這位平日裡是個附庸風雅的主,沒事就愛邀請一些文人墨客開開大型party,所以,並不是特別喜歡軍事,更不喜歡跟甘寧這種臭烘烘的武將打交道。
見甘寧滿不在乎地左右搖晃着出來,黃射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很是不喜。
“甘興霸,你現在是一軍之主,豈可如此荒誕無禮!”
然後就開始引經據典,什麼“子曰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啦,什麼“將有五德”啦,聽得林牧是一愣一愣的,敢情這位還是個軍事理論家,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就是不知道是趙奢還是趙括,是不是隻會紙上談兵。
甘寧一直冷笑,待對方訓得口乾舌燥時,才懶洋洋地拿左手小拇指摳了摳鼻孔,輕輕將鼻屎彈了出去,道:“老子能打勝仗,你行麼?”
“你!”黃射氣絕,偏偏發作不得,誰讓自己前些天剛剛被江東軍胖揍了一頓,倉皇逃離了呢?
倒是甘寧,遇上江東軍就打雞血,人家屯兵在此,愣是不敢主動進擊,爲的就是他的威懾力。
這麼一對比,自己那一番做派還真就是有點可笑了。
他只得轉頭看向林牧,上下一打量道:“此是何人?”
“在下長沙長史、軍司馬,奉命出使冀州,聯合袁紹,湘南人林牧是也。”
林牧微笑着作了一揖。
黃射皺了皺眉頭,腦子裡開始回憶荊州有沒有這號人物。
隱約記得似乎是劉琦的心腹,上次讓蔡瑁舉薦去了冀州,當時大傢俬下里的意見都是覺得此人凶多吉少來着,想不到竟然已經平安歸來。
這個功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去了襄陽,肯定是能入劉表法眼的。
黃射心中計較了一番,堆起了笑臉,熱情洋溢道:“原來是林長史,幸會幸會!”
“虛僞!”
甘寧在旁不屑地議論,聲音雖然輕,但剛剛好,在場的人都聽得見。
“你!”黃射重重一甩衣袖,“不與你這丘八一般見識!”
“不知黃公到此,有何見教?”林牧打着圓場。
“無他,某父親令甘興霸定要守好了沙羨,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棄城投降!因此,命我來此督軍。”
看來,甘寧還真是不受信任啊。
林牧心中暗歎,說起來,黃祖也的確是小心眼,並且相當糊塗。即便不信任甘寧,在這等危急時刻,你要麼不用他,用了他又不給他信任,不敢放權,如何能夠發揮作用?
而且,黃射就這麼明明白白當衆說了出來,肯定跟甘寧的嫌隙愈發不可彌合。
果然,甘寧聞言臉色大變:“老子是那種會投降的慫包嗎?”
“世事難料。”黃射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告辭!”
氣得甘寧看着他的背影破口大罵:“督軍督軍,督你奶奶個錘子!”
“甘將軍……”
林牧正要勸時,甘寧轉頭瞪了他一眼,罵道:“將他孃的屁軍!連底下的兔崽子都指揮不了,算個錘子的將軍!”
得,炸藥桶算是點着了。
“興霸。”林牧只得改口,“木已成舟,便聽之任之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嘛!”
甘寧面露讚賞之色:“是極!老子本就是要投江東去的,運氣不好沒過去,才姑且留在此地。若那小子逼得老子急了,非倒戈去江東,殺他全家老少不留不可!”
還有這內情?
難怪荊州這邊都這麼不信任你了,誰知道你會不會是對面派來的奸細呢。
林牧恍然大悟,不過,倒是不肯放過機會:“嘿嘿,興霸吶,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不知……”
甘寧畢竟還是個單純的火爆男,不曉得人間的險惡,尤其是露出這副表情的林牧,多半意味着,他又想要開始陰人了……
“說!”
……
“德謀中計了?”
一大早就見到了自來承罪的程普,孫策詫異萬分。畢竟,程普是老將了,尋常不容易上當纔是。
“具體是怎麼回事?”周瑜從旁問道。
儘管心裡對這小子不以爲然,程普還是老老實實說了事情經過。
聽完後,孫策笑道:“不過是小計爾,等大軍衝擊,這等手段,不堪一擊!”
倒是周瑜皺起了眉頭:“此事不可小視。”
程普心中冷笑:黃口小兒,逮住機會便想落我面子!不過,也確實是無奈,畢竟,他被人虛晃一槍,中了計,白白損失許多箭矢,這是事實。
“公瑾可是覺察到了什麼?”孫策一向對這位總角之交信任有加,隱隱已經視其爲最爲可靠的左右臂膀。
“據我所知,沙羨守將甘寧乃是個火爆性子,有膽略,但絕無可能行此奇謀。”周瑜自信滿滿道,“所以,定是來了一位謀士坐鎮!”
程普一愣,居然沒有對自己落井下石?而且,聽他的意思,自己是敗在了那種專業出壞主意的傢伙手裡,並不算特別丟臉。
“哈哈哈,管他什麼謀士,我有公瑾,便是袁曹齊來,也不懼他!”孫策豪氣干雲。
周瑜則是淡淡一笑:“此人之所以如此,怕是想要程將軍被激怒,進而冒進出擊。敵軍自可好整以暇,設伏來攻。”
程普冷汗都下來了,的確,他怒火攻心之下,便是打算稟明瞭孫策後,就全軍出擊,一雪前恥。這都是敵軍的計策?慶幸之餘,看向周瑜的眼神開始有了一絲變化:這黃口小兒,似乎並不像長得那般柔弱,還是挺有一套的。
“公瑾可有對策?”孫策並不在意,只管問道。
“既來之,則安之,吾等可將計就計,送他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