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世，中西方的飲食文化截然不同。
中國人愛圍着一張大圓桌，共享飯菜，你一勺子他一筷子的，在交換口水的同時加深感情；西方則是每個人跟前一坨食物，各吃各的，保持一種安全距離。
殊不知，上千年前，中國人的宴會也是如此。
袁紹作爲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對於禮儀更是講究。
晚宴時，作爲主人的他居中坐在上首，宴客廳則是兩排桌案擺下去，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碗筷食物，也可以從座次中窺見各人的地位身份。
比如林牧，挨着袁紹，坐在左手側的第一位，顯示出主人對他的禮遇。坐他對面的，是袁紹最爲疼愛的幼子袁尚，長子袁譚現任青州刺史，次子袁熙也剛剛外放到幽州接管公孫瓚的地盤。
可以說，林牧已經是備受禮遇了。
至於魏延跟趙雲，也陪坐在林牧左側，以示尊重。
林牧看了看眼前精緻的桌案，棗紅色的漆穩重大方，雕工一流，做工精美，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接近的，想來應該是袁紹府上自己的工匠特製的。
敗家啊。
在心裡感慨一聲後，林牧默默捧起小碗，吃了一口飯，香，真香。
“子放，在府上住得習慣否？”不得不說，袁紹在裝成禮賢下士的方面，還是很到位的，至少，換成其他人聽到這樣的大人物對自己關心，都該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吧。
“此間樂，不思歸呀！”
袁紹聞言大笑：“來人，奏樂！”
是的，別讓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人家貴族的家宴，是有專門的歌姬舞女助興的。
林牧挺期待的，來這個時代這麼久了，還從來沒好好腐敗過一回呢，不知道那天看到的絕色女子是不是其中的一員呢？
魏延在荊州也算見多識廣了，但這麼隆重的宴會還真是頭一次見，不禁有些緊張。他吞了吞口水，悄悄問道：“林長史，待會兒需不需要跟袁公敬酒什麼的？”
“老魏，你酒量不挺好的嗎？”林牧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還怕喝一杯？”
“不……不是，俺怕不知跟袁公說什麼。”
林牧偷笑：“老魏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林長史，你可得幫幫我，不然丟的可是整個荊州的臉……”
見魏延都有些哀求了，林牧不禁好笑，這廝的臉都這麼大了？
“行，待會兒你跟着我照說就是了。”
“多謝林長史了。”
“叫我子放。”
“多謝子……子放……”
清雅的樂聲響起，長袖翩翩的舞女魚貫而入。林牧放下手中的筷子，目不轉睛地看起來。
古人的藝術水平還是挺高的，當然，跟後世的韓式熱舞不同，沒有誰是穿着過分暴露的，當然也沒有讓人渾身燥熱的動作。她們的一舉一動，一頓一舞，都和着樂聲的節拍，讓人的精神完完全全放鬆下來。
爲首的舞女踮起腳尖，輕快地左右躍動，似是一位輕盈的精靈，甩動的香袖看着眼花繚亂，衆人紛紛轟然叫好。
林牧也不禁鼓掌，雖然還是可惜，沒有見到昨天那位女子。
倒不是說有什麼非分之想，純粹是出於對美的追求罷了。
一曲奏畢，在座諸位開始互相舉杯示意，林牧先斟了一杯酒，朝袁紹笑道：“袁公英明神武，冠蓋華夏，某敬袁公一杯，飲聖！”
“子放過譽了，來，飲聖！”袁紹頓時看林牧更加順眼了，要是自己屬下那倆臭嘴巴能跟他好好學習怎麼說話，那生活該多滋潤啊……
不料，一旁的魏延也猛地起身，結果將面前的桌案撞出好幾米遠，酒水食物灑了一地。
在廳內侍立的衛兵立刻舉槍，擺出防衛的陣勢，袁紹的笑容也凝固了。
“咳咳。”林牧無奈，哥，你這個動靜太大了啊，知道你緊張，但不知道你這麼想進步啊……
“那個，袁公，此是某來冀州的護衛，魏延魏文長。”林牧不得不解釋一番，“他向來拘謹，今日面見袁公，不免緊張，並無惡意。”
魏延也漲紅了臉：“某……某向袁公賠罪！”
袁紹舒了一口氣，長笑道：“來來來，壯士且滿飲此杯！”
魏延愣住了，轉過頭看看林牧，後者此刻非常不想跟他相認，沒辦法，太丟人了。但還是無聲地用嘴型告訴他：“跟我剛纔說的差不多就行。”
“那個，咳咳……”魏延想了想，使勁憋出了一句。“俺……俺也一樣！”
“哈哈哈哈！”
鬨堂大笑，連袁紹也是樂不可支。
林牧捂臉，天吶，哥，你在想些什麼啊……
趙雲則是沉穩多了，他先前跟着公孫瓚，倒也見識過類似的場面，所以也滿斟了一杯，朝袁紹致意：“常上趙子龍，敬袁公一杯！”
“英武有風姿，真上將也！”袁紹見趙雲相貌堂堂，倒也沒有太輕視，回了一杯。
林牧捅了捅魏延：“老魏啊，再跟我去敬一杯，這次別出什麼幺蛾子了。”
“哦……哦。”魏延撓了撓後腦勺，他是喜歡喝酒，但喜歡大碗喝酒，一邊罵娘一邊講葷段子，這種文縐縐的喝實在學不來。
“袁公，在府上叨擾了這些日子，實在感激非常。袁公禮賢下士，連某這等微末之才也相當重視，實乃當世英雄翹楚也！”
“哈哈哈，子放過譽了，過譽了！”袁紹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覺得過譽的表情，笑得極爲誇張。
“袁公，俺……俺也一樣！”
魏延鼓足勇氣，再敬了一杯。
袁紹錯愕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子放，看不出你這護衛是個妙人吶！光憑此句，便可立於不敗之地矣！”
唉，這就是讀過書跟沒讀過書的區別啊……
林牧很是憂桑，感覺自己想要營造出來的高大上形象，已經要被魏延這廝給敗光了。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袁紹那些個屬下，已經把他跟魏延綁到一起鄙視了，眼神裡透露出來的輕視那真是赤裸裸的不屑一顧啊。
“林長史，話不多說，俺也一樣啊！哈哈哈！”果然，隨即就有袁紹的手下來跟他碰杯，打招呼紛紛就是“俺也一樣”，倒還真是省了許多話說。
“噗！”
某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引起了林牧的主意——這不是昨天那個哼了一聲的女子嗎？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