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馬城西門外就率先擂響戰鼓,並同時遣人到中營、左營督促出兵。
馬延在昨夜裡得了郭孚轉交郭圖所寫的書信,信中稱馬延若是在白馬之戰中拔得頭籌,郭圖會在袁大將軍面前爲其美言,屆時升任將軍應是手到擒來,戰後指不定還能再獲美職。
得了郭圖允諾的馬延好好盤算了一番,心知郭圖叔侄要用自己來制衡顏良,但又想着白馬已經岌岌可危,自己加把勁拿下應該不難,這破城的功勞放在自家身上別人也奪不去,即便郭圖叔侄事後食言,自己也缺不了賞賜。
下定決心後,馬延便一反先前疲疲沓沓的作風,果斷將右營大部分兵員押上,光雲梯就在西城牆上排了一排,攻勢極其凌厲。
至於中營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右營發動進攻後也推進到了城下,只不過中營就不似右營那麼賣力,只是維持正常強度,牽制住了北面的守軍。
左營的蘇遊昨天先是下午時候接到郭孚隨從前來傳達的所謂都督命令,然後又派手下去打探了中營處的小道消息,入夜後又與前來犒勞將士的軍司馬張斐帳中密談了許久。
對於郭孚隨從傳來的命令他嗤之以鼻,若是郭圖親來也就罷了,郭孚小兒年輕識淺從無戰陣經驗也配來督戰先鋒軍,況且郭孚此子竟然如此輕狂,只派一家奴前來宣令,還真當他是天潢貴胄了?
對於中軍大營處傳來的小道消息和張斐的說辭,蘇遊也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向來謹慎的他覺得事情定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不過他對於顏良的忠告倒是願意一聽,顏良在軍中威望素著乃是袁紹親命的統兵大將,絕非郭氏叔侄可以輕易撼動地位。
況且郭孚這草包只是得了個麾蓋車駕就得意忘形,卻不知維持大軍最爲重要的乃是物資,就憑張斐送來的這十來頭豬羊,就遠遠比郭圖的空頭命令要有用得多,須知大軍的物資供應就連他郭圖郭都督也是插不上手的,另有專人負責。
在右營和中營先後發動了之後,蘇遊也把戰陣排開,卻不急着先攻,只是遣了探哨去覘看兩邊的動向,得知右營正在猛攻而中營只是尋常姿態後,他果斷決定和中營保持一致,用五分力留五分力。
且說右營陣前,第一次親歷戰陣的郭孚這次不再作高冠博帶的文士打扮,而是着了馬延相送的一副鎧甲。
很多人對於自己的能力都有一些蜜汁自信,郭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昨天在中軍大營前被顏枚一句“監軍使素有威望,可替其督戰三軍,則白馬旦夕可下。”給捧完之後,連骨頭都彷彿輕了三兩,又自忖讀過幾篇《吳子》、《尉繚子》,便覺得自己上馬衝殺尚且不足,但督戰三軍那是綽綽有餘。
他爲了顯示自己的威風,勉爲其難地穿上了沉重繁複的鎧甲,帶上了兜盔,然後在隨從的扶持下精神抖擻地上了顏良交付的麾蓋戰車。
這個年頭已經不像先秦時期流行車戰,此時的戰車多是用作將領登高指揮的工具,而顏良的這具車駕又高又大,其上更有巨大的麾蓋,麾蓋下垂着長長的絲絛,端的氣勢非凡。
郭孚登上戰車後,眼前一片開闊,身前俱是被堅執銳的將士,而對面遠處白馬城頭城堞破損,城樓蕭敗,頓生一股兵鋒所指所向披靡的豪情壯志。
此刻的郭孚早就忘了自己只是個小小監軍使前來代行督軍之責,他已經把自己當做了先鋒軍理所當然的統帥。
他激動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只是將腰間馬延配套贈送的寶劍拔了出來,指向前方的白馬城,彷彿這一劍揮去,白馬城牆就能矮去半截。
隨着郭孚激動地拔劍揮舞,右營的軍陣也動了起來,當然這不是郭孚指揮所致,真正的指揮者還是渾身肥肉的馬胖子。
馬延雖然爲人市儈反覆,但行軍打仗上倒也不含糊,此刻將全營之力盡數調動,攻勢比往日更強了三五分。
先是六具樓櫓逼近至約百步左右猛烈壓制城頭的守軍,然後十幾架雲梯先後被搭上城頭,士卒們奮勇等先,皆要搶那先登首功。
趁着樓櫓、雲梯吸引了守軍的注意力,正對城門方向又推出了一具碩大的衝車。
這衝車乃是用之前的幾具負土長車前後拼接而成,在結構上又特別加固了幾分,衝車的頂樑之下用無數道繩索懸着一根粗壯的圓木,在衝車靠近城門後,圓木會籍着衝車的速度以及人力的推動狠狠撞向城門。
若是給衝車順利撞到城門,那僅僅憑城門後的門閂是肯定無法阻擋住這等攻城利器,除非城門後守軍用土石將城門從裡面完全封死。
白馬城內還沒到山窮水盡之時,城門裡自然沒有堵死,不過守軍面對衝車倒也不是沒有經驗,城頭上的幾具石砲紛紛對準了衝車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衝車的堅固程度要比普通長車高得多,在被石彈擊中後雖然掀翻了幾片蓋板,砸壞了幾個車輪,造成推車士卒的一定的死傷,但並未對衝車造成破壞性的打擊,只是稍稍減緩了衝車的推進速度。
當衝車成功衝到門洞前時,城頭守軍從門洞上方的暗格往下傾倒點燃的柴草和油脂,這給正推着衝車撞門的河北軍士卒造成了很大的阻擾。
雖然這年頭的燃火物威力有限,士卒們拿起衝車上放置的水甕澆水,後繼乏力的柴草便被澆滅了。
不過,對於士卒們威脅最大的並不是明火,而是濃煙。城門洞裡空間有限,混着油脂的柴草被澆滅時逸出大量的濃煙,把門洞裡的士卒們薰得眼睛生痛呼吸困難。
好在整個衝車很長,有一大半還露在門洞之外,門洞裡的士卒們被薰得受不了,但門洞外卻是無礙。在門洞外士卒們的努力推動下,衝車上的巨大撞木一次次轟在城門之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巨大聲響。
城頭守軍見勢不妙,城門兩側的守軍不顧危險紛紛露出身子往城門外的衝車處射擊,想要阻擾衝車的繼續運作。
但河北軍士卒也知道這個關鍵時刻不能退縮,冒着箭矢、滾木、擂石等物的攻擊不要命地往前推動衝車。
終於,在數次撞擊之後,可憐的門閂再也承受不住巨力被撞斷,白馬的西城門也因而被撞開了一道口子。
城門,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