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到底是找到了謝環,對於商人時間就是金錢,當天傍晚就抵達了啓越鄉。
山路剛剛修好,可容許兩架馬車並駕齊驅前進,也是數千僱傭的百姓將近一個多月的成果。若非需要平整路面和挖掉那些樹樁什麼的,只怕時間還能進一步壓縮。
糜竺對於啓越鄉的印象主要來自傳聞和打聽到的消息,據說這裡曾經是一個山民的村落,而李煜曾經在這裡擔任過村長。昔日剛剛建立自治區的時候,本來李煜只打算,以啓越鄉這裡周圍方圓數百里作爲安身立命之本,卻不想今上卻給出那麼大一塊範圍。
於是啓越鎮自然而然的,就顯得雞肋了許多。考慮到鎮子的規模不大,人口不多且在深山之中交通不便,故而原本作爲自治區治所的啓越鎮,又改回了啓越鄉,把治所搬遷到了如今的桃源鎮所在。
不管如何,這裡最初是按照治所的標準建設的,也不知道建設得怎麼樣。
當馬車來到了啓越鎮的外圍,才發現這啓越鎮的確是按照城池的標準建設的。城市的四個面都有一座塢堡,如今卻是作爲城門來使用,拆掉了一些建築,也增加了一些建築,使得這些塢堡有點類似內城牆的感覺,增加了攻城的難度。
同時在兩個塢堡的相連的城牆拐角處,安排了哨塔,必要的時候還會變成箭塔。城牆完全是按照郡治的標準建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這裡是一座鎮子,還不如說是一座軍事據點好些,在加上這裡坐落在深山之中,想要攻下這座據點,只怕沒有幾萬大軍都不能奏效。
“原來如此,只怕李煜一開始甚至已經做好了被當做反賊討伐的準備了呢!”只需要看看這座城鎮的佈局,李煜的想法幾乎暴露了出來。
不過當時他不過是個村長,還是一批山民的村長,就算是他買下了這裡的土地,只要失去了隴西李氏子弟這個身份,那麼還是有可能要面對官府和世家的侵害。
從啓越鎮到桃源鎮,其實也反映出了李煜的心路變化歷程。
“其實他做到這一步也不簡單啊……”糜竺尚未進入城中,只是看着這高大厚實的塢堡,不免感嘆道。
有了身份證,城衛自然也會放他進來。這裡也有客棧,只可惜單人房已經都客滿,只有兩間四人間,不過店主表示若是要洗澡,城裡有公共澡堂,花點錢還能請人搓背和修甲。
公共澡堂這年頭可沒有,糜竺聽着新鮮倒也有點想要嘗試一番的感覺。好在他也沒有得意忘形,示意僕人安頓好,自己就直接問好了方向,直接朝着謝環的商鋪走去。
啓越鄉城區其實不大,再遠十幾二十分鐘也差不多可以到了。更別說謝環還是李煜的小姨子,選擇的店鋪自然是在城區的主幹道上,距離客棧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就可以找到。
在路上,糜竺難得有那麼點閒情看了看周圍的建築情況。
才發現這裡臨街的大多都是二層建築,少數三層建築,建築整體似乎是磚石,很少有土木結構的存在。這讓糜竺不免詫異,這需要多少蛋清糯米才能建起這些建築。
要知道,這年頭主要的粘合劑,在水泥還沒有出現以前,主流還是蛋清和糯米等物。
不過統一樣式也有統一的好處,看起來非常整齊,整個主幹道彷彿就是一道風景線般。更別說那些馬路兩邊的植物,他很難想清楚,爲什麼要在城市裡面種上這些植物。
好在也不難猜,估計是爲了增加城市的美觀程度吧?的確,這樣佈置讓他也覺得看起來很舒服,若是在這裡居住,晚上沿着馬路走上一圈,倒也是寫意。
路上偶然看到有叫做公共廁所的存在,問過才知道這是供來往百姓如廁的地方。這廁所建在巷子裡面,避開了主幹道,而且還有專門的人三班輪流打掃,倒不會讓氣味跑出來。
這個設計倒是很貼心,否則平時在城裡突然腹痛難耐,卻找不到個方便的地方那也是挺坑的。一般人或許可以找個隱蔽的地方湊合一下,不過似乎在這裡隨地便溺要被拘禁的。
簡單來說就是關押兩天才能放出來,或者繳納大筆的衛生罰款保釋出來。
聞言糜竺也不免有點鬱悶,這李煜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點?不過看了看乾淨衛生的周圍,卻是覺得這樣倒也有幾分道理。
終於,他來到了謝環開設的店鋪,這一個多月的經營下來,在李煜持續的投資下,已經擴張到了三個店面,成爲了一個兼具日雜、糧油、傢俱和各種小玩意的百貨商店。
甚至樓頂的部分,也被買了下來充當倉庫和護衛的宿舍。僅從店面的佈局和擺設,商品的類型等來看,已經超越了他們糜氏在徐州最大的商鋪。
不愧是李煜的小姨子,上面有人就是不同……糜竺不免感慨到。
“請問謝店家可在?”糜竺隨便在店裡看了看,隨便找到了一名十幾歲的少女問道。
這少女裝着一般,此刻也是在不斷忙活着,看起來就是個夥計。糜竺甚至懷疑謝環怎麼想的,爲什麼僱傭年紀那麼小的夥計,搬搬擡擡做的過來麼?
“你找我?”卻不想這少女突然回了句,嚇得糜竺立刻把所有想法都吞了進去。
糜竺清楚謝環是女的,但年紀多大卻不知道,還以爲好歹也有二十多歲,卻沒想到才那麼十來歲的年紀,話說李煜爲什麼會那麼信任她,把那麼重要的商會交給她來管?
“見過謝店家,某乃徐州糜氏商會少主糜竺……”在謝環的注視下,糜竺好歹是迅速回過神來,然後自我介紹。
“原來如此,也是過來談生意的對吧?跟我到辦公室吧,這裡不太合適!”謝環沒等他說完便知道了他的來意,轉身朝着內屋走去,並示意糜竺跟上。
這豈非是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糜竺不免鬱悶,但還是跟了上去。至於心裡是否還有點小期待什麼的,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辦公室裡面,才發現這裡有另外一男一女兩人,算不得是孤男寡女。其中女的看起來是個掌櫃,不斷的計算着什麼;男的則類似護衛一樣的存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過在糜竺進來之後,卻能感覺到一絲殺氣在他身上散發出來,是個見過血的傢伙!
“把可交易的清單那一份給這位糜東家!”謝環直接對那個女性說了句,後者聞言擡起頭來看了看糜竺,隨即在抽屜裡面拿了一本名冊交給了他。
“這裡面就是我們現有的技術和特產,裡面也有詳細的說明和報價,甚至還有一些營運的措施可確保糜東家的利益,若有疑問則儘管提出!”謝環指了指名冊說道。
糜竺道了聲謝,這才接過了名冊,心裡大概已經明白。既然一切都已經固定,那麼就算是謝環這個年紀的人,倒也能夠應付過來了吧?更別說,還有這個掌櫃在一旁幫襯!
名單裡面有不少的作物,最讓他關注的,還是按照治療可以有大產量的三種作物。糜竺真的懷疑這說明是不是有問題,這的有那麼高的產量?
好在之後還說明了一些注意的要點,才知道這東西能作爲輔助糧食卻不能作爲主糧,另外長芽的馬鈴薯還有毒需要切除長芽的部分才能吃什麼的。
不過對於上面所寫,適合在肥力不高的土地種植,而且還能製作成粉絲和糕點,甚至是拿來釀酒這點非常值得他關注。前面則兩頁裡面基本上就是介紹這三種作物,還有對應的技術的。
至於之後,還有一種名爲南瓜的玩意,按照資料來看也是非常高產,可以飯菜兩用。另外還有一種名爲花生的東西,可以用來榨油,這點讓他呼吸急促起來。
附帶的自然是最先進的榨油技術和配套的機器,按照說明書所言可以提升出油率和壓榨效率。若是資料沒有錯的話,這絕對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以至於,糜竺甚至都忘記去看造紙術和傢俱製作技術了。話又說回來,傢俱這玩意只要讓專門的木匠看看就會製作,技術難度不高。唯有造紙術,才值得深入探究。
好在他也沒有忘記自己過來的初衷,便翻了翻,果然看到了造紙術。
“這專利費是什麼意思?”糜竺很快就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彙,關鍵是這筆專利費用是獨.立運算的,並不包括在分成利潤裡面。
“我們的工匠發明了這個技術,按照縣令的意思,他們就有這項發明的專利權。在十年內,任何人要用這項技術,就必須要支付工匠專利費。
縣令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工匠努力研究了技術,卻沒有任何收入,那麼他們必然會把這項技術收起來不肯外傳,久而久之就有失傳的可能性。或被外人偷去,到頭來工匠本身也會落得個血本無歸。
爲了鼓勵工匠研究新技術,勇於探索新技術,所以按照技術的情況設置不同年份的專利期。最短是五年,最長是二十年。
當然你若是肯定自己的技術不會被別人知道,則也可以不申請專利保護。目前名冊上記載的,已經加入專利保護。
在自治區這裡,這些技術將得到保護,到了外面,也希望各位合作者和我們一起來保護,否則我們將有權追究責任。”謝環早就不知道說了幾次,倒也是熟練的解釋起來。
“如何保證外地的合作者會遵守這個專利?”糜竺立刻就想到了個關鍵問題。
“這專利費有一半是歸當地官府所有,但漢律裡面沒有專利這項收入,換言之完全可以作爲郡守或者刺史的私人收入……”謝環笑吟吟的說道。
糜竺立刻就沒話可說了,別看一筆很小,但比如紙張這種東西,大量製造肯定會產生不菲的專利費。更別說還有別的收益,算起來也是天文數字。若變成刺史的私人收入,只怕刺史絕對會成爲專利的鐵桿擁護者,誰敢在這裡下手,就相當於和他過不去。
不用想也知道,若是糜家不遵守的話,只怕徐州刺史也要翻臉不認人!更別說,這背後還有來自李煜的友誼,甚至以後有了更好的東西,說不得也會有他們的一份呢?
刨除這些東西,這背後代表的意義也是非凡。長此以往,工匠必然不斷研究新技術和新技藝,各種利國利民的東西被髮明……似乎是這個詞吧?如此以後日常生活、辦公和出行只怕都會變得也來越便利起來!
“慢着,按這個專利法的概念,那些工匠甚至都不需要幹活,只需要埋頭研究東西,只怕都能發財了不是?”糜竺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便是所謂的研究所的概念,自治區也有專門的研究所,專門爲有能力的工匠提供研究的設施和原料。隨着新的技術研究出來,工匠和研究所背後的官府都能共同受益。同時,研究所也能評估匠人要研究的技術,各個研究所技術共享,確保不會重複研究以浪費寶貴的時間。”謝環自然也知道如何回答。
“原來如此,這簡直是神來之筆!”糜竺不免感慨道。
“不管如何,和我們合作,自然是要做到共贏的效果。你們賺錢,我們賺錢,那些在背後支持我們的工匠和官府也獲得收益,如此纔是最好的結果!”謝環笑吟吟的說道。
“只是這技術合作的比例是不是……”糜竺就清單上的比例提問,畢竟合作開辦造紙廠和傢俱廠什麼的,居然要分出三成的利潤出去給自治區,這個比例有點太高了。
要知道他們賺的錢,有四成是要給徐州刺史、別駕和都尉,換言之已經相當於和李煜對半分賬。
“話可不是那麼說,要知道這項技術……”謝環充分應用起她學過的知識,開始忽悠起來。早些時候,顧氏的少主也被她忽悠得昏頭轉向,最後爽快的簽訂了協議,糜竺到底才十六歲,還沒有後來那麼成熟,自然也是被侃暈了。
記得當時顧雍離開商店的時候,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白兩色,已經有點沮喪了。以這個協議,顧家不算虧,但就賺點辛苦錢,若是父親看到了,只怕還不重重罰他不可!
偏生這是他這個少主簽訂的協議,若是毀約他的名聲也就毀了。其父爲了顧雍的名譽着想,只怕也不得不承認了這份協議。
糜竺也差不多,最後雖然掙扎了,也是僅僅把分成提高到了33%,整體來說其實相差不多。出來的時候也在冷汗淋漓,只覺得整個後背都溼透了,心中不免高呼妖孽。
這十來歲的少女,就是個妖女,能蠱惑人心啊!
看着手中籤下他大名並且按了指紋的契約,糜竺不免覺得鬱悶的不行。只是要讓他重新探討或者否決,卻又不敢。生意人最重名譽,尤其是這個時代,名譽毀了幾乎本身也不用做生意了。
就算心裡不岔,他也不得不默認了這個契約的效力。值得慶幸的是,購買那些高產作物,價格非常公道,只希望能和資料所言一樣,真的那麼高產就好!
無奈的回到了客棧,晚飯的時候雖然有山珍野味,卻也是食不知味,最後躺在硬板牀上,居然那覺得不太習慣了,看來享受過了之後,這人也變得嬌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