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曹操因着頭風發作,尚未就寢,偏生這頭風發作的尤爲厲害,疼的曹操滿牀打滾,身側的內侍婢女束手無策,便是隨軍的醫官亦是無可奈何的立在一旁。
良久,頭疼欲裂的感覺方纔緩緩離去,侍女們奉上湯藥,曹操張嘴去喝,卻是莫名的心中一悸,沒來由的十分難過。
“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曹操自言自語道。
“稟丞相,未曾有什麼事情發生!外頭也沒有急信傳回!”一名內官緩聲應道。
曹操搖了搖頭,似乎要趕走那樣難過的心思:“嗯,難得今日清閒,頭風剛過,我睡一會!有急信來,須得叫醒我!”
那內官聞言面色一白,緩緩應道:“喏!”丞相身側的內官都知道丞相睡夢中殺人的事情,凡是丞相睡着時,有人近側,曹操便會拔劍殺之。
這內官聞聽曹操要讓他叫醒自己,卻是駭的面色發白,待得曹操睡去,那內侍卻是嚇得兩腿顫顫,緩緩退了下去。
曹操自是不知道自己隨便一句吩咐,卻是讓這個內侍天人交戰,膽戰心驚。
樂進的信自是不會這麼快到宛城,但是他要面對的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的,南鄉就在三十里開外,天一亮,他便要開拔往南鄉而去,種種跡象表明,那支神秘軍馬就在南鄉。
鄧艾亦是尚在睡夢中便被副將韓平叫醒,斥候傳回消息,樂進人馬在三十里開外夏侯淵廢營處駐防。
這意味着,明日,自己便要與樂進的人馬交鋒了。明日中午,騎兵便會到城下,下午,樂進的大隊人馬便會抵達南鄉城左近。
鄧艾卻是傳令城頭留下必要警戒兵力,其餘軍馬抓緊時間休息。讓斥候全數出城,警戒樂進人馬,以防對手夜襲。
鄧艾下令完畢,卻是緩緩軟倒牀榻上。好整以暇的睡去,韓平緩緩搖了搖頭,這鄧士載膽子確實大,敵人以及在左近了,居然還有心思睡覺,要知道敵軍只需要一個急行軍,便能在半夜到達城下,發動突襲。
但是鄧艾偏生就是這麼淡定,讓人如之奈何?
韓平搖了搖鄧艾:“士載,對手若是夜襲。該當如何?”
鄧艾無奈的起身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曹軍大將樂進其人雖果毅,但爲人死板,又重感情,今夜。他必然爲夏侯淵哀悼,如何會來攻我?”
韓平將信將疑的看着鄧艾,鄧艾本就不善言語,只是輕飄飄幾句,韓平又怎麼敢盡信?
鄧艾看着韓平的表情,無奈道:“公既不放心,不如領千餘軍馬在城頭警戒。若是敵軍來攻,必能使敵軍計劃破產,如何?”
韓平這才放心的起了身,疾步離去。
韓平領着這千餘軍馬在城頭警戒了一夜,卻是沒見到半個人影,待到天大亮。曹軍果然沒來,這時,韓平更是爲鄧艾妙算所驚,睜着滿是紅色血絲的眼睛,到了鄧艾的住處。甕聲甕氣道:“士載果然妙算!”
鄧艾哂笑道:“你小子只知道算計旁人,卻是不將霍將軍的話放在心裡,白白跟隨將軍南征北戰這麼些年,想要打贏一場仗,首先要了解的便是敵軍主將的脾性習慣,以及他歷來作戰的實例,如此才能先敵一步,掌握先機!”
韓平郝然笑道:“每次聽霍將軍講起來那般輕鬆,但是做起來,便沒有那般容易了,戰陣之上,心思緊張,情況複雜,又如何能注意到這麼些事情?”
鄧艾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你快些去歇息,曹軍怕是中午便要到,怕是下午便會試探攻城。養足了氣力,才能與敵軍作戰不是?要不然城頭只我一個人,便是三頭六臂也顧不過來!”
韓平憨厚的點了點頭,緩緩的出了鄧艾的住處。
等到韓平出了門,鄧艾卻是眉頭一皺,說到底樂進有三萬軍馬,軍勢浩大,自己雖是守城無虞,但是時日一久,難免不會出什麼岔子。也不知道自家霍將軍此刻卻是已經到了哪裡?
若是算計的不錯,此刻當剛剛拿下鄧縣纔是。按照鄧艾所預計,荊州軍便是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此刻最樂觀的估計,也只是拿下了阿頭山陣地,進展至鄧縣一帶。而他沒有哦料到,曹軍居然曉得了荊州軍的意圖,主動後撤了。
而荊州軍的進展亦是極爲順利,此刻已然是有軍馬在星夜兼程,直奔南鄉援助自己而來了。在鄧艾心中,他必須在南鄉堅持三月以上,纔有可能擊敗樂進的人馬。
正午,數騎騎士進了南鄉城,當頭的正是鄧艾麾下的斥候頭子,校尉于勒,于勒下了馬,急急的上了城樓,此刻鄧艾正在城頭等待他的回報。
于勒到了鄧艾面前,行了軍禮:“將軍!來了!頂多一炷香時間,敵軍的先鋒騎兵便會出現在我軍視野當中!步兵在後,但是速度不慢,離着此地亦是不遠了!估摸着騎兵萬餘,步卒近兩萬,糧草輜重齊整!”
鄧艾點了點頭,看了看于勒:“下去歇歇吧,這兩日真是辛苦了衆位弟兄了!”
于勒再次抱拳:“末將分內事!”言罷,卻是轉身離去。
韓平已然是歇息好,看着于勒離去,緩聲嘟囔道:“都跟那葉幼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陰森森的,話也少,不是啥好鳥!”
鄧艾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你韓大嘴巴一般?人家斥候講究的便是緘默如金,虧霍將軍一個勁誇你機智?我怎麼沒看出來!”
鄧艾以往因爲口吃,說話總是講究一個收效顯著,這話一出,卻是挖苦的韓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憨憨的傻笑。
鄧艾不斷的搖頭,他實在是沒看出來,這韓平哪裡有一絲能成爲夜魘營主將的資質來,除了偶爾奇出的鬼謀,一身不錯的腱子肉,兩下尚算過得去的武藝。
實則是這韓平自鄧艾來了後,卻是極爲少去用腦子,以至於腦子越發的不夠使了,每每被鄧艾挖苦,也算是二人之間爲數不多的娛樂了。
不多時,遠處煙塵陣陣而起,一隊騎卒聲勢喧天,足有萬餘人的騎兵奔馳在平原之上,給予人的壓力可想而知,城頭亦是有不少三大家族的私兵充作輔兵,此刻卻是人人臉色發白。
荊南軍看了看周遭這些與民夫沒什麼不同的私兵,卻是十分不屑,與這些人不同,荊南軍的甲士此刻臉上卻是寫滿了戰意。
北地騎卒號稱無敵,但是偏生在荊南軍手中一再吃癟,在荊南軍眼中,便是虎豹騎亦是可以擊敗,遑論其他了。
那萬餘騎卒在南鄉城北拉開陣勢,萬餘人排將開來,卻也是殺氣盈天了,這些騎卒坐在馬上,安靜的等待着什麼。良久,一道道煙塵捲起在那些騎卒身後,一支規模更爲龐大的步兵陣出現在南鄉城北。
鄧艾緩緩的呼了一口氣,曹軍終於來了。
樂進到了城下,立即下令騎兵警戒,步兵在數裡外下寨,等到了傍晚,營寨終於下定,各處軍馬立時入營。看上去,曹軍是打算與這一支人馬久耗了。
太陽西斜,一隊騎卒自曹軍營中馳出,直奔南鄉城,到了城下一箭之地,那爲首的一人張弓搭箭,一道寒光飛射城頭,一荊南軍校尉拔出射在門樓上的箭矢,看了一眼,卻是見一書信在箭上。
那校尉連忙將信交給了城樓內的鄧艾,鄧艾緩緩拆開信來看,不多時,卻是笑出了聲來。韓平皺着眉頭看着鄧艾,卻不曉得,鄧艾又發什麼瘋。傻笑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