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工商士爲首,天下,終究非是單靠武人就可以治理的。
董卓重用蔡邕之後,許多寒門子弟趨於蔡邕的名望,陸續有人投奔過來,雖無大才,治理一縣之地足矣,大大緩解了董卓治下無人可用的窘境,而這些人中,大部分人在經過一系列的洗腦之後,被集中起來,送到了他的老巢——西涼。
而另一邊,世家也沒有放棄與董卓對抗,在見到“一日三遷”的奇蹟之後,袁隗立即敏銳的意識到,蔡邕,必然可成爲對付董卓的一柄利劍。
“董賊勢大,如今已不可力敵,如今看董賊動作,分明是想要靠着蔡邕的名望,收攏士人以用,此法雖難等大雅之堂,然對於我等,終究是不利,諸位可有辦法,將蔡邕拉攏過來?”用力在太陽穴處按了按,袁隗才覺得腦袋清醒了些,緊堆在一起的眉毛不覺間鬆動了些,只是在提起董卓的時候,眼角仍舊不自然的抽搐了幾下。袁府,世家在此聚集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就連董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卻不能將其怎樣,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
“蔡老頭兒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能說動他與我們站在一處,哪還有他這些年吃的苦頭?”眯縫着眼,楊彪好似對一切都不甚在意,不料袁隗的話音剛落,他已然開口出聲,嘴角處,一抹譏誚牽扯而出。
袁、楊兩家不和,在之前兩家對峙的時候,就已經昭然,若非是此時董卓太過強勢,兩家人也不會坐在一起商議對策,對於楊彪話中帶着的諷刺,屋中的其他人只當是沒有聽到。
“你說也是奇怪,似蔡大家這樣的大儒,以董賊的名聲,按說應該是對其不屑一顧的,如今他卻偏偏應詔而來,我真想不出,這蔡邕到底是怎麼想的!”黃琬搖晃着頭,臉露疑惑的道。
黃琬的話,頓時說到了袁隗的心底,點頭附和道:“是啊,老夫對此也是不解,我聽說蔡邕上京,董賊只是一道詔令即來,實在詭異,而與他一同被徵召的人,則全部婉拒了董賊邀請,看不透,看不透啊……”
“老太尉勿憂,允與蔡伯喈乃是舊時,待我前去,將厲害說與他,或可將他勸服過來。”王允此時,還是尚書,原本歷史上董卓進京掌權之後,王允是爬到了司徒的高位,可惜他偏偏碰到了對他知根知底的董卓,自然不可能讓他再爬上高位。
“好,若真能如此,子師當爲反董首功,待董賊還政陛下後,老夫定爲你請功。”雙掌互擊,袁隗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分內之事,不敢邀功,董賊弄權,禍國殃民,老太尉爲國尚且不惜身,允怎敢落於人後?諸位且先稍待,允這便前去,探探口風。”說罷,王允衝衆人一拱手,轉身離去。
一記馬屁,拍的袁隗老臉花開,看着王允轉身,瀟灑的身影,袁隗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
走出袁府,王允淡然的神色登時消散,這段時間,來自董卓的壓力越來越大,逼的他不得不投在袁隗門下,這對自視甚高的他來說,沒有比這更大的羞辱了。
蔡邕是個什麼性子,與其相識多年的王允自然清楚,只是現在的情勢,由不得他不出來,可惜,只怕王允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在董卓那裡,早已背上了一個必殺的名頭,只是董卓這傢伙,實在舍不下那還未出現的貂蟬,而沒有對她下手,不然,單憑袁隗那些人,自保都困難,哪裡還能顧得上他?
“蔡邕啊蔡邕,希望你會聽從我的勸說吧,不然,就別怪我下狠手了……”自古死道友不死貧道,王允雖然沒聽說過這句話,卻並不代表他不懂這個道理,想到這裡,那原本儒雅的臉上,一抹猙獰一閃而過。
王允的動作很快,沒多久的時間,馬車便在蔡邕住着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爲這裡臨近董卓府邸,守衛森嚴,王允根本就沒想過能夠瞞得住,下了馬車,大搖大擺的走進蔡邕家中:“伯喈兄,許久不見,可還識得故人否?”
蔡邕的府上,除了其女蔡琰外,就只有一個管家蔡福,乃是跟隨了蔡邕多年的老人,至於其他董卓安排過來的人,都被蔡邕親自送回去了,理由很簡單,他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不需要這些,而他的女兒,年紀輕輕,更加不需要。
王允一路暢通,對於他,蔡福隱隱還有些印象,很快便將他帶到了蔡邕書房。
舊友相見,自然免不了一陣激動寒暄,將王允請入座。
“子師,你我一別數載,今日得見,當浮一大白。”說完,蔡邕笑呵呵的吩咐管家去備上幾個酒菜,準備跟王允喝個痛快。
“自然,自然。”王允比蔡邕小了幾歲,而在人情世故上,十個蔡邕也不敵一個王允。
兩人把酒言歡,很快的,便開始稱兄道弟:“子師賢弟,今日到我府上,不知是有何事?”再次一杯下肚,看着眉頭皺的很高的王允,蔡邕不知怎的就一下子開了竅了,張口問道。
“唉!”放下酒杯,王允長長嘆息一聲:“陛下年幼,朝綱失統,漢室威嚴不在,如今董卓弄權,擅廢陛下,此乃大逆不道也……”說到這裡,王允的聲音戛然而止,咬着嘴脣,王允彷彿是驚詫萬分的瞪起眼睛看向蔡邕,顯得很是憂慮。
“此事休要再提。”蔡邕勃然變色,笑意一轉,滿是黑青:“國家不幸,遭逢大難,幸得相國支撐,得存自今,你怎可再說這樣言語?”
“是是是,醉了,我有些醉了……”王允臉色鐵青,口中艱難的點頭應是,見蔡邕神色逐漸鬆懈下來,王允只覺得恨意滔天,袖中的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就連指甲刺痛肉中,都渾然不覺。
身子晃動,王允裝作不勝酒力,再喝了兩杯後,起身告辭,誰也沒有注意到,王允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眼中充滿怨毒:“蔡伯喈,我本欲給你一條大道,既然你如此羞辱與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