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
關城上下,屍堆如山,血流成河,放眼望過去,到處都是斷落的肢體,殘落的旗幟兵戈,一片片暗紅的鮮血妖豔如火。
“今天是第幾次了!”
皇甫嵩站在關城之上,眸光獵獵如火焰,凝視城外,幽幽問道。
“第四次了!”
一個將領回答:“這是他們今天發動的第四次強攻!”
“看來西涼軍這一次是不破城牆不罷休了!”
皇甫嵩嘆了一口氣。
他對天下諸侯,是真的有點失望了。
率部堅守虎牢關數月,守住這面旗幟,守住大漢最後的希望,眼看着風風火火的討伐董賊大勢已成,各路諸侯也的紛紛出兵,然而,虎牢關卻彷彿已經不放在他們的心中了。
沒有援兵。
沒有支持。
甚至連一個聲音的支援都沒有。
他心中忽然就明白了一點。
原來不僅僅西涼要他死。
天下諸侯都要他死。
大漢,彷彿在也容不下他們皇甫嵩了。
“將軍!”
一個校尉匆匆趕上城頭,道:“幷州軍從東面關城,強攻我軍,皇甫酈校尉拼命格擋,雖然擊退大軍,但是自己也負傷了!”
“幷州軍?”
皇甫嵩何等精明,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我道這西涼軍爲何如此兇猛強攻,不顧傷亡,原來是的牽引我的目光,方便幷州軍偷襲我關城!”
“將軍,現在怎麼辦?”
周圍幾個將領心中忐忑起來了,前有狼後有虎,他們已孤立無援了。
“城中還有多少的糧秣!”
“不足十日了!”
“傳令下去,全軍集合,帶上所有糧草,放棄重軍械,準備輕裝突圍!”皇甫嵩擡頭,眸光烈如火,凝視這關中的方向,道:“既然天下容不下我們,那我們就回家,回我們的家!”
關中,纔是他的家。
“是!”
衆將有些頹廢的鬥志,一下子昂然起來了,一個個領命而去。
……………………
虎牢關下,往東十里。
幷州軍正在休整。
“皇甫嵩果然不好對付啊!”呂布環視一眼,傷亡並不大,前方的堅城,還真的擋住了自己的腳步。
“君侯!”
曹性策馬從遠處過來,跳下馬背,稟報說道:“曹軍已經逼近我們三裡了,另外江東軍和荊州軍,也已經向我們挺進!”
“傳我軍令,退出虎牢關,向北,去酸棗!”
呂布想了想,下了一道軍令。
他突出了曹軍的防禦,殺上虎牢關,如今無法破關而入,也算是給西涼有一個交代了,讓他拿着幷州軍和爲西涼拼命,他可不會願意。
這時候,退避三舍,是必然的事情。
“諾!”
衆將領命而去。
………………………………
虎牢關向西,洛口。
“還沒有消息?”董卓陰沉如水的面容不怒自威,一個個西涼將領俯首在下,能清晰的感覺他此時此刻即將爆發的情緒。
“消息傳回來了!”
這時候,也只有李儒這等心腹,纔敢接董卓的話:“主公,李榷沒有能攻破虎牢關,幷州軍從東面的進攻,也失敗了!“
“關鍵是現在曹軍和江東軍荊州軍都殺上虎牢關了,幷州軍肯定要退避三舍,最多三日,他們就會匯合皇甫嵩,封鎖東線的計劃,必然失效,這樣以來,皇甫嵩會有增援的!”
“一旦皇甫嵩有增援,匯合主力,他就可以反守爲攻了!”
李儒很擔心這一點。
“這皇甫嵩還真夠頑強的!”
董卓來回踱步,拳頭猛然的握起來了:“既然這樣,全力出擊,某親攻虎牢關,務必在三日之內,拿下虎牢關!”
“是!”
衆將領命。
不足一日的時間,西涼軍從雒陽和洛口兩線全軍出擊,十餘萬大軍兵臨城下,意欲強攻的虎牢關。
“殺!”
董卓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衝鋒無雙,猛攻虎牢關。
“殺!”
“殺!”
西涼精銳兇猛無雙,如同雨水一般,覆蓋虎牢關。
但是奇怪的是。
他們彷彿凝聚了全身的一拳,打在了棉花身上,一下子打空了,虎牢關根本沒有防禦,不用一刻鐘,就已經被攻破了,當他們攻破之後,虎牢關城之中,只有一片狼藉,卻找不到一個關中軍將士。
“怎麼回事?”
董卓面容鐵青。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皇甫嵩突圍了?”李儒嘆息一聲,他們長久攻打不下虎牢關,肯定會出問題了,皇甫嵩又豈會是這般等死的人。
“突圍了?”
董卓冷冽的問:“向那個方向突圍?”
“他根本就沒有路可以走,天下諸侯都容不下他,他只有一條路!”李儒平靜的道.
董卓一下子醒悟過來了,大喝一聲:“徐榮!”
“在!”
“你立刻令飛熊騎兵斥候,向着關中方向搜索,必須找到皇甫嵩的蹤跡,決不能讓他們進入關中!”董卓大勝的道。
“諾!”
徐榮領命而去。
飛熊騎兵在當年牛輔戰死的時候,死的七七八八了,後來董卓重建了,他有西涼作爲後盾,戰馬不缺,自然可以重整騎兵。
但是即使重建了,戰鬥力也不如昔日飛熊騎的十之三四。
昔日的飛熊騎兵,乃是的他南征北戰,血戰出來的成果,每一個都是精銳老兵,無雙騎兵,歷經無數鮮血磨礪,互相之間的配合更是默契無比。
這種騎兵,不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能重新訓練出來了。
不過當斥候,飛熊騎還是的合格的。
“主公,不管如何,皇甫嵩必須死,一旦讓他殺回京兆,把戰火蔓延到長安,我們就岌岌可危了!”李儒拱手請命:“末將請命,圍剿皇甫嵩!”
皇甫嵩是強弩之末,他就算突圍了,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殺出包圍圈之外的,這時候還有機會。
“準!”
董卓給他一個令牌,淡淡的道。
……………………
皇甫嵩能率部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虎牢關,是因爲他打了一個時間差,從西涼軍強攻,幷州軍突襲,然後到幷州軍撤兵,西涼軍暫退,再到西涼軍集合主力強攻,這裡面有時間縫隙的。
他把握好了這個時間縫隙,從東關口出城,然後急行軍五十餘,進入陳留。
閃電行軍,向來都是他的拿手好戲。
從陳留脫身,就能從潁川返回關中,到時候最好走武關,這樣更能避開西涼軍的追擊,只要返回關中,他或許就有一線生機。
因爲天子在長安。
他相信天子不會坐以待斃的,只要他能率關中軍這僅存的五千不足兵馬,返回長安,就能接應上天子。
“將軍,斥候發現,周圍有曹軍!”
“避開!”
皇甫嵩道:“化整爲零,潁川集合!”
“是!”
衆將不是第一次化整爲零了。
化整爲零的行軍,很考驗一個主將的掌控力,而皇甫嵩的掌控力,絕對是一流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化整爲零的突襲,當初打壽春的時候,就是這招。
“父親,爲什麼避開曹軍,他不是盟軍嗎?”
皇甫堅壽問皇甫嵩。
“我們沒有盟軍!”
皇甫嵩很平靜的回答:“要是盟軍,早已經進入虎牢關了,沒有去虎牢關的,都不會是盟軍!”
人心禁不住考驗。
虎牢關就是一個考驗。
………………
陳留向南,二十餘里。
曹軍紮營。
“主公,好像發現了關中軍的蹤跡!”
“好像是什麼意思?”
曹操擡頭,看了一眼曹洪,冷厲的問。
“就是不確定!”曹洪苦笑,道:“我們斥候的確發現了一些類似關中軍的將士行軍,但是明顯數量太少了,可能只是逃兵而已!”
“逃兵?”
軍師祭酒郭嘉,坐在曹操旁邊,搖搖頭,低沉的道:“關中軍沒有逃兵,就算有,也應該早跑了,不會等得到現在,皇甫嵩掌控兵馬的能力,天下第一!”
“那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曹操問。
“主公,還記得壽春戰役嗎?”郭嘉眸光閃爍了一下,靈光一動,開口反問曹操。
“皇甫嵩突襲壽春?”
曹操想了想,一下子響起來了:“你的意思是,皇甫嵩故技重施,他又一次化整爲零了!”
“嗯!”
郭嘉道:“只有這樣,才能解析,爲什麼出現的關中軍將士會這麼少,因爲這只是一個小隊列而已,他們接到陳留而過,至於方向,不難猜!”
郭嘉站起來,指着曹操背後的行軍地圖,道:“皇甫嵩根本沒有路走,他只有一條路!”
“回關中!”
曹操明白了,他虎眸凝視郭嘉畫出來的行軍路線圖,道:“走潁川,這是爲什麼?”
“因爲這樣纔是最想不到的!”
郭嘉道:“皇甫嵩在戰場上的確有神鬼難算的能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如今是整個局勢在逼着他走,而不是他選擇,他不會投靠任何一個人,那麼他能選擇的路,就不多了,這樣再推敲一下,就能想到他的目的了!”
“吾乃是出兵支持他的,他避開西涼軍,還有理由,他爲什麼要避開我?”曹操再問。
“主公爲什麼要在豫州拖延時間,沒有直接北上虎牢關?”
郭嘉目光栩栩,反問曹操。
“哈哈哈,果然是奉孝知吾!”
曹操嘆了一口氣,臉上倒是有了一抹灑脫的笑容,輕聲的道:“看來不管對大漢忠心還是背叛,都容不下皇甫嵩了,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你說,他會不會後悔選擇了這樣的路去走!”
“不會!”
郭嘉道:“因爲這是他的道!”
“那我是不是太卑鄙了?”曹操坦然的問。
“哪要看主公是怎麼想的!”
郭嘉回答。
“我怎麼想的!”
曹操擡頭,一雙眸子爆出銳利無匹的光芒,直衝九霄雲巔之上:“大漢活着的忠臣,只需要某曹孟德一人,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