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至轘轅關百里,宛城軍安營紮寨於一個名爲宜地的小村落。
這是個廢棄的村落,從痕跡上看明顯遭受戰火波及。石壁四處胡亂坍塌,瓦爍殘片四處堆積,木樑房柱焦灰,四處橫亙。放眼望去,焦黑一片,只有少許地方冒出青青的綠芽。
宛城兵把守村口要道,設置柵欄、拒馬,四周高處皆設有哨崗,十來隊士兵來回認真巡邏。
何晨在文聘、李嚴、晏明的陪同下,漫步村落。
中原的六月極爲悶熱,哪怕是陰天,也讓人心緒不定。何晨擡頭望向遠方,灰茫茫的天空中,依然有不少雄鷹展翅;遠方疊巒的羣山,遮住那遙遠的視線。耳邊又飄來李嚴憂心仲仲的聲音道:“城令,你可真要出轘轅關?”
何晨收回心緒,拿下頭盔,吐了一口煩悶之氣,沉思半刻,這才緩緩道:“此也是無奈之舉,如今京都風起雲涌,朝堂一日三辨,局勢撲朔迷離,何將軍與宦官隨時有可能暴發新一輪的衝突。時間就是生命,我們早一日到達洛陽,也能早一日肅清閹黨,早一日讓朝堂歸於平靜,政令流通。”其實還有一些話何晨不能說出來,如今已到六月初,史上何進八月時便被張讓太監等詐太后詔進宮而被殺。所以爲了不能出現什麼意外,自己必然走最近的路程。假如此時換路線,第一,時間不一定能來的及,因爲要纏不少彎路。第二,就算時間上沒有問題,那麼兵臨三崤雄關,是戰是和,依然是一個未知之路。
其實這個道理李嚴也明白的七八分,只是他不忍心看着何晨辛辛苦苦一把拉扯起來的子弟
兵,卻消耗在這短時間內看不見勝算的轘轅關前。只能無奈道:“倘若真別無它法,那麼轘轅關下,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何晨點點頭,笑的有些沉重道:“正是此意。本城令倒是與正方不謀而合啊。”
“轘轅口位於嵩嶽之陰,傳乃大禹治水而鑿,爲歷代兵家必爭和控守要地,也是洛、偃通往汝、穎、襄之捷徑。此關西有鄂嶺口,北通千索道,山雄石峻,易受難攻。自中平元年羣雄蜂起,危及京都後,何大將軍才設轘轅關,是爲八關之首。但大將軍卻一時失算,如此通往京師重地,卻讓段式來把守,實在令人扼腕。”
何晨搖了搖,感嘆道:“看似一個簡單的把關守將,卻是朝堂上陰謀搏殺的縮影。將軍權重,又有南陽諸家鼎力支持,若再控制北上京師要道,進可揮兵直達洛陽,退可避回荊襄扼守。有心人當然會寢食不難安,據理力爭了。”
李嚴若有感悟道:“城令想的深遠,屬下倒是沒有想到這點。”
“現在轘轅關情況底細不知如何,呂常派出的細作不知混過沒?”何晨有些煩燥道。
“哎。”李嚴又嘆了口氣道。
“轘轅關啊?俺有個兄弟就在那裡當差來的說。”這時候邊的晏明道。
“啊。”冷不丁的晏明又醜又大腦袋忽然探了過來,其聲如雷,其貌如鬼,加上血盤大口裂到耳根,醜的讓人心驚膽寒。李嚴明顯被嚇了一大跳,失聲驚叫起來。隨後怒火中燒,破口大罵道:“醜鬼,你以後別這樣神出鬼沒的行不行?”
晏明裂着大嘴,不停的撓頭,傻笑道:“書呆子,俺不是故意的。”
李嚴爲之一倒,更是怒不可揭道:“和你說過多少次,別叫書呆子。”
晏明不服,只是在何晨犀利的目光下,才嘟嘟嚷嚷道:“誰讓你整天看那破書?那破書哪裡有饃饃好吃。你不是書呆子又是什麼?”
這傢伙真是個活寶一個,何晨差點笑噴,看着李嚴氣的兩膀不停顫抖,不由安慰道:“這是個死心眼的人,和他較什麼勁?”
“晏明,你那兄弟叫什麼名字啊?”何晨極感興趣問道。
“那廝叫俞涉。”
又是一個炮灰武將,三國演義記載,俞涉原是袁術軍將領。在各諸侯起兵討伐董卓時,俞涉與董卓軍將領華雄交戰,不到三回合,被華雄斬殺。不過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雖然這傢伙不是勇將,但怎麼說能當上“將”一詞,武力也不會差太多。再說了,全天下猛男就那幾個,多下來怎麼也稱的上中堅吧。
“晏明,你可否前去遊說你兄弟來助本城令一臂之力?”
“管飽不?”晏明這廝也不傻,人還沒叫,便先爲自個兄弟謀起福利。
“不會吧?難道他食量與你有的一拼?”何晨哭笑不得道,得,自己找幾個都是飯桶來的。
“當然了,不然咋叫兄弟。”晏明哈哈傻笑道。
“哼,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李嚴終於找到機會,忿忿不平道,顯然他火氣還沒下來,打擊晏明道。
那知晏明毫無在意,只在那裡裂着嘴傻笑。
“那成,你便去轘轅關,無論能否勸說成功,你務必小心爲妙。”何晨細心叮囑道。
“城令放心,轘轅關我熟着呢,七大媽八大姑都認的俺。”晏明把胸膛拍的當當響。
“那你速去速回。”
看着晏明興奮離去,李嚴擔心道:“城令,屬下怎麼看,怎麼都感覺這個大個不是很靠譜,將軍還是要兩手準備爲妙。”
“呵呵,當然,這個你放心。”何晨點頭道。
又過三日,宛城兵臨關下。
轘轅關內。
守將段式是一個滿臉肥肉,圓如滾球的中年人。此時他正大馬金刀坐在中堂之上,兩側分別有侍女輕輕的給他按摩拿捏,邊上擺着不少時令水果,正吃的有滋有味。
堂下屬從數名,正兩側而立,個個目不斜視。
“這個何晨竟然敢帶兵入洛陽,諸位有可看法?”段式的聲音有些細長,好比中氣不足,明顯是被酒色掏空身子。
“段將軍,何晨乃何進妹夫,此番盡起宛城之兵,必然是得到何進密令,支援京都。以屬下之見,千萬不可讓他們入關。”
“放屁,本將軍自然知道,如今朝堂上本兄、張大人等正於何進鬧的不可開交,若讓何晨進關,不是給本兄長背後捅刀子?你們平日享受夠了,如今正是用人之計,今日誰可帶兵退敵?”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接話。
“飯桶,一個個貪生怕死之輩,喝酒玩女人你們一個個爭先恐後,怎麼一到關鍵時刻,都啞巴了?”段式大怒,粗暴的推開兩位侍女而起道。
“將軍,不是末將等怕死,實乃轘轅關據險,是爲天下雄關,只要我們守關不出,何晨等也耐何不了啊。”
“王偏將之言甚是。”衆人附言道。
段式氣的臉上肥肉一顫一顫道:“朝堂之上,我族兄正於何進明槍暗箭,如若此時能殺退何軍,一來可打壓何進囂張氣焰,二來聲援我兄聲勢,三也可讓天下人知我段式威名。你們誰敢出戰,只要得勝歸來,本將軍必如實上呈,居爲首功。”
“段將軍,屬下願帶兵出城一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人大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