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微哼一聲,背過身不再說話,但趙雲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前番說過鬥艦只是爲運送錢糧,既然能夠裝完,多要便是無禮了!”
程秉這才鬆了一口氣,抱拳笑道:“將軍深明大義,在下這樣也好向主公交差了。”
趙雲看船隻還未到達,便說道:“既然船隊還未到來,請先生先到城中歇息,等船來了再來交割不遲。”
程秉推辭道:“公差未了,怎敢貪圖安逸?在下想先去看看周泰將軍他們,還望將軍能行個方便!”
趙雲一聽笑道:“這個自然,幾位將軍也是雲平素所敬重者,並未怠慢,先生請便。”
說着話轉身吩咐兩個親兵帶着程秉去探視東吳將士。
程秉帶着隨從離開之後,便只剩下一位身穿青色便服的中年人,這人面貌剛毅,兩道濃眉,留着三撇鬍鬚,眉宇之間帶着掩藏不住的惆悵。
“這位想必就是於文則將軍吧?”趙雲笑着抱拳道,“將軍乃曹軍統帥之楷模,雲早已慕名耳。”
于禁搖頭嘆息,喟然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子龍將軍愧煞於某也。”
趙雲卻道:“將軍是爲水所困,非戰守之過也,世無百戰百勝之將軍,文則敗於二將軍,實不爲恥也,何況數萬將士因你而生,他們自會感激於你。”
于禁一怔,想不到趙雲竟會如此爲他說話,當初兵敗,眼看沒有退路,除了眼睜睜被水淹死,連拼死一戰的機會都沒有,未免死得太不值得了。
劉封也說道:“將軍不必如此愧疚,昔年李陵不也有箭矢用盡而不得已投降,尚不失爲一帶名將,此所謂瑕不掩瑜也,況曹丕如今公然篡漢,爲國之罪人,將軍乃是棄暗投明也。”
于禁看着趙雲和劉封二人,兩人都對他沒有任何輕視和不屑,相反目光充滿了誠摯和友好,再想到自己在東吳的遭遇,不禁心中一熱,衝着二人躬身作揖。
幾月前他從荊州獲釋而到了東吳,有次和孫權同騎馬出行,虞翻見二人並排十分不滿,大罵他只是呃俘虜,沒有資格與孫權並排,更手持馬鞭要鞭撻,若不是孫權喝止,就要被一個老兒當中欺侮。
還有一次在東吳羣臣宴飲之上,他聽到演樂曲時想起昔日曹操待他的恩情,不禁傷心流淚,虞翻卻又指他故意裝可憐,奚落一番,惹得東吳文武恥笑,哪裡還有半分容身之地?
“將軍且先到城中休息,等我稟明主公,自有你的一席之地!”趙雲虛扶于禁,讓他先去休息。
劉封叫過趙博吩咐他帶着于禁去找荀方:“我軍中部下正好有一位荀令公之後,將軍可與其細談一番。”
“文若之後?”于禁吃了一驚,想不通荀彧的兒子怎麼會成了劉封部下,但也知道這裡不是問話的地方,跟着趙博先離開了。
趙雲慨然道:“于禁毅重,爲曹操宿將,以威懾衆,善能能治理亂軍,也算一時之傑,若非子益提起,險些將一員大將就此隕落了。”
劉封笑道:“於將軍深得曹操器重,權位僅次於夏侯惇,如此良將,怎能放過?有荀方勸解,我想他會釋懷的。”
于禁被擒時是左將軍,假節鉞,分邑五百戶,封一子列侯,當時曹操屬下,除了夏侯惇,差不多就他最高了,以曹操的眼力,自然不會看錯人,這次歸降,他已經沒有退路,自然會竭力證明自己的能力。
歷史上于禁剛毅穩重,一絲不苟,是一個執法嚴明的人,宛城之戰時夏侯惇所部劫掠民間,他當場就殺,可見其殺伐果斷,後來被孫權遣還回魏,因爲羞憤而死,劉封這也是間接救了他一命。
于禁走後,劉封說道:“既然東吳船隻下午就能到,此間事情已定,我看就先安排母親大人先返回成都,否則路上行軍多有不便!”
趙雲點頭道:“子益說得甚是,我這便去安排,有勞賢侄在此等候了!”
劉封抱拳答應,大軍撤退,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換防佈置,兵馬安排都是很複雜的過程,趙雲已經得到劉備的傳令,先去安排撤兵交割事宜!
過了一個多時辰,突然張南指着江面驚呼:“莫非遠處那一片便是東吳的船隻?”
劉封一聽,朝着張南指着的方向一看,只見江面一團白色鋪天蓋地慢慢涌來,而出了巫峽之後的江面更加開闊,這陣仗,比蜀軍的水軍強大了不止一倍。
只是船帆的高度,就比之前所有的艦船都高上不少,而且就這八艘艦船的陣勢,便能比得上自己帶來水軍一半的震懾力,這要是正式組建起來,怕在這長江面上還行駛不開!
馮習不由感慨道:“常聞東吳水軍天下第一,如今觀之,果然名不虛傳!”
張南興奮得直搓手,大聲道:“前番在荊州之時,荊州水軍尚能與東吳一較高下,如今這船隊,恐怕東吳在水面上沒有敵手了!”又對劉封說道,“將軍真是英明,竟然先從東吳討了這好東西來!”
他就是水軍將領,一看到這麼巍峨的船隊,早已心旌盪漾,試想哪個水軍統帥不想站在那三層樓高的船頭之上,迎着江風指揮船隊?
劉封聞言笑道:“兩位將軍也莫要高興得太早,要知東吳既然肯將這些船隻送與我們,定然會再次做出改進,此番回去,我們也要加強水軍的組建訓練,而且艦船的改進,就從東吳的這些鬥艦基礎上開始!”
馮習第一次覺得劉封比先前親切了許多,兩眼放光地連連點頭:“將軍深謀遠慮,我等領教了!”
正說着,趙雲和程秉等人也得到消息轉回來,程秉才長出一口氣,笑道:“總算可以完成任務了!”
趙雲看着江面上行駛而來的船隻,嘆道:“雲當年赤壁之戰之時便慨嘆東吳水軍之強,如今看來,又是精進不少啊!”
程秉聽趙雲感慨,也生出許多自豪,長聲說道:“吳侯坐擁吳郡八十一州,能安然無恙者,三江之險自然是重中之重,水軍的訓練,自然從未鬆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