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花鬘是蠻族郡主,阿木鐵布還有些膽怯,小心地邁步走進來,就站在門邊,憨憨一笑:“會,我從小就在牂牁江邊長大的,每天都和爺爺打漁。”
“嘻嘻,太好了!”花鬘拍着小手眉開眼笑,指了指少年,“你過來呀,那你會做烤魚嗎?”“烤魚當然簡單了,”阿木鐵布又往前走了幾步,離花鬘還是有些距離,顯然這個郡主的身份讓他產生了隔閡,說道,“烤魚、蒸魚我都會,還有一種在石鍋中煮的魚,放點
香草和天麻,更好吃。”
“哎呀呀,太好了,”花鬘眼睛裡已經冒着星星了,滿臉期待,“等月神節結束了,你帶我去你家吃魚好不好?”
“可是,可是……”阿木鐵布本要點頭,卻忽然眼眶一紅,低着頭不說話了。
“吃魚我給錢還不行嗎?”花鬘嘟着嘴,不滿地咕噥道,“不就是幾條魚嘛,真是小氣。”
“不是小氣!”阿木鐵布猛然擡起頭來,大聲道,“那些魚是牂牁江裡的,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可是我,我已經……已經沒有家了。”
“啊?”花鬘吃了一驚,看到少年捏着衣角流淚,忙走過去柔聲問道,“你的家呢?”
“燒了,被朱家堡的人給毀了!”阿木鐵布只是流下一串淚水,便止住了傷心,用衣袖擦了擦臉。
“哼,朱家堡的人太可惡了,”花鬘咬着銀牙,握住粉拳,“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們。”阿木鐵布搖搖頭,嘆了口氣,皺眉道,“幸好那天碰到了二王子,是二王子把我們接到月亮谷來的,本來以爲會更好過,沒想到夷王遇刺,他們都說是和二王子有關係,是
那兩個同來的漢人官兵乾的,可是他們都是好人,我不信他們會刺殺夷王。”
“小夥子,你是說,你是和二王子還有兩名官兵一起碰到朱家堡的人?”花鬘還未說話,一直站在桌子旁的劉封跨前一步,看着少年問話。
“是,他們,他們都是好人!”阿木鐵布看了看劉封,點頭道,“他們也是爲了幫我和爺爺,才和朱家堡的人打起來,後來二王子也趕到,把朱家堡的人都給殺了。”
“哦?你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景。”劉封有些意外,拉着阿木鐵布走到桌前坐下,給賈林使了個眼色,賈林便站到門口警戒去了。
阿木鐵布說話的語速並不快,但看得出來思緒清晰,將他們在河邊遇到費恭、高速出現與朱家堡的人打鬥,再到來到月亮谷的事情都簡要說了一遍。
“果基英虎不是兇手!”阿木鐵布才說完,花鬘便不滿地叫了起來,“他對夷王十分孝敬,怎麼會是殺夷王的人?要害也是那兩個漢人自己乾的。”“你是蠻族郡主,你能不能想辦法說情啊?”阿木鐵布見花鬘義憤填膺,燃起了意思希望,又補充道,“那兩個官兵也是被冤枉的,我這幾天聽大王子和幾個土司商量,他們
要想辦法讓神龍使處死二王子和那兩名官兵。”
“哼,我現在就去找果基步金,他怎麼能冤枉好人呢?”花鬘聽罷,轉身就往外走。
“郡主且慢!”劉封趕緊攔住了花鬘,正色道,“郡主,現在的夷人內部,已經不是你三年前看到的那樣了,爲了權力,每個人都會改變,不能魯莽行事。”
“那……那怎麼辦?”花鬘不服氣,看着劉封,“難道就讓果基英虎被冤枉嗎?”
“郡主請稍安勿躁!”劉封示意花鬘先坐下,轉頭問少年:“你可知道他們被關在何處?”
少年看了一眼花鬘,花鬘點頭道:“他是我的……大叔,他能幫你的。”
阿木鐵布怔了一下,想不到還有讓叔叔當護衛的,但一想這可能也是蠻人的規矩,便說道:“他們被關在思過崖,由夷王的護衛吉五惹古親自守着,誰也不讓去見。”
劉封微微點頭,反倒放心下來,只要這個護衛不偏袒任何一方,費恭他們雖然與外界隔離,但也能保證安全,頓了一下又問道:
“你是如何知道他們要處死二王子的?此等大事,必定十分隱秘,怎會讓外人得知?會不會是他們故意讓你聽到的?”
阿木鐵布面色一黯,眼中盡是屈辱,言道:“我是和二王子一同來月亮谷的,二王子被關押之後,我和爺爺也被他們趕到了山腳下,被劃爲了呷西……”
花鬘好奇道:“呷西是什麼?”
阿木鐵布低下頭,言道:“呷西就是最低等的夷人,就和漢人的奴隸一樣……”
“可惡!”花鬘低聲罵着,咬牙切齒。阿木鐵布繼續說道:“前幾天六部土司先後來到月亮谷中,因爲人手不夠,有人就分配我去伺候糯蘇部落的烏蒙土司,當天晚上二王子藉着迎接的機會,在房間裡商議,我
站在門外偷偷聽到的。”
劉封瞥了一眼一臉不忿的少年,忽然笑道:“既然你已經是呷西了,阿依長老又怎麼會讓你來陪伴蠻族郡主?這似乎不太符合身份吧?”阿木鐵布臉色不變,答道:“就在昨天,阿依長老的孫女不小心落水,是我把她救上來的,阿依長老見我伶俐,就把我收到了她的寨子裡,因爲其他人還要照顧孫女,沒有
人手,就讓我來陪郡主了。”
“哦,原來如此!”劉封緩緩點頭,看了看阿木鐵布,心中一陣感慨。在這個等級森嚴,權欲橫行的社會,一個小人物的命運,與螻蟻其實並無兩樣,這少年的起起伏伏,對他來說,都是關乎生死,卻不過是別人一句話的決定,恐怕到了現
在,高鐵和那幾位長老,早已經不記得這個少年的存在了。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外面鼓樂之聲響起,就在山腳之下,由遠而近,比剛纔的樂聲更加響亮,只是帶着一股悲傷之意。
“是神龍使到了!”阿木鐵布猛然一驚,看向了屋外,“大夷王的遺體就在月亮湖的廣場上,應該是去了那裡。”“去樓頂看看!”劉封眉頭微蹙,帶着花鬘和阿木鐵布走向竹樓的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