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備的話,那青年仍是搖了搖頭,“俺得賣草鞋。”
劉備微愣,身後的張飛卻是氣得不行,“這冬日天寒地凍的,何人會買?”
“這位先生,不就買了一雙嗎?”青年開口。
張飛:……他相信自家大哥絕對只是好心,並不是真的要穿草鞋。
劉備感嘆,“備幼時,也曾以爲學得了編草鞋的手藝,就能減輕家中負擔,無論春夏寒暑,只要得閒,便是要出去賣草鞋的,可惜……有時一日也賣不出去一雙,母親的病……備也到底照顧不了。”
“世道艱辛,非主公之過。”麋竺開口勸慰。
他作爲商人,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間慘劇,他都見了的。他可以肯定,這青年能活着到楚安,就已經是運氣好了。
劉備嘆氣,“小哥兒,你這些草蓆和草鞋,在下全要了。”
那青年搖頭,“像先生這樣的人,定是不穿的,您能買一雙,在下已經感激不盡,這三錢,省着些,我與阿弟,可以吃三日了。”
黃月英見着那青年的模樣,聽着對方說的話,心裡不由的感慨,大佬就是大佬啊,這時代就差給他個奧斯卡了。
沒錯,這青年正是裝扮後的諸葛亮。
賣草鞋,爲的是勾起左將軍的過往。
而瘸腿,爲的是塑造柔弱無法自理的人設。
至於田地那些話,即便劉備不問,黃月英也會問的。
劉備聽了這話,眼眶一紅,“備,對不起列祖列宗啊!漢室傾頹,百姓過的竟是這般日子……”
三錢,可以買三斤左右的糧食。
即便夠兩人三日吃,也定然是稀粥,哪裡能真的吃飽啊。
黃月英見着劉備的模樣,隨即也嘆氣,“是阿楚沒做好,這些草鞋和草蓆,在下全要了。”
諸葛亮一愣,又搖頭,“這天寒地凍的,您買回去也用不着。”
黃月英:……
劉備:……
兩人互相對看一眼,無奈得很。
“此人是不想我等隨意出手幫助他……”劉備輕聲道,“阿楚可有好辦法?”
黃月英於是笑笑,“玄德公,想不想再體驗一下賣草鞋草蓆的日子?”
劉備一愣,隨後失笑,“好。”
說着,兩人便走到了諸葛亮身旁,整理起草鞋與席子。
諸葛亮一愣,眼中笑意閃過,然後……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拎起來,往後放了放,卻是……張飛。
劉備見此也不阻攔,而是率先開口,“草鞋,結實耐穿的草鞋嘞!”
“草蓆,夏涼的草蓆!”黃月英也喊道。
集市上,人不少,認識黃月英的人也不少,見着黃月英在賣草鞋,就有人過來了。
“女君怎的親自賣起東西來了?”
“這攤子是這小哥兒的,家裡還有個弟弟,想着咱們莊子集市人多,就賣點草鞋補貼家用,可偏偏,又不捨得開口。”黃月英笑笑,“他這草蓆與草鞋我看過了,編得確實不錯。”
“那俺可得選一選,到時候開春了穿草鞋也能省一些。”
“老丈這尺碼,選這雙吧。”劉備於是抓緊推薦,“這位小哥兒的可以選這雙。”
作爲老手藝人,劉備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鞋碼大小,挑起鞋子來很是得心應手。
麋竺與張飛便是在一邊算賬與收錢。
後方,諸葛亮看着這樣的劉備,心裡感嘆,難怪……阿楚會稱讚此人,倒是一點架子都沒有。
也難怪,徐庶會對劉備推崇至此。
有着劉備和黃月英的幫忙,草蓆和草鞋那是一點都沒剩,然後,諸葛亮收穫了近百錢。
“如此,小哥兒可否帶我等去你家的地了?”劉備於是問。
他心裡想着,去了那邊,好歹幫這青年把人招齊了,不然……一個瘸子,怎麼幹農活兒啊?
諸葛亮點頭,“多謝。”
把錢用一塊小破布一卷,往懷裡一塞,這天……是真冷啊。
於是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往前方走着。
劉備嘆氣,倒也不催促。
黃月英則是在此感嘆着諸葛亮的演技,演瘸子都演得挺像。
如此走了近一個時辰,暖陽當空,一行人才到地方。
一間破舊的草廬,以及不那麼新的農具,旁邊,是荒地。
便是黃月英,也瞪大了眼睛,這地方……選的也太荒了些,她都走累了。
但劉備幾人,卻是一聲沒吭。
“這便是小哥的家了?”劉備無奈問。
諸葛亮點頭,“嗯。”
然後才艱難的進了院子,要給劉備幾人打水喝。
劉備趕緊接過水瓢,這大冷天的……雖然此時走了這麼久出來些汗,可也沒法喝這麼冷的水啊。
而且,還是讓眼前這瘸腿小哥兒來弄。
“小哥兒,你家的地在何處啊?”劉備轉移了話題。
“屋子邊是口分田,能種糧食的地還得再遠一些,那塊。”諸葛亮指了指遠處。
劉備無奈的很,耕地這事兒,對眼前這人來說,太難了。
於是看向麋竺,麋竺很快會意,就出去了。
一刻鐘後,麋竺纔回來,卻是搖了搖頭,在劉備耳邊輕聲道,“附近都是剛分地的農戶,也都是自家的田地沒開完……時間又馬上到十二月了……”
劉備這就理解了,難怪對方找不到人,於是看向黃月英,他想着,楚安乃是黃月英的封地,對方一定能找些人。
黃月英面露難色,“最近,還真沒什麼人,縣兵與護衛,都有幫周圍縣城剿匪的任務……特別是冬日,此地與莊子那邊又距離太遠……一日不過幾個錢的活兒,少有人來。”
劉備也愣,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是他,要走這麼久,一天才能賺個幾個錢,也會嫌棄的。
而後,劉備咬咬牙,看了看膀大腰圓的張飛,身體健壯的麋竺,道,“不如,我與子仲,三弟,一起幫這小哥兒把地開了。”
“大哥!”張三將軍瞪大牛眼,他雖知農活兒怎麼幹,但自己到底幹得少!
麋竺也是無奈,自家主公這是……
劉備也不磨嘰,隨後看向黃月英,“辛苦阿楚與這位小哥……備些水和簡單的吃食。”
“使不得,使不得!”諸葛亮慌張的道。
可他卻見對方直接拿走了有些陳舊的曲轅犁,便往他曾指着的方向去了。
張飛拿了鋤頭,麋竺也急忙跟上了。
待得這幾人走遠,黃月英才道,“兄長演的不錯。”
“阿楚也是。”諸葛亮失笑,“這位玄德公,倒是真仁義。”
“是啊。”黃月英點頭。
換作一般諸侯,多數時候是直接以上位者的態度給錢了事,即便對方不要,也會以身份強壓對方把錢拿走。
“阿楚覺得,他爲何此次親自來楚安了?”諸葛亮再問。
“大概,覺得葉縣無聊吧。”
諸葛亮:……
“亮倒是覺得,玄德公似有不少愁緒。”
“兄長有解憂策?”
“不到時候啊。”諸葛亮笑道。
黃月英也笑。
兩人便真開始準備燒點兒粟米粥,總不能,讓人家幹活兒還不管飯吧。
日落時分,劉備幾人回到了草廬,聞到了粟米粥的味道,便是一人直接幹了一碗。
然後,他們還見到了這青年那瘦弱的弟弟,一問,原來這弟弟是去採幹了點蘆葦了。
……
於是,一連三日,劉備幾人都來此幹活兒,並未喊上侍從。
黃月英同樣如此,這場戲,還是得慢慢演下去。
直到農活兒做完,諸葛亮纔對着幾人行禮,“葛明多謝幾位先生。”
“無妨。”劉備感受着肩上的水泡,他也是真的很久沒做過農活兒了,一下子還有些吃不消,但是嘴上並沒有說,“葛小兄弟好生過日子,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諸葛亮點頭,“謝謝,只是……希望在何處?”
劉備聽着對方這話轉了個180度,心裡也沉重起來,他知道對方的日子定然是辛苦。
極有可能,會一輩子辛苦下去。
希望……在何處呢?
他原以爲,在黃月英計口受田的制度下,百姓們都有自己的田地,日子會好過許多。
實際上,多數百姓是受益了,可還有少數身體殘缺的,便是連勞作都不能,談何希望?
哪怕各地或都對這些殘疾的百姓有一些關照,可他們的一輩子……似乎也就這樣了啊。
“會好的。”黃月英語氣堅定的道。
“不錯,會好的。”劉備也點頭,“待得天下平定,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青年只是沉默,“真的嗎?沒有戰亂就會好起來?”
劉備:……
說起來,他小時候那會兒,也沒有什麼大的戰亂啊,可生活,依然艱辛。
今日第二章,如題,求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