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覺得黃月英這想法有些大膽,但一想她平日所作所爲,無一不是膽大到極點的事兒,衆人也便釋然。
再者,黃月英說的不無道理。
歷朝歷代,天下都會亂。
夏至商,商至周,周又至秦,而後前漢,再到如今。
每每到朝代更替時,皆是民不聊生,百姓苦難。
而且,黃月英也只說是改良授田制,而不是全然否定。
“阿楚想要如何改良?”作爲縣令,龐山民仍是第一個發問的。
黃月英笑了笑,如今的天下,絕對是地廣人稀,所以給百姓授田,完全可以大方一些。
至於以後,人太多了……田不夠了怎麼辦?
外頭還有那般多田地呢!怕啥?
再說了,如今……世家手中,怕是還有着大量田地。
“計口授田。”
“計口授田?”衆人不解。
“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頃,十畝爲永業,永業之田,可傳子孫;二十畝爲官授,人死後則歸還朝廷或官府,七十畝爲口分田,可樹以榆、棗、桑及所宜之木,死後歸還官府;老及篤疾、廢疾者,人四十畝,婦四十畝,當戶者增三十畝,皆以十畝爲永業,二十畝爲官授,餘者爲口分。”
“也就是說,”龐山民理解了一下,“例如阿楚家中,伯父可授地一頃,十畝爲永業之田,二十爲官授,七十畝爲口分田,伯母可授地四十畝,其中十畝亦爲永業田,二十畝爲官授,十畝爲口分田?又因伯父爲當戶者,可再贈三十畝,又是十畝永業,二十畝官授?”
黃月英點點頭,“是,也就是說,共計三十畝永業田,四十畝官授田,八十畝口分田。”
口分田,主要用來種樹什麼的,不算耕地。
相反,永業田以及官授田,加起來就有了七十畝。
“那孩童出生,又該如何計算?”黃寅接着問,“例如阿楚家中,阿楚如今十六歲,何時分田?又分幾畝?”
“民始生爲黃,四歲爲小,十五爲中,二十爲丁,六十爲老。十八及以上,可授田。”黃月英解釋着。
也就是說,不論男女,都是到了十八歲能分田地。
其中,不論男女,都有十畝的永業田,可以傳至下一代。
“那,待女子日後成婚,這四十畝地,當至何處?”黃寅想了想,又問。
因爲成婚生子,是兩個家庭的事兒,若是女子亦授田,待得女子出嫁,這田是留在孃家,還是帶去夫家呢?
“可帶永業田至夫家,餘者皆留。”
既然永業田名爲永業田,那就該隨着人走,這也是女子日後的立身之本,而官授田和口分田,卻相當於是女子對父母這麼些年養育之恩的報答。
“如今女子,十三四五成婚者,大有人在……”龐山民搖頭,“又當如何計算?”
“依舊按照方纔所說的。”
龐山民便點了點頭,但還是皺眉,“這般分下去,總有一日,田地是不夠分的。”
黃月英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啊,日後再出政策就行。
如今她沒有站到那麼高的位置,也控制不了那麼多地方,暫時就只能對縣裡進行一個小一些的改革。
“另外,無論永業田還是官授田又或者是口分田,皆不可買賣。”黃月英又補充了一句。
“不可買賣?”
衆人這才知道,黃月英所謂改良授田制的重點……在於,這些田地不可買賣。
的確,若是不能買賣,土地也就無法被兼併。
這樣的政策,自古以來出過不少,但真正能執行下來的,很少,但在楚安這地方,還是能執行的。
“是,不可買賣。”黃月英點頭,“唯有如此,方能令庶民有生存之本。”
黃承彥聽了,覺得自家閨女的想法不錯,但是……現在這世道,可不是這樣啊,笑問,“若以阿楚的說法,那莊上這些田地以及阿楚現在的這些田地,又當如何?”
黃月英給老父親翻了個白眼,這種特權階級或者地主階級的田地,她暫時還不能去動。
真以爲她是王莽嗎?
王莽在位時,下了詔令,說的是土地爲國有,不可交易,並不是想法超前,而是借鑑了周朝時期的井田令。
當然,王莽的這詔令也沒有真正實行下去,因爲觸動了官宦階級以及世家、地主階級的利益,所以世家們才推出了劉秀。
就好像……這時候的劉協依舊有着一定的號召力一般,只因最符合世家利益的,是漢朝,而非新朝。
若不然,這朝代早就更替了。
“這些田地,便暫時不動。”黃月英道。
真要動了,怕是立馬能把世家出身的合夥人都給嚇跑。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時候能動呢?
當然是,手裡的槍足夠硬的時候。
在場之人,聽得黃月英的回答,有好幾個鬆了一口氣。
他們這些人手中的田地,是遠遠超出黃月英所說的那些,若真按照黃月英的說法來執行,多出的田地自然也要歸爲官有,誰會樂意?
黃月英也將衆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接着道,“而今楚安處處缺人,爲鼓勵生育,再下一令,每多生一人,無論男女,皆可多得十畝官授田。”
這一點,大家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簡單來說,一是想讓百姓有生存的根本,第二是想讓百姓們多多生育。
“以上這些,其實都是初步想法,之所以要請諸位來,便是想聽一聽大家的意見。”
黃月英話音落下,衆人便都思考了起來。
其實,黃月英的這個辦法,是暫時沒有觸及他們這個階層的利益,但對普通百姓來說,卻是的的確確有益的,若得執行,楚安會比現在更安定。
“其實,總體來說,我等皆無意見,且……”龐山民嘆口氣,“若執行下去,會令百姓們欣喜無比,又可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女子地位,是不錯的想法。”
“但……仍是方纔的問題,一旦執行,或許,有個幾十年後,田地便不夠分了,又待如何?”
聽着龐山民的問題,黃月英依舊是笑着,幾十年後啊,那個時候,她應當已經和幾個合夥人掌握了天下權柄的。
那時,當然是……強硬執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