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甲,不便穿脫。
但遇水攻,則性命難救。
曹操聽了司馬懿的話,站起身,立刻從桌案上尋了一張輿圖攤開,而後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雖然司馬懿這計策是不錯,但也得有實施的條件。
若是沒有條件,等於白說。
司馬懿也不急,只是默默的看着曹操看輿圖。
他對曹丕說過,在曹操真正敗亡之前,他會盡力幫助曹操,也是真的,到底,曹操是他出仕之後的第一個主公,他也不希望曹操敗亡的過早。
再者,哪怕南邊智謀之士如雲,他也想要和他們掰掰手腕,一較高下。
而家中妻兒,他父親已做了安排,是以,他並不擔心。
半晌,曹操只是搖頭,“難。”
司馬懿也不介意,繼續開口,“另外,此戰,戰線不可過長,糧道必須加強保護,若有可能,需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曹操眯了眯眼睛,他也想啊。
可明眼人都知道,這場仗實在難打,想要速戰速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錯。”司馬懿點頭,指了指洛陽方向,“此戰突破點,在於此處。”
“洛陽?”曹操皺眉,“關羽在那處。”
“關羽近年來未嘗敗績,加之南軍兵甲之利,且關羽本就有些自負,可以假敗誘之。”司馬懿道,“懿不才,願爲丞相擊敗此路兵馬,而後與丞相對許昌形成合圍之勢。”
曹操點點頭,司馬懿說的沒錯,關羽本就驕傲,加上這些年的積累,怕是更驕傲了。
若是以計誘之,說不得真的是突破口。
“那許昌這頭呢?”
司馬懿沉思一番,“丞相拖住許昌大部分兵馬,便可。”
“明白了。”曹操點頭,思索一番,“仲達先回吧,此事容本相好生思量一番。”
“諾。”司馬懿自然應下,而後便出了曹操的書房。
曹操現在是不懷疑他,但也不會完全信任,畢竟,連荀彧都與曹操站到了對立面。
而這樣一場數十萬人交鋒的大戰,曹操也不可能完全交給初入仕途沒多久的自己,但他相信,文學掾這官職,說不得明日就該換了。
曹操見着司馬懿的背影,再回想起初次見司馬懿時的場景,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決定。
司馬家與曹家,本就有些交情。
否則,在他年輕時,司馬防也不會讚揚並舉薦他,也不會任由最出色的兩個兒子都在他手下出仕。
若是讓司馬懿負責河內洛陽一線的戰鬥,司馬家能調動的力量不少。
且關羽的性子的確如司馬懿所說,或許,突破口便真在那一頭。
可若真讓司馬懿去了河內,他心中又隱隱有些不安。
“來人,去喊子建來。”
“諾。”
不多時,曹植到了曹操面前,行了禮,“父親。”
曹操點頭,問,“司馬懿夫人與其子如今情況如何?”
曹植回憶了一番,答,“未見有何異常。”司馬懿這人,他是知道的,和曹丕走得近,還給曹丕出了不少好主意。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人有大才,但如今,並非是他要去追究這些的時候,解決曹氏外部的危機,纔是重中之重。
他清楚自家父親多疑。
可有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家父親的做法會令下屬寒心。只是在危機面前,這些手段也是不得已而爲。
“未見有何異常嗎?”曹操琢磨了一番,而後又問,“司馬懿回鄴城後,他家中情況如何?”
“與其妻恩愛有加,不過,他好似稍有些,懼內。”曹植想了想,答。
“懼內?”曹操微愣,而後哈哈大笑,那樣一來,也就沒有什麼可以顧慮的了。
所謂懼內,基礎是夫妻感情甚篤。
“好了,辛苦子建了。”曹操又看向曹植,笑着,“城內其他大小官員可有何異常?”
曹植再度回憶一番,“咱們曹氏與夏侯氏一族,並無異常,不過,其他氏族們還是忍不住會議論父親,議論接下來的大戰。”
“他們都如何說的?”
“說父親若是得勝,也就罷了,可若是敗了……”
曹操不在意的揮揮手,的確,如果他敗了,曹氏落井,會有無數人往裡丟石頭,或許,是所有人。
“不必在意他們了,待大軍開拔,子建只需注意,他們是否會召集鄉勇,若有發現,需雷霆滅之。”
“諾。”曹植點頭。
雖然他覺得這樣會死很多人,可現在的情況是,不是他們死,就是曹氏亡。
次日。
曹操因司馬懿推廣計口授田制一事有功,擢司馬懿爲丞相府從事中郎,上表爲司馬懿請封“河津亭侯”,賜下了大量的錢財,又表了司馬懿長子司馬師爲皇子伴讀。
年僅三歲的司馬師,不過是剛開始識字,在懵懵懂懂中,便要被抓去上課了。
司馬懿沉默着領了旨意,看向自家妻子那紅着的眼眶,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清楚,曹操這是既要用他,也要防他,如今的形勢下,也沒有其他辦法。
“夫人,辛苦你了。”司馬懿嘆氣。
張春華哼了一聲,帶着哭腔,“你說你好端端的,何苦非要來此?難道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司馬懿苦笑,他確實有機會想辦法脫身的,但他當時到底是想着跟南邊比一比的。
“夫人莫急,父親已有安排。”司馬懿抱住張春華,低聲於其耳邊道,“家中,父親已令四弟帶着其他弟弟們悄悄南下了,同時還讓那邊派出人手來保護你和孩子。”
張春華眼神微愣,就真的抱着司馬懿哭了,司馬防的安排,意味着司馬家的選擇。
保護她和司馬師,卻唯獨沒說要保護司馬懿。
這意味着,司馬防無法左右自己兒子的選擇,默認了司馬懿和他大哥認真給曹操辦事。
如此一來,無論戰果如何,司馬家就仍是司馬家!
時間,便很快到了五月底,天氣開始悶熱起來,雨水也多了不少,說下雨,便下雨了。
挑了一個雨不大的吉日,曹操帶着兵馬,爲天子車架開路,出了鄴城,天子車架周圍,大大小小的馬車不計其數,多是些“忠漢”的臣子及其家眷的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