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駭然變色,于吉駭然變色,蕭朝貴和韋昌輝駭然變色,太平天國一衆君臣,無不爲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而震驚錯愕。
就連雲淡風輕的司馬徽,神色也爲之一變,與徐庶對視一眼,師徒二人的目光中,都涌起一絲深深的奇色。
“你說什麼,再給朕說一遍!?”洪秀全拳頭握緊,厲聲喝道。
“稟天下,東王……全軍……全軍覆沒啦。”聖兵只得戰戰兢兢答道。
聖帳中,一陣死一般的沉寂,隨後便爆發出一陣譁然驚變。
洪秀全一臉驚怒的坐在那裡,左右衆臣們各各都是一臉駭然驚愕,一個個嘴裡都叫嚷着不可能,沒有人願意相信。
要知道,自太平天國起事以來,他們從襲捲交州,到殺入荊南,可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摧枯拉朽一般,無人能敵。
而現在,四萬大軍竟然全軍覆沒?
而且,統軍之人還是天國最傑出的統帥東王,輔佐的還是石達開和李秀成,這兩員天國名將。
這樣不可思議的失敗,超出了太平天國君臣們的理解範圍,如何能不叫他們震驚錯愕,不肯相信。
“該不會是火燒敵營失利了吧,老夫預測沒錯,昨晚可是颳了一晚上的西南風,風助火勢,火攻不應該失利纔是。”司馬徽最先冷靜下來,沉聲問道。
“回先生,我軍確實火燒敵營成功,但陸上之戰,卻全軍覆沒。”那聖兵答道。
司馬徽就奇了,便想自己預測既然準備無誤,火燒敵營成功,魏軍就當陷入混亂之中,楊秀清的陸上奇襲之軍,理當輕鬆大破魏軍纔是,又怎麼可能全軍覆沒。
當下司馬徽就喝令那聖兵,將整個戰役的詳細經過道來。
聖兵便將魏軍如何犧牲戰船,誘使己軍火攻,又是怎麼早有準備,大軍事先撤出了大營,於大道上列陣迎擊東王所率之軍。
再到後來東王如何強行進攻,卻又中了魏軍的騎兵埋伏,四萬大軍寧死不退,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東王和西王被迫撤退,才全軍覆沒的經過,道了出來。
聖帳中,上至洪秀全,下至司馬徽,所有人都陷入了詫異茫然之中。
他們原都以爲,楊秀清這條計策精妙無雙,可以出其不意的殺魏軍一個措手不及,卻萬沒有想到,魏軍竟然早有所料,反將了他們一軍,以百艘戰船爲誘餌,誘使他們主動進攻,落入了埋伏圈套之中。
“人言那陶商詭詐多端,老夫今日算是領教了,怪不得我那兩個學生,會屢屢敗在他的手下啊……”
明白過來的司馬徽,不禁搖頭感慨之中,眉宇中流露着幾分讚歎和無奈。
只是,他心中尚存有幾分困惑,不禁喃喃自問道:“只是,這個陶賊他就算推測到我軍會奇襲,又怎會算的這麼準,要知道從起風到發動火攻,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他是如何做好這麼精密的部署的,莫非,他竟然也能預測出風雲變化不成?”
司馬徽這番自言自語的驚歎一出口,洪秀全,韋昌輝等天國君臣,更加驚奇愕然,不敢相信陶商竟然能有推測風雲變化,堪比司馬徽的觀天象之能。
洪秀全更驚怒到臉色微微漲紅,深陷的眶眶中,迸射着一絲絲的羞惱之焰。
就在前一刻時,他還“大言不慚”的聲稱自己有預測未來之能,看到東王他們必會是一場大勝。
結果,後一刻鐘,陶商竟然就用識破風雲變化這種神一般的能力,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這種羞辱,深深的銘刻在了洪秀全心裡,令他越發對陶商深恨。
就在他們君臣在這裡震驚時,帳簾掀起,東王楊秀清和西王石達開,雙雙步入了聖帳之中。
洪秀全眼珠子一瞪,衝着楊秀清就想喝斥發怒,但話到嘴裡之時,卻硬生生的給嚥了回去。
他想到了楊秀清一手遮天的權勢,想到了石達開在將士們心中的崇高地位,便不好對這二人太過斥責,只冷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們回來了。”
石達開臉上帶着愧色,上前跪倒在了洪秀全跟前,愧然道:“臣此戰失利,折兵無數,有損天國聲威,還請天王治罪。”
石達開的主動請罪,反讓洪秀全心裡邊舒坦了幾分,他也不說話,目光瞟向了站立的楊秀清。
他是指望着楊秀清能夠因爲此戰失利,慚愧之下向自己請罪,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對楊秀清加以訓斥,就算心存忌憚,不敢對楊秀清處罰,但好歹也彰顯了自己天王的權威,壓了壓楊秀清漲的太快的氣焰。
楊秀清卻並沒有跪,臉上也沒有半分愧色,反是昂然而立,傲然道:“天王,臣以爲,我軍這一戰雖然折了四萬多兵馬,但我軍卻並沒有敗,相反,臣以認爲我們還勝了。”
此言一出,大帳中是一陣的譁然,吃驚的目光射向了楊秀清。
洪秀全更是臉色一沉,陰怒的目光瞪向楊秀清,暗怒他太過自負,明明吃了大敗,不伏地請罪也就罷,竟然還敢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敢說自己反是大勝。
洪秀全心下惱火,卻依舊沒敢表現出來,只淡淡道:“朕倒是想聽聽,我們是怎麼個勝法。”
楊秀清便自從容道:“我天國有百萬聖兵,區區四萬的死傷,根本微不足道。而這一戰,我軍將士卻是前赴後繼,哪怕戰到最後一人,也絕不後退,大大弘揚了我天國聖兵頑強意志,必深深的震撼了魏妖,讓他們表面上勝了一仗,內心中卻已深深爲我軍威所恐懼,在今後的戰鬥中,每遇我軍必定是聞風喪膽,這樣算來,我們豈非是雖敗猶勝,那陶妖則是雖勝猶敗!”
這一番話出口,聖帳中原本的驚譁之聲,立時沉寂了下來,大部分人看向楊秀清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失敗者那樣的眼神,彷彿已被楊秀清的話給說服。
就連司馬徽,也微微點頭,暗忖:“這位東王當真是了不得,黑的就能被他說成白的,怪不得能權勢一手遮天,連天王都有所忌憚……”
洪秀全拳頭暗握,臉上的青筋在不經意間**,心下自然是聽得出來,楊秀清是在強詞奪理,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
只是,心裡雖如明鏡般清亮,洪秀全竟找不出其中漏洞,只能把滿肚子的火氣,硬生生的給嚥了下去。
輕吸一口氣後,洪秀全的嘴角甚至還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點着頭道:“好一個雖敗猶勝,東王言之有理啊,這一場仗讓陶妖見識了我天國聖兵鐵一般的意志,陶妖已然膽寒,還怕以後不能大敗他嗎。”
洪秀全都這麼說了,左右韋昌輝等人自然是趕忙附合,大帳中的情緒一時間高漲起來,儼然楊秀清是大勝而歸一般。
楊秀清嘴角掠過一絲得意,卻將石達開指,厲聲道:“天王,那四萬將士個個不畏生死,勝生命來弘揚我天**威,誰料西王支不遵號令,擅自撤退,有損於我天**威,還請陛下將他治罪重責!”
大帳中,氣氛頓時又凝重起來,一時鴉雀無聲。
洪秀全眉頭微凝,射向石達開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埋怨,喝問道:“西王,你當真是臨陣退縮而逃?”
石達開一拱手,正色道:“天王,臣只是覺的弘揚我天**威固然重要,但是以犧牲四萬兄弟姐妹的性命去換取,這代價也太大了些,所以臣才擅自作主,選擇了撤兵,只可惜臣還是晚了半步,只帶着幾千兄弟殺出重圍,其餘四萬兄弟,皆被魏妖所害。”
話音方落,楊秀清便喝道:“石達開,你明明就是貪生怕死,擅自逃跑,在天王面前,你焉敢狡辯!”
石達開也被逼火了,回頭怒瞪楊秀清,反問道:“東王,你說我貪生怕死,那你爲何最後也逃了,爲何不跟那四萬將士一起戰死沙場,以弘揚我天**威,難不成你也是貪生怕死不成?
“石達開,你——”
楊秀清被嗆到啞口無言,一臉驚怒的瞪着石達開,顯然是沒想到,這位素來忠厚的西王,竟會有魚死網破的決心,竟敢在這麼多人面前,還敢頂撞自己。
洪秀全看着那互相爭吵指責的二王,表面上是臉色陰沉難看,深陷的眶眼中,卻悄然閃過一絲冷笑。
看那二人吵的差不多了,洪秀全才一擡手,喝道:“好了,你二人都給朕閉嘴吧,在聖帳中這般吵鬧,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天王!”
楊秀清和石達開二人,身形微微一震,只好都隱忍了下去,不敢再開口。
“西王,朕命東王節制天國諸王大將,你怎敢不聽東王號令!”洪秀全向石達開喝斥道。
石達開不敢再爭辯,只得悶悶不樂的低下了頭。
楊秀清則是面露得意,翹起了鼻子瞄向石達開,以爲洪秀全要爲他撐腰說話。
“東王啊,你也真是的。”洪秀全卻話鋒一轉,又責難的看向楊秀清,“你貴爲東王,就應該有東王的氣度,卻在這神聖**的聖帳中跟西王爭吵不休,儼然如那潑婦罵街一般,體統何在!”
楊秀清臉色一變,顯然沒想到洪秀全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而是兩邊各打五十大板,趁機又斥現了自己,彰顯了他天王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