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周語》有云:“周之興也,鳴於岐山。”
岐山雖然不高,但山脈很龐大,高低不平的丘陵素有千山連綿之稱。嶺上草木掛着皚皚白雪,懸崖掛柏,若是前來踏青,倒是別有一番幽靜的野趣。
但是被人心懷不軌的尾隨,就不是什麼美妙的心情了。
華雄聽完部曲的話語,便微微瞄了自己的身後。
果然,後面有約摸二十餘騎在兩百步外遠遠吊着,並沒有穿着大漢將士的火紅色軍服。
華雄放緩了馬速,和後面的部曲並肩而行,小聲問道:“你確定他們是郭汜的部曲嗎?他們他們好像不是漢軍啊?”
“不敢確定,距離太遠了看不清。”
羌人部曲也壓低了聲音,“不過他們都帶着玄色頭盔,上面還綁着黃色的飄帶,這個打扮和上次來我們軍營的郭汜部曲一樣。而且從我們進入岐山範圍後,他們一直跟着我們。”
“嗯,知道了。”
華雄點了頭,藉着取水囊的動作又往後面瞄了一眼。
既然羌人部曲這麼說,身後的人必定是郭汜的人無疑!
而且他們是來要自己的命!
不然的話,沒有合適的理由來解釋。
其一,如果他們是漢軍斥候,就算不穿着大漢軍服,也應該去打探叛軍軍情,而不是無聊的跟着自己跑了兩刻鐘。
其二,如果是叛軍的斥候,早應該呼嘯着衝上來殺自己了。
看來這個郭汜,是沒有忍下那口氣,打算趁機截殺我然後嫁禍給叛軍?
華雄默默思緒着,也在心裡思索着對策。
恰好,此時前方有兩個叛軍斥候冒頭。
遠遠看到華雄那匹神俊的烏孫馬後,就頭也不回的掉頭而跑。
正是他們的出現,讓華雄腦海裡靈光一閃。
他這是想起了,這些天的苦惱問題。又擡頭瞄了一眼,被前些天大雪染白的岐山山脈,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來。
郭汜個匹夫,派來二十多騎就想殺我?
太小看我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二十多騎都沒有回去,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呢?
呵!
馬上的,他將羌人部曲們攜帶的鳴鏑取了過來,並且讓他們在前面一個岔口離隊轉進去,自己一人策馬緩緩向前。而身後尾隨的騎兵看到這個現象,並沒有分出人去追趕羌人部曲,而是稍微加快了馬速,讓雙方的距離就約摸百步。
華雄也發現了,雙方距離在慢慢拉近。
但是呢,他微微拉了下馬繮繩,讓神俊的烏孫馬放緩速度,還回首往後揮了揮手,像是給友軍招呼一樣。
這個舉動,讓後面的騎兵也愣了下。
半晌過後,才反應過來,也揮了揮手打招呼。
雙方在這個舉動中,距離就六十餘步了。也讓華雄的嘴角,綻放了一抹冷笑,心裡有句話在悄然落地。
時間差不多了吧?
對!
他一直在默默的計算着時間!
比如叛軍斥候發現自己後,是大概多少時間會引大隊來圍堵。
也在回想着,這些天在遊蕩中記在腦海裡的地形。比如前方的岔口還有多遠,以烏孫馬猛然爆發的速度,需要多少時間衝進去。
是的,他就是想其道而行之,藉助叛軍的圍堵來除去身後的騎兵。
別人都要來殺自己了,就得讓他們有來無回不是?
就在雙方距離就只有五十步的時候,身後騎兵猛然加速,讓戰馬全速馳騁逼近。而華雄也一夾馬腹,猛然往前方衝去,嘴裡還喊出了振奮人心的呼哨。
“嗚~~~~~~呵!”
他已經不需要再計算距離了。因爲前方視野裡,已經出現了百餘騎叛軍的身影。
然後呢,連綿的岐山腳下就出現了很有趣的一幕。
火急火燎趕來的百餘騎叛軍,很驚訝。
他們看到了這些日子圍堵不到的那名漢軍斥候,大聲呼哨匹馬衝過來。
哦,不對!
不是匹馬,而是帶着二十多騎衝鋒而來。
但是衝在最前方的、口號喊得震天響的那個傢伙,怎麼就突然就拐入山道岔口中去了呢?
跟在華雄後方的二十多騎,也很驚訝。
他們明明是追趕一個人的,想以多欺少殺了華雄回去給郭汜彙報的,怎麼前方就突然出現了百餘騎叛軍正衝過來呢?
已經極速跑起來的戰馬,是不能一下子停止的。
而且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騎兵,更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能放緩馬速。不然的話,會給對方迅速逼近,人借馬力一矛將自己捅死。
所以呢,叛軍分出了十餘騎拐入岔口去追趕華雄,其餘人咆哮着衝過來。
郭汜的部曲就悲催了,急切之下無法變道逃脫,只能高高揚起了繯首刀,衝着對面發出了咆哮。
唉......
悲壯!
可歌可泣!
面對數倍敵人,也無畏的發起衝鋒,真不愧是我大漢將士也!
就是不知道,衝過去了以後,會有幾個人能衝透敵陣,利用對方迂迴的時間逃回去呢?
嗯,華雄不知道。
他正策馬往岐山的山體陡峭處奔去。
還儘量控制烏孫馬不要跑得太快,以免把後面跟着的十餘騎叛軍給甩掉了。
這些都是首級啊!
是自己避免被扔去城頭上無聊發呆,當上軍候的功勳啊!
至於一個人,怎麼在十幾騎追兵中拿到三個首級嘛,他的手中已經抽出鳴鏑。
搭箭引弓,往天上射,一氣呵成。
作爲軍中示警通的信號箭,鳴鏑的聲音既尖銳而又淒厲高亢。
若是在人的耳邊掠過,會讓人出現短暫的失聰;若是在積累厚厚雪層的陡峭山坡掠過,則會引發老天爺的發怒。
雪崩!
說是遲,那時快。
當骨質鳴鏑響徹了蒼穹後,就引發了半空中一陣轟鳴聲。
只見岐山高聳的斜坡上,冰層和灰塵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掀起了一陣陣棕褐色的氣團。其中的塊頭微大冰渣,還不同角度折射了陽光的色澤,泛起了一片五彩斑斕。
華雄沒有去看這一片壯觀,而是猛地夾馬腹,讓雄俊的烏孫馬在雪層塌陷下來之前衝出了覆蓋的範圍。
而後面跟着的叛軍,大部分人就沒有那麼好命了。
對雪崩根本沒有防備的他們,等擡頭去看厚厚雪層席捲而下時,已經有些晚了。他們哀嚎着,驚慌着調轉馬頭四散而逃,逃離天地之威覆蓋的範圍。
可惜,只有約摸七八騎跑了出來。
更可惜的是,華雄這時已經繞過了過來,拉開了弓弦。
“嘣!”
陽春三月,不只是播種的季節,也可以是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