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苦寒貧瘠的西涼,存活下來的人,骨子裡從來沒有匱乏過勇氣。
也一直奉信狹路相逢勇者勝的信條。
在叛軍博得“健勇”稱號的閻行,也不例外。
他派親衛去召回來了一千羌騎,讓麴演以副將的身份帶着他們壓陣,並且指揮弓兵拋射爲他們掩護。
而他自己,則是步入前排刀盾兵陣內,並肩爲前驅。
並抽出了環首刀,重重敲打着盾牌,配合着嘴裡的吼聲,步步向前。
“嚯!”
“嚯!”
..........
每一步向前都重重跺地,讓大地痛苦呻吟!
每一次敲打都金石作聲;每一次吼叫都將決死的信念,直達天聽!
何爲西涼男兒邪?
無畏也!
何爲邊陲之徒邪?
敢死耳!
在這一刻,整齊的腳步頓地聲、盾牌的激昂聲,和口中的決死信念交織在一起,讓所有叛軍兵卒們的眼睛都在充血,將西涼男兒的勇烈表現得淋漓盡致。
壯哉!
我輩男兒當如是!
就連身爲對手的、站在大漢護羌校尉將旗下的華雄,此刻心裡都忍不住讚歎不已。
不過呢,叛軍的激昂,也激起了板楯蠻的血勇。天性勁勇的他們,向來都是臨陣以歌舞凌人的,哪會容忍敵人以勢奪人!?
當即不等華雄吩咐,他們就扯開了嗓子,用高亢的歌聲與叛軍的激昂分庭禮抗。
也昭示了,今日的對陣,是不死不休!
恰好此時,閻行率領的前驅,已經到了陣前的一百五十步。
“嗡!”
“嗡!”
一陣弓弦聲響起,依舊發灰的蒼穹,瞬間就黑了一片。
那是從叛軍後軍升起的箭矢烏雲。
“嘚!”
“嘚!嘚!”
拋射的箭雨,在半空中劃了個半圓的弧形,依照重力加速急促籠罩了漢軍的軍陣,釘在了輜車以及兵卒們高舉的盾牌上。
沒有多少殺傷,卻讓漢軍無法瞬息間傾斜弩箭。
而閻行他們,已經抓住了機會,人人微側身,用盾護住了脖頸前,洶涌奔來。
盾牌上方露出的眼睛,盡是悍不畏死!
無論是華雄用損壞輜車匆忙趕製的路障,還是中軍三排弓弩射出的如蝗般箭矢,都沒有能阻止他們的腳步。
一百五十步,並不遙遠。
叛軍前排的刀盾兵,這些悍勇無比的邊陲鄙夫,才堪堪衝到陣前,便擠入輜車的縫隙,無視矛尖槍芒,一個躍身就以身體爲重力壓上了板楯蠻的盾牆。
這是他們的使命,消耗箭矢,破開盾牆!
好讓後面緊跟着的同袍殺入敵陣,短兵相接,開啓殺戮的盛宴。
嘣!
嘣!
隨着一次又一次盾牌撞擊聲響起,哪怕是有輜車倚仗和板楯蠻的悍勇,都無法阻止雙翼的盾牆出現空擋。雙方瞬間黏在了一起,用手中的兵器拼命懟進彼此的身體中。而中路的空檔,也衝進了好多叛軍,正一邊格擋兩側的槍尖,一邊勇猛向前。
“放!”
此時,華雄一聲怒吼!
早就嚴陣以待的強弩兵,扣下了懸刀。
粗短而穿透力極強的弩箭,徑直疾飛而去,讓衝進來的叛軍猶如腰斬的野草,折倒一片。
然而,一個人倒下,就會有更多人擠進來。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漢軍中軍前的三排強弩兵,就扔下強弩抽刀近身而戰。
就如昨日一樣,雙方一接觸,就將戰場推進了白熱化。
每一刻都有人發出最後的悲嚎,每一息都有生命在凋零。
華雄也揉身其中,揮舞着長刀收割性命,喊殺如雷。
他的武器是讓墨者定製的,專爲步戰打造。刀身比正常的環首刀更厚一些,而是刀柄則是以鐵棍澆築吞合,約莫六尺,可堪雙手持刀而戰。
正好能發揮他的膂力過人。
“殺!”
一聲怒吼,華雄大步向前,仗着力大與身高,就將長柄戰刀高舉,以泰山壓頂之勢往下立劈。
與他面對的叛軍兵卒,臉色大怖。
但也反應很快的,將半個身體都斜斜的藏在了圓盾之下。
意圖用坡度卸掉華雄的力量,以待華雄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將另外一隻手握着的環首刀捅進對方的肚子裡。
做法很對,也很可惜,沒機會了。
“咔嚓!”
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圓盾在陽光投射與塵土飛揚中,化成四射的木屑。
那名可憐的叛軍兵卒,半個肩膀都被劈了下來,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喉嚨裡就被胸膛涌上的鮮血給堵住了,倒地抽搐幾下便再無聲息。
而華雄看都不看他一眼。
再度大步向前,手腕一翻揚起了手中的兇器,帶着死亡呼嘯之聲,往另外一個兵卒勢如奔雷。
“啊!”
又是一條人命,如螻蟻般被凋零。
他身後緊隨的部曲,也以他爲鋒頭結成個小型的鋒矢陣,洶涌而入。
上演着擋者披靡、摧枯拉朽的殺戮!
僅僅用了半刻鐘的時間,就以一路的屍體,將叛軍生生給逆推到了輜車外圍。
另外一側,被閻行率領精銳逼得步步後退的板楯蠻,原本都有些士氣萎靡了。
但看到了華雄的悍勇,頓時熱血沸騰。
雄性嗜血的殺戮基因,在他們天性勁勇的身軀裡瀰漫,從胸膛急促衝出口中,化成了兇性大發的咆哮。
“死戰!”
“死戰!”
也讓一直留心戰場的閻行,目眥欲裂!
以多擊少,付出了那麼多人命取得的優勢,竟然一下子就被消弭了!?
該死!
“華雄匹夫,上前受死!”
他怒號着,帶着私兵部曲努力往華雄那邊擠去。
想擋住華雄無可匹敵推進的勢頭,更想將華雄親手刃之!
來得正好!
再度一刀橫掃,將一名可憐的叛軍兵卒攔腰劈斷的華雄,聞聲而顧。
看到了滿臉猙獰的閻行,也揮刀劈開一切擋路的叛軍,大步而去,“閻行鼠輩,今日乃汝死期!”
雙方主將,都宣告了不死不休!
讓所有的兵卒,都沒有退一步的餘地,紅眼而不顧生死。
此刻的戰場上,入目皆是殘肢斷臂,殷紅的鮮血和裸露出皮肉外的慘白骨頭;入耳皆是鼓聲如雷,喊聲不絕,將不停死去人兒的悲慘命運,直達天聽。
叛軍的後軍,督戰的麴演,正聲色俱厲,怒斥着各大種羌的小頭目。
而更遠處,段煨與張繡駐馬于山丘上,極目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