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種東西,有時候過得很快,有時候卻過得很慢。
取決於人處於什麼狀態中。
對於華雄來說,剛開始對歭狼羣的時候,期盼着乞兒措木部落來救援的第二天天亮,時間就走得特別的慢。
而現在,看着頭狼不停將插入石頭縫隙的箭鏃拔出,時間就過特別的快。
快得他還沒有想好如何應對,第三梯次的西北狼就跳躍上了大石頭。就連斷崖頂上的那隻,也在山坳中露出身影,離自己僅百餘步。
也意味着,他被六隻西北狼圍攻的戲碼,即將拉開帷幕。
面對三隻狼的時候,就要主動將小腿送入狼嘴中,面對六隻嘛......那就不是兩隻腿了,而是自己的命!
華雄覺得正面抵禦,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算他能得老天爺的垂青,大發神勇將所有的西北狼都殺死,代價也會是付出自己的命,含恨而終。
不能再等了!
華雄再度瞄了一眼,即將踏上石灘的第六隻狼和隨風飄蕩的蔓藤,心中也做出了決定。
他左手持着的短矛,直接指向黑背頭狼,呲着牙從喉嚨裡擠出低沉的吼聲。這是模仿西北狼威懾獵物的做法,也是對頭狼的挑釁。
幾乎已經形成合圍的狼羣,瞬間也用低嚎來回應。
卻沒有發起進攻。
因爲頭狼只是用綠油油的眼瞳,盯了華雄幾個呼吸,就繼續用嘴清理箭鏃。它就快要清理完了。
馬上就能爲狼羣準備好,發起進攻需要的騰挪空間了。
而華雄的低吼聲提高了,還擡腿將腳下的鐵胎弓踢下了大石頭。連只剩下兩支箭矢的箭囊,都踢了下去。
像極了,挑釁得不到迴應而變得憤怒,便加大動作與聲音。
狼羣對此,依然沒有發起進攻。
剛好,華雄也不需要再裝了。
他猛然側身回首,配合着一記聲音極大的戾嘯,左手短矛作勢要刺向左後方的那匹西北狼。
這次,不需要頭狼的命令,整個狼羣都有了動作。
左後方那隻,很敏捷的跳開,退到安全的距離;而左右前方的狼羣,一下子就四肢發力涌上。就連堪堪趕到的那隻,也奮力跳上大石頭咆哮而來。
哪想到,華雄側身後刺,不過是佯攻!
他雙足發力的方向,是右前方!
方纔踢落弓箭的大石頭右側,挨近斷崖垂下蔓藤的地方!
約摸半丈的短矛,閃着皓月冷光的矛尖,也立即掉轉了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捅去!
目標,是最先衝過來已經跳起來的,張開了嘴作勢要咬的那隻西北狼。
噗!
矛尖入肉的聲音,分外清晰!
直接順着狼嘴,捅入西北狼的胸腔中!
扎得很深,雪白的犬牙與華雄握矛的左手,僅僅一尺的距離。
而華雄大跨步向前的去勢,並沒有止。
而是將右手的匕首咬在嘴裡,雙手持住矛尾發力。高舉起紮在短矛上的狼軀,將它當成錘子,由右上方劃了道弧線橫砸而出。
此時,其他的西北狼也躍到了跟前,恰好迎頭撞上了短矛狼軀,倒地滾成一片。等它們機敏的平衡身體,想再度呲牙而上,卻發現那個直立行走的獵物,已經無法再咬得到了。
華雄已經趁着這個機會,藉着橫砸的反彈力往斷崖壁縱身一躍,雙手死死抓住了乾枯的蔓藤。
猶如掛在蔓藤上的果實,正回來蕩着卸力。
看似飄逸無比,實則悲催不已。
他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斷崖壁上,嘴上咬着的匕首因爲撞擊的滑動,差點沒將他的嘴巴擴大一倍。
唯一幸慶的,是乾枯的蔓藤韌性十足,雖然嘎嘣嘎嘣的作響,卻沒有斷掉。
不過呢,華雄慶幸得太早了。
頭狼看到獵物跳下大石頭,便低吼一聲,帶着狼羣反身從石灘繞道來追擊。
除了,堪堪跳上大石頭的哪隻。才跳上大石頭的它,並沒有仔細查看大石頭上的地形,而是死死盯着華雄。
當看到華雄縱身跳躍的時候,出於狩獵的本能,它也毫不猶豫的緊隨其後!
修長的四肢,矯健的野獸體魄,讓它具備更遠的跳躍距離。當華雄才堪堪穩住身體,微微手指鬆力順着蔓藤下滑的時候,它就張開狼吻直咬而來!
那個姿勢,像極了投懷送抱。
你大爺的!
華雄對此,是將心中的咆哮洶涌而出。
立刻以單手握緊蔓藤,雙腿用力的蹬崖壁,盪開身體以躲避狼嘴;另一隻手則是取下嘴裡咬着的匕首,斜着揮舞格擋近在咫尺的兩隻狼前爪。
只是倉促之間,他的動作已經來不及了。
匕首隻是斜着劃過一隻狼爪,另外一隻則是抓破了他肩膀的獸皮,還順勢按住借力將狼嘴延伸而來。
白森森的犬牙,眼看就要吻上咽喉。
華雄情急之下,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迸發了求生的本能。
他縮低腦袋,不退反進,用自己的額頭當成錘子,狠狠的撞在狼鼻子上。
這種神來之筆,讓他躲開了狼吻,卻又陷入另一個危機。
西北狼脆弱的鼻子被狠狠撞到後,忍不住哀嚎一聲,慌亂中也帶動四肢的掙扎,竟然鬼使神差的搭肩掛在了華雄的身上。
得嘞,古有霸王硬上弓,今有西北狼強上....
咳咳!
這一幕遠遠看去,猶如人與狼的孿生體。
而乾枯的蔓藤,似乎是承受不起人與狼的重量,嘎嘣聲連續爆起,昭示着將要斷裂的事實。
也讓華雄心中大急。
懸掛的高度,離地面還有五丈(漢一丈近三米)的距離呢!
跌落下去了,哪怕是有雪層緩衝,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他梗着脖子,配合抓住蔓藤的手和肩膀的力量,將西北狼的腦袋夾住,左手的匕首拼命的、瘋狂的往狼腰上扎。
完全不顧狼前肢在他後背撓破了獸皮深入肌肉,狼後肢死命的蹬着他大腿,同樣是血肉在紛飛。
一下!
兩下!
三下!
.......
匕首每一次都沒根入肉,每一次都拔起都帶飛血珠子飛揚。
連續捅了二三十下,狼終於不再掙扎了。華雄也終於鬆開了夾住狼頭的胳膊,將狼軀體扔了下去。
然而,方纔人與狼的殊死對抗中,讓蔓藤的擺動幅度更大,嘎嘣爆裂聲也越來越密集。
他大爺的!
來不及考慮,他抓住蔓藤的手微微鬆力,身體便急促的滑落下去。
幸好,他滑落約摸三丈,蔓藤才斷了。兩丈的高度,對常年習武的他,並不能造成什麼傷害。
除了着地時的卸力翻滾,讓腿部和背部的傷痕有些疼。
呼,終於......
華雄深深的出了口氣,然後就立即尋找早就踢下來的鐵胎弓和箭囊。因爲大石頭上的狼,已經繞路來追擊了!
狼羣還剩下四隻,而他只剩下兩支箭矢。
所以他瞄準的,是那隻黑背頭狼!
死傷了十隻的狼羣,再加上頭狼的死亡,總能讓其他三隻主動退去了吧?
將近燈枯油盡的他,心中這樣冀望着,鬆開了弓弦。
“嗖!”
急促馳騁而去的箭矢,命中了頭狼,從它的肩窩處深深的鑽了進去。
它被箭矢力度帶翻了個跟頭,綠油油的眼瞳無比不甘的,遵從着“生長於斯,死亦於斯”的歸宿,迅速寂滅。
也讓其他三匹西北狼,猛然止住了四肢,哀嚎着掉頭將形影淹沒入夜色中。
此時,夜已四更,歸於沉寂的山坳尤其凍寒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