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絕望之中的濟南王劉贇,在擔驚受怕之餘,選擇了,一根白綾,將自己掛上房樑!可就在他準備好白綾的時候,進屋侍奉的奴婢陡然看到自家大王,竟然要懸樑,嚇得一聲尖叫,連手裡的端着的盤子都掀翻在地。
被這一驚,劉贇還沒來得及把頭套進去呢,手一抖,踩着的凳子一歪,整個人斜着摔了下來。
聽到響動,屋外的僕役、侍衛都急忙進來看,都看到拿根還在晃動的白綾:大王……這是要尋短見?
下人們不敢多想,連忙把王府的管事們都叫了過來……而管事們也覺得這個事情過於驚悚,將國相請了過來。
濟南國的國相自然是袁譚的人,是他在冀州帶過來的心腹,叫袁衝。
袁衝來到濟南王府後,那根白綾,還沒有被解下來,在濟南王的臥室之中,輕飄飄地動來動去,看着,無比的滲人。
濟南王劉贇,依舊坐在那白綾之下,臉色依舊蒼白……
雖然,他沒有死成,可心裡的悲涼,卻沒有半點消退。
一看到袁衝,劉贇連忙衝了上去,一把抱住袁衝:“袁國相啊……袁國相!濟南王府,上上下下一千餘口,若是沒有那八百傾私田供養,怎麼能活?你若是執意要將某的私田分掉,某寧可死了算了!”
“大王!大王……”袁衝手忙腳亂地將劉贇從自己身上摘下來之後,連忙辯解道,“何人說過,要將您的私地分掉?您是不是聽信了什麼不實的傳言?”
“這不明擺着的事嗎?北海國的地,被分了,齊王的地也被分了……接下來,不就輪到某了嗎?”劉贇一臉悲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來騙某不成?”
袁衝雖然是袁譚的親信,可對要將封王的地,分給流民的做法,也是有些不太贊同的:這畢竟是封王的私地啊!怎麼能說分就分呢?!而且,連封王的地都能分,那剩下的那些大戶人家的地,是不是也有可能會被強令分掉?這樣一來,各地的豪強,還會擁護袁譚嗎?失去了地方豪強的擁護,袁譚又該如何能坐穩對地方的控制?這是殺雞取卵的做法啊!
袁譚從官渡撤回青州,第一站,到的便是濟南,當時,袁譚便定下了決策:要在平定了藏霸之後,把各封國的封地分租給流民。
沮授到了北海之後,雷厲風行,直截了當地把這事給辦成了;
齊國,是袁譚親自操刀,雖然動靜極大,卻也是做成了,可在濟南國,袁衝一直沒動。
面對劉贇的質問,袁衝還是試圖安撫:“北海國、齊國、濟南國雖然都是青州刺史下轄的封國,可諸國的情況各不相同,政策自然也不盡然想同。”
“但……終究是要分的,是嗎?”劉贇卻揪着一點不停地追問。
“不是分……只是租!”袁衝想用一個租字,來緩衝一下。
“可租出去之後,還能收得回來嗎?”
遇上這樣一位打破砂鍋問到底,鍋破了還問有沒有掉米的主,想兜圈子繞過去,顯然是不可能了!既然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了,袁衝也不再回避了:“大王!有的時候,還是要認清現實的……”
“什麼現實?”
“曹操勢大,青州疲憊……倘若大家不能和刺史一心,共同面對曹操這個大敵,刺史必然是要動用雷霆手段,將內部整飭一致的!”袁衝臉色終於黯了下來,“刺史此舉,只爲奮發圖強……青州強了,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可是……將某的私田分出去,跟青州強不強,有什麼關係?”
“因爲!大王的私田,乃是全濟南國最好的田,可每年每畝只種一季,全年所產的糧食,不過一百五十斤!”既然說到這裡,袁衝也豁出去了,“而在民間,此等好田,每年可以種一季麥子,再種一季豆子,兩季產量,最好能到五百斤!大王可知道,其中的差距?”
“一百五十斤,五百斤?”劉贇愣了愣,“某也可以讓下人種兩季,不同樣可以產五百斤了嗎?”
“不同的!”袁衝搖頭道,“大王莊園裡種地的莊客,是大王的奴隸,他們爲大王幹活,無論好歹,都只有一口吃食,一頓口糧!他們豈會用心去耕種?”
“竟然敢懈怠?!”劉贇怒道,“就不怕某的鞭子抽他們?”
“每年每畝能產一百五十斤糧,已經鞭子加身的效果……再抽,恐怕就要把人打死了!”
“那……該如何是好?”
“所以,刺史才讓各王將田畝分租出去!”袁衝借勢解釋道,“倘若每年每畝地只產一百五十斤糧,扣掉莊客們的口糧和晾曬、儲存的損耗,其實,大王你能從每畝地上得來的收成,不知道有沒有二十斤……倘若按照刺史之法,大王還能多得三十斤糧!”
“可那是我的地啊……”劉贇哀嘆道,“刺史憑什麼給他做主……”
“唉……大王……”袁衝也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城內流民遍地,城外,土地不能得到有效的耕種……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末世之相!刺史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可是……”劉贇痛苦地用兩手掩住臉面,“這都是某的地啊……高祖啊……你封給你兒孫的地啊……”
“大王!你的地,還是你的地!”袁衝心裡也是一陣悲涼,不過,他還是勉爲其難地勸解道,“等天下大定了,流民們,能各回自家了,這些地,自然還會還給你!到時候……流民們回了自己的家,你的地的產出更高,豈不是兩全其美啊!”
“十年後,某的地還能要得回來嗎?”劉贇很是懷疑。
“有契書爲憑,怎麼會拿不回來?”
“十年之後,那契書還能作數?”劉贇忽然又是一陣搖頭,“天下大勢如此,誰知道,十年之後,會是如何啊!”
“是啊,天下大勢如此,十年之後的確實難料……可大王不妨這麼想一想:若是,十年之後,大王的地要不回了……”袁衝忍不住,說出了一句心裡的話來,“恐怕,大王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也不會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