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前一回談及異人與友朋吃火鍋不亦樂乎,聯對詞章詩句,忽心生計劃,駛往地界。不提其於銀河系內怎麼巧合進了太陽系且入了地星,也不說飛船如何着陸而無事,卻說那之後地星上事物。
地星北半部正值春季,神州南品茶省首府A市城郊夕日欲頹,雲天染上了紅暈,此即常凡最詩時。或佔立山坡、或閒登小樓,望向城區,微風偶襲,衣帶飄揚,豈不美哉?真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看那候鳥習飛、黑集繞圈;享那微波輕漾、茗茶淡香。而A市中心內最繁華的區域——那晝夜車水馬龍、總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看似十分喧囂的仁笙路段——星河街道——又將呈怎樣景象?與往日無異,一片片大廈高高矗立,玻璃外牆映襯着空雲——那是濱海市首富李嘉柒投資、品茶省第二大家族林氏創辦的夢幻&貓鷹聯合遊戲有限公司A市分司辦公樓區。如何知曉?你瞧那當中最高的一座上裝的五個鍍金銅環,其內嵌着“夢幻&貓鷹“。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見證着夕日的一切光輝。
落日迅速消失不見,遠天黑鳥也漸隱入夜了。詩言,“夜的沉默,如一個深深的燈盞,銀河便是它燃着的燈光。”但可惜,星河街道沒有沉默之時,夜間亮起的明燈更令銀河自愧不如。在燈火輝煌交映生輝中,商鋪餐廳也迎來了許多顧客。晚高峰很快過去,一些延時下班的員工們或返家休息或沿街散步,自在快活。在那辦公樓中亦有一“燈”,乃是設計師李缺的辦公室,李缺仍於室內辦公。然而,他加班可不是爲了在躲開晚高峰的同時收穫公司福利。那又有何因由?請聽在下徐緩道來:
李缺,無字無號,神州荒謬省無稽縣徐家村人,年方27。1989年,缺生。時值夜晚,其父李某送其妻徐氏入院接生。初爲人父,有些緊張,不知予兒何名。踱步窗前,見明月撫雲,忽有所感,思吟葉老先生之詩:“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裡坐,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言畢而娃誕,問其名。如有神助,突發靈感,答名缺。其百日之時,按習俗擺宴,賓客紛至,閒人亦不請自往。所謂閒人,乃神棍吳真士。伊雖然滿頭白髮數不清,但其作爲按同行原話,就是“本事如其名,盡屬瞎掰”。雖有貶低意,但多半屬實,故不怎麼召待見。雖有此語,而真士未嘗措意,笑與人言:“吾之從事此行久已,未嘗認真,此言獲贈自然。”那日真士前來蹭吃蹭喝,然畢竟來者是客,也不好意思往外攆。但真士卻自主提議與缺卜算。本着“寧可信其有”之態度,就同意了。嘿!看官,這說也蹊蹺,真士看了小孩,倒也不問甚麼,對着衆人嘰裡呱啦一陣,於地書一“巽”字便飄然而去,再也不知所蹤。至於其言,無人知曉。事後便傳開了,但真士究竟有甚本事,到底沒人知道。反而那個巽字,越擦越真,只好留着,當作“仙蹟”,全村都彰仰過,缺也是知得的。及缺九歲,忽然跌倒,不省人事,只覺一陣過堂風,缺方醒,也是奇怪,那巽字化作了“☱”,又引得村民圍觀,甚至登了報紙。不日便來了個奇怪的雲遊道士,衣冠不整,舉止瘋癲,衆人有恐避之不及。其口胡攪蠻纏:“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意抱琴來。”就如此跌跌撞撞,及至缺宅,忽然停下,念動真訣,變了個模樣。但見:頭綰兩枚鬅鬆雙丫髻,身穿一領巴山短褐袍,腰繫雜色彩絲絛,背上松紋古銅劍。白肉腳襯着多耳麻鞋,綿囊手拿着鱉殼扇子。八字眉,一雙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鬍。那道士也不拍門,徑直穿過。缺獨於其家看劇《水滸傳》,忽見此人如此模樣,着實好奇。道人不容分說,搶先開口:“汝日後有仙緣,三七卻有劫,可願從師福廕闢禍?”缺搖頭示意。道人亦不留名,化煙而去,遺下不知甚麼神奇物什,缺藏不提,後也忘卻了。缺十八,忽然墜水,所幸未沉而浮於岸邊,被人救上,及返家,發覺☱已不見,都說是真士給缺的續命。待父母離世後,缺便賣屋南下,到品茶省打拼。賃了間房,在A市混了一年,最後入了夢幻&貓鷹聯合遊戲有限公司A市分司。缺初來乍到之,理應多多跑腿辦事,但他的工作效率之低令人難以相信,以致雖無額外工作,亦要吃宿公司。不爲彰顯己勤,只爲加班完事。可以說,他不是在工作的途中,就是在工作。能轉正也權屬缺之運氣,故其室雅號“長明燈”。縱使夢幻&貓鷹聯合遊戲有限公司關心員工,甚至每間辦公室都是員工專屬,但電費難道不要錢嗎?潘同事金錢甚厭其屬,嘗當面嘲之:“切,此等廢物慘遭開除,何需理由?他日升職,定鈔魷魚。”李缺也因此叫他男人婆。這樑子雖然結下,但也實屬無奈。近日缺見辰董事長思熬夜觀察,更發憤圖強不求加班,可惜天意難違。
不覺已至子時,陰氣重孽詭異,光明亦顯晦暗,“明天一定不加班......”他想。忽然,身旁座機響起,在這靜寂的辦公樓中顯得格外刺耳。缺正坐旋椅之上,當下也不害怕,雙腿一蹬,滑動過去接起電話——顯然是熟悉了。“喂?”他照例應了聲。那端默然,少頃而道:“三七之至,汝已命不久矣,特此告知,當下保重,吾......”其音雖似曾聞,然其言缺甚厭諱,故當下隨手掛斷,自顧琢磨思慮,忽感心力憔悴,遂伏案而歇。迷糊中只覺耳邊窸窸窣窣,一陣陰風颯颯,刮開室門,“乓”的一聲,着實嚇缺一跳!他恍惚間好似於星空下看見那窗外夜景,看見父母墳頭已長了草——有陣子沒掃墓了,快清明瞭。正想着,又忽然看到一條鄉道上一人領物離去。突然耳畔“哎!”的一聲,冰冷透徹而堅決無情,不知從何傳來,將他拉回。在那一瞬,缺突復憶起自己墜水上岸後感,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然後四周暗下,黑墨墨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到底是怕了,雖知有備用光源,但還是選擇磕磕絆絆地跑出去,一邊大喊一邊摸索着樓梯下去。“有人嗎?停電了!”他疑惑着,平日公司雖晚,也不至於無人加班吧,何況辰董亦應於內......顧不得辰董,左手摸到扶手,他便順着向下走。奇怪!這樓梯難不成沒有盡頭?
靜,死一般的靜。只聽得見不符的腳步聲,他也不顧思想,努力前行。不知何時,忽有一點光明現在前頭,照亮四周。缺眯眼看去,竟是室門。那麼......彷彿爲印證其猜想,他向下看去,其所摸之物——不,應說屍左所觸之物——正爲椅把。“李缺!”那聲音再次響起,除了冷酷無情外還有些強硬。“欸。”他不由自主地迴應了一聲。接着,他聽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之聞。“你、死、了。”那聲音空靈而緩慢、無助而強硬、一字一停頓地說。不!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辯駁——但他現在確實感受不到周邊了,沒有呼吸——種種跡象表明他已經成了鬼魂。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如同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他快速地提出:“你說我死了,那麼你是誰?”“取汝命之魂。”短暫煙霧已後,門口顯出一魂。正是:過往黃塵,腳步搖擺履舊皮;勾人魂魄,手持懷錶鏈泛光。身着素制服,頸系黑領帶,臉上一對淡色紅暈襯白頰,眼前一副方形金絲鑲邊鏡。有些許正經人模樣,無甚麼僞君子勾幹。作爲當代勾死人,不是舊時鬼無常。
“無常?!”“上路吧。“勾司人沒有辯解名稱,只是仍舊冷冷地答到。他——喔,已經是它——只得跟着勾司走出門到了樓梯。那樓梯卻不是平常樣子,眼見走過一段似隧道般景象,前頭一點熒光鬼火,綠瑩瑩的。剛到盡頭,只覺場景一變,四周復暗,兩魂已到了一條路上。這路好似田埂小路,彎彎曲曲而起起伏伏,旁生淨竹,偶有颯風襲過。缺與勾司行少時,鞋底亦是沾染了黃土,聞有水聲潺潺,不自覺的發聲:“嗯......”勾司發問道:“怎麼?”“此乃何處,如何有水?”“此乃封門黃塵路,”到此,勾司忽然頗有興趣,自顧自講,“沿着黃塵之路,可抵陰曹地府,雖然通貨膨脹,亦非毫無是處。有賦可查:周遭隱晦暗無邊,荒郊草野路難尋。外有城門鎏金、‘幽冥地府鬼門關’,紅塵渡往、亡人陰靈隨吏來;內見魂影穿行、黑心街市藏鬼蜮,森羅殿後、數米道路通無處。店鋪公司仿今式,天地銀行業務忙。水泥新道連街衢,高樓聳立接碧霄。西洋奇淫無可取,閻羅寶殿不更新。遙望萬迭彩霞飄,強勝霓虹照;近瞧千條紅霧繞,似有祥聖品洮。門釘赤金作,廊檻白玉裹;簾幌珍惜物,窗牖人界無。獸鼎香雲襲青面,絳紗燈火伴明扇。宮外往來無常鬼,太尉將陰兵;檐下靜侍牛馬面,勾司押亡人。透鏡高懸鑑過失,冊簿幾承載生死。判官前獨斷,十王后偕坐。”缺一愣一愣,只想着身後去處該是如何,不由發問:“那之後呢?”勾司答道:“也有一賦:有來無去路,離城抵陰山。荊林叢叢藏魑魅,石崖磷磷隱魍魎。鬼崇猖邪魔,歪道黑霧滅馬燈;怪力亂神魂,崒嵂崎嶇隨颯風。山陰崢嶺無景色,十八地獄容惡孽。吊筋、幽枉、竈亢、酆都、拔舌、剝皮、磨推、碓搗、車崩、寒冰、脫殼、抽腸、油鍋、黑暗、刀山、血池、阿鼻、秤桿。鐵索連環牢牢栓,細繩捆綁緊緊纏。皮開肉綻無處找,結髮藏頭縮頸慌。折骨斷筋身迸裂,脫皮流血絕人寰。”缺聽了,瑟瑟發抖,但感覺未完,便又續問了一句:“那......之後......”勾司答道:“有詩題《奈何枉死》,單表後面景象:山陰出來現三橋,金貴銀良常奈河。河上不見擺渡人,橋頭未販孟婆湯。椏杈樹、壁鬥崖,作業魂怪孽重深。過往前路冤怨鬼,缺衣無食窮光蛋。”缺已心驚膽戰——但無可奈何,便復發問:“路至盡頭又如何?”勾司答:“不知君可曾聞‘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道是:過惡水,離枉死,是輪迴;源后土,駐地藏,有六道。世說曩者,崔判朱某還王魂;今日他時,普天衆生入此門。”缺魂只聽得兩股戰戰,重心不穩——我就要這麼死了嗎?不,我不能死!與其死去,不如活着!當下他飛快思想,忽然心生一計,也不知行不行得通,但時候緊急——說話間兩人已到了鬼門關,它看裡面黑不隆咚可怕至極,各色人等被押送進去——只得“死馬當活馬醫”罷了。於是它指着那正吹吹打打、鬼影重重的一邊問道:“欸,那人怎麼坐轎的呢?”勾司看去,答道:“別小瞧那些手藝人,汽車都有哩。”話未畢,便有一黑車駛過,幾位連忙讓過。“這就對了,”缺接過話頭,“您要不就放我一馬,我回去一定燒些珍貴物件給您。”“哎,不對,‘有來無去路’,沒人接你回去你回不得的。何況這是徇私枉法,要不得的。”“那進了鬼門關不就更回不去了!”缺當下也是心生勇氣,掙脫勾司人就跑,哪裡還見得到路?立刻被逮了回來。這下慘了,勾司不再閒聊,不由分說就押着它入城一直走。
如此到了森羅殿,勾司交付了手續,督缺領號排隊進去。缺本徘徊在外,但見勾司嚴格,無可奈何,到底進去了。問那上頭坐的是誰?乃是名不見經傳的原副判官作無。說來也是個倒黴人,出國學法數年,聞神州成立回國,後死於那場批鬥,成了史判官手下的副判。地府這麼多年,倒也真的沒有革新。反正也是如此,當下史判突發奇想,告假一日,令原代理審判。噫,真是缺之運氣!原來原判當下翻開簿書,叫到這人部魂字第貳拾陸億〇貳佰捌拾捌萬壹仟玖佰柒拾壹號李缺,李缺緩緩步入,無師自通的做了個大喏便要下跪。原判點了點頭,然後說:“不必跪,站起來罷,禮節依辛亥後的。”李缺只得立着,不知所措。原判定睛一看那簿書,也不知怎麼回事,竟能將“黃帝紀年肆柒壹叄”看作“黃帝紀年肆柒貳伍”,蓋掌管冊簿的小吏猜拳醉酒時誤染的?真是李缺命不該絕,逢凶化吉,平添了一紀壽命。當下原判將簿冊翻來倒去仔細研究琢磨也不知其所然,也感罕見,只得如實道:“咦,逮錯了,汝安心還陽,還有一紀,望常燒紙幣感謝。”又自忖:“一紀幾載反正無人知之,何不當個機緣相贈?好多個賬外收錄。”乃提筆掭墨修改,贈了十八年以資彌補。李缺就如此被吏使挾起,望後一扔,出了地府。
當下李缺見場景變遷,迷糊不定,未得一處落腳,只能旁觀。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恰逢三七異數,仙緣至之,死而復生。諸位,別看這李缺還魂如此巧合,實則大有講究。那陽魂入地府,勾司都是先帶他去吊銷陽間身份註冊陰曹賬號的,然後才能走黃塵路進得鬼門關審查,結果這勾司也不知是怎麼,多半是因話多,一路講來忘了這茬,估計也記錯已經弄過了,畢竟太熟練也有可能出錯,而副判官自然不熟悉這事——哪能如此碰巧?——因而李缺才能以回來。不然沒有什麼閻王開恩,李缺出了這地府也頂多只是一遊魂,活不得的。
這李缺僥倖生還,似靈感發作,依稀可辨其故事:入學、畢業、出工......期間人物變換、事件更改令李缺嗟嘆不止。明知爲往事,卻又如當今。正想着,一個總是出現在裡面的面孔引起他的注意。嗯......他盡力思想,卻始終不記得在哪裡見過此人。忽然那人回頭,朝他所在一笑。他詫異,難道此中人亦可見外乎?正以爲多慮,孰料那人緩緩向他走來,手中忽然變幻出一把不知材質之扇。
“呵呵,小爺不是這裡的人,可不想和你猜啞謎。”似是李缺驚詫早已越於言表,未及李缺開口詢問,那人先聲發言。隨其步近,衣飾亦變了樣,“欸,所以,小子,說話呀。”“額,你好。”忽然那人又嚴肅起來了,道:“吾乃張信,別處神聖,偶然神遊路過而已。你就叫我諸葛青雲罷。”缺大驚失色,不知原因,但照例遵循。那人也不廢話,直奔主題,“還魂一事,實屬罕見啊。汝今滿面紅光,當真吉星高照保佑平安,逢凶化吉,仙緣將至......”缺追詢:“此話可以當真?”青雲似笑,道:“果然仙凡有別在此,一絲不通,吾話怎不當真?”見缺饒有興趣,又即興口占吟詩一首,算作贈別:“水至清而世至渾,一切糊塗都去滾......”後面二句缺已聞不甚明確,只見他長袖輕揮,缺尚未細想,便覺眼前一亮,自己臥倒在地,冰冷無力。
“啊呀!”李缺跳起,始覺迴歸其室。電腦屏幕下的時間已是上午六時四十二分,距他人返工還有兩個多小時。一切恍如大夢,他休整了一會,望向窗外。只見旭日欲升,蓬勃向上,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此時,胡副主管餘從如貓小憩中徐醒緩起,竟於一室,旁人已起,乃辰董男秘柳元,正處理雜物垃圾。餘問:“元,宜無人存乎?”元笑答:“怕甚,數已,況無。又非世故,心懼何哉?恐外遇思?思喜男厭女,不問私事。”餘不理,着服整理出去。忽看有門一敞,缺正於其裡呆滯。餘扣了扣門,缺回過頭來。“What are you doing now?”餘冰冷質問。“胡主管?啊,早。”“早什麼早?說,你在幹什麼?”餘未鎮此人,殺氣騰騰。缺才見撞槍,可惜已遲。“啊,啊......我,我在加班,我一直在加班。”此話於餘耳如同掩飾,她用犀利的眼神掃射缺身上下,“欲獲機密?”“啊?我,我沒有。”缺百口莫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餘直接發狠:“不,你有,你一定有。聞潘金錢之言,你似乎常加班?事出反常定有蹊蹺,爲甚他人不加班你加班,無家可歸嗎?不管如何,你現在立刻滾蛋!對,你被鈔了!不準收拾東西,立刻滾出去!”你怎能聽信男人婆的話......不對,你怎麼知道......說好的仙緣......缺思緒萬千,但知不是話頭,只得灰溜溜的離開。也許只是胡副主管一時心情不好,所幸勞動合同還在,缺自我安慰着,下樓出了大廳,步行到外面的餐館準備進食。
他到餐檯點了餐,提前付了款,擇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王人事部長巴丹正好在對面時而小口啜着咖啡,時而停下望着窗外車水馬龍的公路喃喃自語佛若演說,高深莫測。“王部長好。”缺主動試着招呼。王尤善即興演說,高談長篇闊論,專門負責提拔裁員,深得辰董信任,爲司內紅人。即使曩者面試,缺亦未曾見其一面,緣何認得?只因曾觀其照於司內。“你是?”王乜眼詢問。“啊,我是李職員缺......”“李缺?那個常加班的?”缺內心暗喜,機緣來了?連忙回答:“是的是的。”“今天難得出來?”“是的是的。”“吾聞汝,辰董嘗提汝名。”王悠閒地呷了一口咖啡,缺期待後文,“嘶,預備何時辭職?”缺心中一顫,似有咯噔一聲,搶問:“嗯?不是,這一定有什麼誤會。”“否弗若是、此言差矣,汝視公司爲家,善哉。然似鳩佔鵲巢,何人可承?況辰董昨夜與吾言汝面,印堂發黑,遲早加班極易暴斃而亡,危害公司名譽,如有虛假聲勢討伐之流,縱爲意識形式也難免口舌紛爭。汝雖失父母,無贍養之苦,拼搏盡爲己生,生無依靠而死亦無事。但辰董金口玉言,實爲確鑿啊......”王后來談及甚麼,缺全不在意。隔着玻璃,缺望了一眼公司。此刻天全泛白,頂上的“夢幻&貓鷹”明亮,刺痛了他的眼,淚水無聲溢出,他轉頭迅速拭乾。“......休養一陣。待他日,改正再來亦不遲,所謂‘東山再起’‘旭日重升’,其此之謂乎!吾等定仰迎舊賓遠道凱歸而至......”王還在自顧自的講着。“王部長,那個,其實我今早已被我部門的胡副主管鈔魷魚了。”缺猶豫一番,終於說了出來。“已經被鈔了?那行,哪個胡副主管?深得辰董心意,應該提拔。”缺稍有糾結,內心忿忿,卻不敢逾矩,到底打算盡善盡美欲留最後印象,只能畢恭畢敬回答:“嗯......胡餘。”“善哉。年輕人還是有光明美好的前途的,千萬不要氣餒。吾觀汝印堂,其實並非嚴重,反而有些發紅明亮,興許辰董昨日錯觀之?‘柳暗花明又一村’,機會是給爭取的人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去了,安好。哦,對了,記得擇日返司處理後事。無異議吧?”“沒有。”確實,轉眼已是九點半,王擡頭望了望鍾,匆匆離開了,窗外仍是車水馬龍,缺卻心境大變。“哎,我點的呢?”看着桌上空杯,缺怔了一會,到前臺發問。“先生,很抱歉我們疏忽了,這是我們的過錯,請您再稍等一下,我們會對此進行補償......”餐檯小姐查了一下,心懷歉意地說。“算了,還沒做吧。”“還沒......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很抱歉、很抱歉......”“退錢就好了。”缺不顧其言,從容回答,然其音少了中氣,絲毫無力,令人擔憂。
錢返荷包,缺失意出廳,但聞小姐對他說了一語,缺頓時駐步。欲知何言,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