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禪盤膝而坐,浮空而起,渾身金光閃耀,五色禪杖忽然破碎,化作點點絢爛星辰,施加於身,遠遠看去,猶如一尊寶相莊嚴的佛陀,在散發着生命中最後一絲餘光。
正引着旱魃朝着這邊過來的張峰,清晰的感受到玄禪體內的生機正在逐漸流逝,心中震動,驚呼道:“大師你……”
玄禪雙手合十,閉目梵唱,恍若未聞。
在雙方距離僅有十米之際,後面的旱魃亦隨風趕到,剛一接觸這一片聖潔的光芒,冰冷的瞳孔裡閃過一絲茫然,飛行的速度也減緩了許多,意識和身體,像是有一種排斥感,呆愣的停在原地,彷彿忘記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趁着這個間隙,玄禪忽然掙了開雙眼,合十的雙手緩慢分開,兩掌之間,一股咒印繁雜,閃爍着縷縷神聖純潔的光幕在他本命真元之下,迅速匯聚。
漸漸地,光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罩子,上面浮現着一道道莊嚴肅穆的文字。
玄禪撐起雙手,臉上已毫無血色,拼盡了全力,想要將其打出,但這股龐大的力量,遠遠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猶如猩紅盛開的花,落在他雪白的僧袍上。
“還請助我一臂之力。”玄禪雙眼通紅。
張峰不敢耽擱,立即來到他身邊,雙手搭在肩膀上,一股股渾厚的真元恍如汪洋大海般肆意而去。
玄禪感受到張峰的好意,嘴角揚起一絲欣慰地笑容,旋即低吼一聲,凝結的光幕在他全力之下,轟然打出,剛一觸碰到旱魃的身體,便像是一股股無形的氣體,無聲無息的進入她的體內。
做完這一切,玄禪體內生機近乎枯竭,原本清秀的面容像是蒼老了十歲,用最後一絲真元讓自己體面地坐到地上。
張峰痛心疾首,連忙繼續給他輸入真元,卻發現這具身體像是無根之木,再也存不住絲毫的真元,連那最後一絲生機,也即將徹底枯竭。
“怎麼會這樣。”張峰急眼道。
玄禪臉上無悲無喜,清澈的眸子裡浮現出一抹釋然,雙手合十道:“張兄不必費力,本門無上秘法本爲和光同塵,圓寂之用,今日小僧能在歸西之際,留下一方慈悲,已無遺憾。”
話落,寶相莊嚴,氣絕而亡。
張峰雙手作揖,神情肅穆,朝着玄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大師慈悲。”
微風一吹,身體隨風飄散,只留下一顆絢爛的舍利浮空而起,飛向旱魃的眉心,喚醒着那一絲潛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在道道佛光的侵染籠罩下,旱魃的意識正在一點一滴的甦醒,隨着玄禪舍利子的介入,那滿是煞氣的身體,忽然多了一絲浩然正氣,猙獰的獠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縮小,細長的指甲也逐漸回到正常模樣,猩紅的眼眸裡,浮現出一絲清明。
張峰持劍怒喝,恍如梵音:“還不醒來!”
旱魃渾身一顫,目光落到了寧逸身上,一道道記憶隨之浮現,兩度食子的畫面,猶如那抹不去的烙印,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着她的神經。
最終,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了寧逸幸福無悔死去的場景,紊亂閃爍的眸子裡,浮現出一絲慌張,如朽木一般的面容上猙獰着一抹抹痛苦,張開雙手仰天怒吼。
龐大的力量,震得腳下水花四起,飛濺的河水激盪到她的臉上,晶瑩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已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
只見她如同瘋了一般,朝着寧逸撲去。
張峰嚇了一跳,暗道不妙,立即飛身攔截,剛一個照面,就被旱魃一隻手打得倒飛而去,體內氣血翻騰,一口鮮血噴出。
正要拼命飛回來,旱魃忽然將平躺在地上的寧逸摟入懷中,神情痛苦的抱着那幼小的身軀,仰天悲痛的嘶吼着。
張峰見她終於恢復了神智,心中鬆了一口氣,慢慢地落到了地上,靜靜地看着。
接近十年沒有開口的旱魃,神智雖然恢復了大半,但已不會說話,口中發出悲痛的哀鳴,慘白的緊緊地貼着寧逸的臉。
張峰心中五味陳雜,將寒霜劍握在了手中,隨時準備出手。
玄禪雖然以己度人,但也只是短暫的壓制了旱魃的獸性,時間一過她又會成爲那個屠戮世間的妖物,而現在是斬殺她的最好機會。
旱魃心有所感,忽然將寧逸放到了地上,看着不遠處的張峰,眼中充滿了悔恨和自責,用手指了指寧逸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着張峰磕了三個響頭。
不等張峰出手,旱魃忽然浮空而起,一聲低吼,渾身煞氣悉數散盡,在月光的照映下,長髮飄飄,美目淒涼,恍如仙子。
在最後看了寧逸一眼後,旱魃的身體忽然開始一點點的碎裂,體內那一道道磅礴的生機和力量,化作點點熒光,形成一道白色的匹練,落入了寧逸眉心。
須臾間,那無可匹敵的旱魃便粉身碎骨,將全部的修爲和吸食的生機融入了寧逸的身體。
隨着最後一道熒光進入身體,寧逸的眉心處,浮現出一道火焰似的圖案,閃爍着瑩瑩紅光。
而天空中,再無旱魃的身影,在一道強光之後,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緩緩落在了寧逸的掌心。
那一隻幼小的手掌,自然而然的將其握緊了。
原本已經死去的寧逸,體內的生機竟然在此刻逐漸恢復,胸膛也有了起伏,脣鼻間開始有氣息流動。
剛一起身,就看到寧逸早已清醒,正睜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臉上掛着淚水,手裡緊緊地握着那顆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