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那心有靈犀般的默契、溫情脈脈的感覺, 也全部消失了。
沈梓文認爲，林博聞的變化，應該是車禍造成的。
雖然醫生認定林博聞身體健康, 但是, 出了那麼重大的車禍, 腦子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損傷？
只是, 林博聞與兒子林雨霖之間一如既往地親密、默契, 完全沒有生疏感。
這讓沈梓文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你把別的都忘了，唯獨沒有忘記兒子的事。
果然，在你的心目中, 永遠是兒子最重要啊。
唯一讓沈梓文覺得安慰的是，林博聞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器重自己。
除了有關林雨霖的一些事情之外, 林博聞將一切事務都交給沈梓文全權負責。
即便是集團公司的一些重大決策, 林博聞也要求沈梓文自主決定, 然後放心地簽字。
沈梓文與林博聞相識、相知近27年，一直覺得林博聞太過獨立自主、不懂得依賴。
如今, 林博聞對自己漸漸有了依賴，沈梓文的心裡卻如堵了一大團棉花一般難受。
沈梓文暗暗留意林博聞的舉動，發現林博聞一直在熬夜閱讀工商管理、金融、房地產等方面的書籍。
沈梓文注意到，每當自己當着林博聞的面給林雨霖講解問題時，林博聞都會聚精會神地聽、默默地記下。
每每看到林博聞沒有掩飾好的茅塞頓開似的表情時, 沈梓文的心裡就會涌起一陣強烈的酸楚。
這些知識, 你竟然全部忘記了？
那也不用天天熬到深夜補習啊。
你剛剛甦醒, 身體還沒康復, 哪能如此不知節制地熬夜？
沈梓文很想幫助林博聞重新學習, 但是，他一直忍耐着沒有吭聲。
博聞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 從不會在誰的面前示弱。
如果我說破了博聞一心想要隱瞞的事情，他肯定會倍覺恥辱。
沈梓文不斷給林雨霖加重學習任務，讓他忙得沒有時間打擾林博聞。
他爲林博聞排除一切干擾，讓他儘可能的將學習時間放在白天。
沈梓文去書房給林雨霖解答問題時，會故意將書本對着攝像頭的位置，會故意大聲地、語氣緩慢地說話。
他會幫林雨霖梳理當天所學的知識，詳細講解重點、難點、注意點。
他會給林雨霖提出很多問題，然後有針對性地指導其思考的方法。
沈梓文給林雨霖開設了一個特別課程，叫做“模擬總裁”。
他給林雨霖詳細介紹了林博聞轄下的各大公司的相關情況，並且介紹了主要競爭對手的情況。
他將己方公司、競爭對手曾經出現過的問題編成案例來考林雨霖，要求林雨霖這個“模擬總裁”做出決策。
名義上，沈梓文是在考林雨霖。
實際上，沈梓文是爲了幫助林博聞恢復記憶、熟悉業務、學習知識。
顧彬霆對沈梓文這位兢兢業業、認真負責的老師感激涕零。
沈管家啊，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爲什麼你所做的事情，都是我最需要的？
在沈梓文煞費苦心的指導之下，顧彬霆如那幹海綿一樣迅速吸收着各類知識。
顧彬霆發現，成仙之後，自己的腦子變聰明瞭，學習能力比從前強了數倍。
顧彬霆學的越多，腦袋越靈光，學習熱情便越發的高漲。
沈梓文鬱悶地發現，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林博聞的熬夜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甚至通宵達旦地啃書本。
博聞一向要強、不服輸，我怎麼就給忘了？
我的本意是讓博聞多睡點覺，結果適得其反。
唉……
沈梓文痛定思痛，決定呆在林博聞身邊，監督他睡覺。
晚上10點，穿着睡衣的沈梓文敲開了林博聞的房門。
正在讀書興頭上的顧彬霆隨意掃了沈梓文一眼，向其道晚安。
“博聞……”
沈梓文徑直走到牀前，抖開了薄被。
“不早了，我們一起睡覺吧。”
顧彬霆驚訝地看着沈梓文上牀、躺倒、蓋被子，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愣着幹什麼？”沈梓文看着傻呆呆的林博聞，笑道，“快去洗澡啊，趕緊睡覺。”
“哦……”顧彬霆撓了撓腦袋，拿着換洗衣物進了衛生間。
這是什麼狀況？
爸爸以前和沈管家同牀共枕過？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很親密？
跟我和雨霖一樣？
可是，我上次不小心撞見了沈管家的luo體，現在再要我和他同牀共枕，怎麼想都覺得非常彆扭。
如果貿然出口拒絕，應該會傷害到沈管家吧？
最重要的是，會不會導致他心生疑竇？
顧彬霆心中有些慌亂，他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應對這位自己幾乎沒有瞭解的管家。
沈梓文躺在牀上等了一會兒，閒着無事。
看到窗前的寫字檯上放着攤開的書本，他起身查看林博聞的學習進度。
甫一看到筆記本上那龍飛鳳舞的字體，沈梓文的眉頭立時打了個結。
大腦受到損傷，連筆跡也會改變？
博聞一直把書本藏着、掖着，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沈梓文快速翻看了一下林博聞的筆記，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記筆記的方法和習慣，倒是沒忘。
現在的他，到底忘記了哪些東西？有沒有什麼規律可循？
沈梓文不知道的是，顧彬霆這記筆記的方法，是林雨霖教導的。
而林雨霖記筆記的方法，是林博聞教導的。
這麼一來，顧彬霆算是湊巧對上了林博聞的習慣。
發現林博聞的學習速度很快、效率很高，沈梓文一直以來的擔憂稍稍減輕。
看來，你的大腦損傷得不算嚴重，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一向思維敏捷、聰明過人，如果突然之間變得遲鈍、愚笨，我真怕你接受不了。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你真的因爲那樣而日日夜夜痛苦、自己折磨自己，我就給你的腦袋再來幾下，讓你徹底變成傻子。
傻人有傻福，懂嗎？
我們都太過聰明瞭，纔會活得這麼累！
顧彬霆洗頭、洗澡、吹乾頭髮、洗衣服……
他在衛生間裡沒事找事做，磨磨蹭蹭了很長時間。
待到穿着長款睡衣的顧彬霆如蝸牛一般從衛生間裡挪出來時，已經是深夜11點半了。
聽到沈梓文呼吸規律、綿長，顧彬霆尋思着要不要另外找間房間或者去林雨霖那裡睡覺。
兩個大男人睡一張牀都能讓我如此緊張，都是在gay吧裡的遭遇和雨霖害的。
可是，明明雨霖是最大的禍首，爲什麼我卻不怕和他同牀共枕？
“洗個澡磨蹭這麼久？”
沈梓文的聲音清朗，顯示出他一直沒有入睡。
“快點過來睡吧。”
沈梓文輕輕拍了下牀墊，眼睛依舊閉着。
顧彬霆猶豫了一下，從衣櫥裡拿出另一牀薄被。
他壯着膽子上了牀，貼着牀邊躺下。
林博聞的牀本就非常寬大，顧彬霆與沈梓文之間的距離，幾乎能夠睡下兩個高大的男人。
“幹嗎睡那麼遠？”沈梓文不悅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顧彬霆猶豫再三，這纔不情不願地挪到了沈梓文身旁。
不過，二人之間的距離依然保持着20釐米左右。
沈梓文清晰地感受到林博聞的緊張與僵硬，心中一片淒涼。
如果不是對林博聞的身體無比熟悉，沈梓文真要懷疑睡在身旁的這個人是假冒品。
爲什麼出了車禍，你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既然你已經忘記了我，爲何又如此信任我、依賴我？
博聞，現在的你，一舉一動都在傷害我，你知道嗎？
我們……永遠回不到過去了吧？
沈梓文緩緩坐起身，沉鬱道，“如果不想跟我睡一張牀，你就必須保證每天七個小時以上的睡眠。”
“你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要對大家負責！”
顧彬霆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沈梓文此舉是爲了讓自己早點休息。
他臊紅了臉，心中慚愧不已。
我……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
顧彬霆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反正，他下意識地感到危險和緊張。
沈梓文快步離去，留下了一室的空寂。
顧彬霆倚靠在牀頭坐着，腦中有些混亂。
爸爸，你跟沈管家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我現在很糊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管家。
不知道爲什麼，我挺怕他的。
在他面前，我應該已經露出了很多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