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霞光萬道,渲染了整個天空。絢爛的雲層,一朵銜接一朵,好像片片龍鱗,閃耀瑰麗的光華。
美麗的景色,也讓蕭景元與易姝,沉醉於其中,久久無言。
好久之後,當太陽懸掛在正空,一朵朵白雲也隨風飄移,散佈各地。易姝才推着蕭景元,重新落在了山上。
忽然,易姝幽幽開口:“我要回去了……”
蕭景元心頭一震,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輕輕點頭:“好呀,謝謝你來看我,還……把龍雀環送過來……”
“咔嚓!”
易姝走到輪椅之後,纖手微微用力一推,俏臉沒什麼表情,聲音似有若無:“你什麼時候能好?”
“……很快,應該很快。”
蕭景元強笑道:“……等我好了,就去看你……”
“你知道,我住在哪裡麼?”
易姝柔脆的聲音中,似有幾分低落。
“當然知道。”
蕭景元連忙回答:“金陵燕子磯,水榭山莊,天香閣……”
“那是以前。”
易姝輕幽道:“以後就未必了。”
“呃?”
蕭景元一驚:“怎麼說?”
“我父親說,天香水榭已經暴露了,他有一個大對頭,知道了他的下落,肯定會找上門來,對我們不利。”
易姝蹙眉道:“爲了不連累大家,我父親決定出海,避一避風頭。”
“出海?”
蕭景元失聲道:“出海去哪裡?”
“……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方位。”
易姝輕聲道:“實際上,聽我父親說,我們真正的家,那是在海外的。我出生的時候,就一直居住海外,直到七八歲,才搬到金陵……”
“我父親說,金陵天香水榭,只是行宮,暫時的落腳點。”
易姝低聲道:“我們遲早,還是要回家的。”
“啊?”
蕭景元一震,頓時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他纔開口道:“也對,出門在外,確實不如在家安逸舒心……你父親說的也有道理,最近江南暗流洶涌,趨吉避凶是應該的。”
“……可是這麼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易姝蹙眉道:“可能一去,又是幾年時間。”
“……對於我輩修士來說,幾年時間而已,一晃就過去了。”
蕭景元寬慰道:“打個坐,閉個關,修煉一門秘法,心無旁騖,根本不覺得時間的流逝……”
“也對。”
易姝深深看了蕭景元一眼,清澈的眸子有幾分黯然。
蕭景元裝做沒有看到,視線瞥到了一邊,遙望茫茫大山,一縷縷雲氣匯聚,彷彿一片海洋。
此時,易姝推着輪椅,慢慢地回到村子旁邊,然後說道:“那我走了。”
“嗯,再見!”
蕭景元閉上了眼睛,輕輕的揮手。等了片刻,他忽覺一縷輕風掠過,淡雅的香氣,隨風而散。
這時,他才睜開了眼睛,瞳孔晶瑩,似乎在閃爍。他高高低頭,望着天空,身影充滿了落寞之意。
依稀間,他好像看到了,在天空雲層深處,一箇中年文士攜着一個美麗少女,駕着七彩雲車,如電穿梭而去。
“……出海,又是出海!”
蕭景元手掌,揪着輪椅的扶手,指關節用力,咔呲輕響。他的臉孔,躲在了披風之下,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表情。
不過,一股孤寂的氣息,還是隱約散發出來。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在山丘方向,一個有點兒白胖的少年,連滾帶爬似的,從山上奔了下來,氣喘吁吁,心急如焚。
在看到了蕭景元之後,他纔算是鬆了口氣,匆忙上來叫道:“蕭爺,我錯了,不該打瞌睡,在山上睡大覺……”
“……沒事。”
蕭景元幽聲道:“這些天,你也累了,倒是我忽略了這一點。”
“沒有,沒有。”
白胖少年急聲道:“我不累……早上起來,我精神得很,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睡着了……”
蕭景元知道怎麼回事,卻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轉移了話題:“阿海,據我觀察,過幾天,有暴雨……”
“你通知大家,把手頭上的這批藥材炮製好之後,就歇息幾天。等暴風雨過去了,再繼續曬藥。”
“誒?”
白胖少年一呆,就立即點頭:“好的蕭爺,我送你回去,再通知大家。”
“嗯,走吧。”
蕭景元身體一仰,軟在了輪椅上,默然無聲。
白胖少年眨了眨眼睛,連忙推着蕭景元,慢慢返回村子……
幾天過去,幾個村民清早起來,就發現天空氣候不對。本來是陽光明媚的好日子,卻忽然颳起了一陣陣怪風。
就在這一會工夫,烏雲已如潮涌卷至,轉眼陽烏匿影,四方八面的雲霧疾如奔馬,齊往天中聚攏。滿天黑雲瀰漫,彷彿晝晦,漆黑如墨。倏地黑雲層的電光,如銀蛇亂竄,只閃得一閃,一個驚天大霹靂打將下來。
一瞬間,天空電光閃閃,雷聲大作。
轟隆轟隆之聲,襯着空谷迴音,恰似山崩地陷,入耳驚心。只震得蟲鳥亂飛,暴風四起,同時珍珠大的雨點也如冰雹打下。
嘩啦啦的雨珠,紛紛灑灑,斜打在屋檐、牆壁、蕉葉上,叮叮咚咚,好似在演奏一曲十面埋伏,將軍令。
滂沱大雨,雨霧濛濛,淹沒了整個天地。
小小的山村,在雨水的籠罩下,一個個村民龜縮在家,哪裡也去不了。
幸好在蕭景元的提醒下,全村的百姓,也早有準備。乾柴、糧食、肉菜,都準備妥當了,也不用再冒雨出門。
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大部分村民都窩在家中,也沒啥娛樂活動,無非是做些小雜活,打發無聊的時間……
天空灰暗,天地迷濛一片。
誰也沒有留意,在潑瓢大雨之下,有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跌跌撞撞,踩着泥濘的小路,慢慢往山上前行。
轟!
驚天動地的雷聲,纔在空中炸響,就有一道閃電,劃破了長空,閃耀大地,也照亮了那個的臉孔。
只見這時,蕭景元披着蓑衣,很狼狽地揪着路邊的雜草灌木,一步一步的艱難往上爬行。
經過小半個月的休養,他筋骨才勉強康復,能站起來慢走。
不過爬山對他來說,就非常吃力了。
幾十米高的山丘,有之字形的羊腸小道,還算是比較平坦。但是就是這路長不及千米的距離,卻讓他連摔了幾跤,一身的泥漿。
每摔一次,他全身筋骨,就像針刺的在疼。
疼得他呲牙嗔目,不斷在顫抖。
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他才爬到了山頭,筋疲力盡。他身上披系的蓑衣,不知何時被路上的荊棘勾扯,散落大半。
沒了雨具的遮擋,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溼透。
適時,他乾脆把蓑衣斗笠,全部扔掉,單薄的身體,就屹立在狂風暴雨交加的山巔之上,簌簌顫動。
溼,冷,狂風驟雨,如刀似劍,刺在他的身上。
他堅持不住,忍不住縮抱成團,狼狽不堪。
咣!
又是一個霹靂,一條巨大的銀蛇閃電,就劈落在了附近的山谷中,耀得那個山谷光芒大盛,猶如白晝。
見此情形,蕭景元一咬牙,眼睛透出幾分狠厲之色。他摸爬了幾步,就來到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底下。
大石之下,有一個隙縫。他伸手進去,在縫隙之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塊好像是綢布一樣的東西。
當他把綢布鋪開,東西就變成了一個大風箏。
這個風箏,也有幾分奇特,那是用金屬絲構架,繩線很長。
這時,他把風箏一拋,絲線一扯。
風大的風箏,就在狂風的吹刮下,飄飛到了九天之上。
風箏一飛,其中產生的牽扯力量,如果不是繩尾,就係在大石頭之中,恐怕他也控制不住,直接被拖到了半空中。
就算沒被拖飛,他扯着繩子的手,也被繩子嗖的一割,滲出血液來。只不過,小小的皮外傷,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渾然不在意了。
就算手掌溢血,他還要牢牢扯着風箏的繩子。
然後,默默等待……
“轟隆!”
雷鳴電閃之間,天空烏雲愈加密集,大風颳得風箏在空中東顛西倒,甚至於有被撕裂的危險。
不過,製作風箏的綢布,還算是比較堅韌。不管狂風怎麼刮卷,風箏倒也不至於輕易散架。
更何況,風箏的骨架,那是用金屬架成,十分的堅固。只是金屬之類的東西,在雷雨天氣,很容易招惹閃電……
“砰!”
倏地,一個鋸齒狀的閃電,就在空中掠過,然後直接劈在了巨大的風箏上。接着,一股強烈的電光,就順着繫着風箏的繩子,飛快蔓延而下。
電流傳導,猶如閃光。
一瞬,綿軟的繩子,就繃緊了,猶如筆直的鐵線。
蕭景元手拿繩子的一端,洶涌的電光,迅猛而下,自然而然,全部貫注入他的身體之中。
“滋滋滋……”
電光附體,數十萬伏的高壓,讓他的身體一震,一竄竄電光火弧,在他的身體之中亂躥。
一時之間,他整個身體,好像骨肉分離了,血肉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骷髏骨架在山巔狂抖。
轟隆……
與此同時,又有一道驚雷從天而降,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