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老巢

阿蘅心中一動,這女妖果真是個花蛤精。而她原本猜想的或是錯的,她並沒有在妖怪的體內,只是被這妖怪困在了一個類似蚌殼的密閉空間而已。這倒讓她鬆了口氣,若真是進了妖怪肚子裡,再想出去可不那麼容易了。

可聽女妖方纔這話,怕是要將她緊閉在自己本體之中,像磨練珍珠一樣對她如法炮製。

還未等她想好應對之策,那女妖果然拍動了花蛤殼,殼子瞬間變大,一道口子張開,幾縷灰撲撲的光從坑坑窪窪的內壁上透射出來,阿蘅頓時一陣無語。“這殼子…也忒醜了些…”這是阿蘅被吸進去之前,想的最後一句話。

眨眼到了第二天,七八個村民又瞧着羅打着鼓,準備去村南迎他們的天仙娘娘回去,到了村南,哪裡還有天仙娘娘的影子,連一直矗立在那不知多少年的小房子也不見了。

村民慌了神,直道天仙娘娘怪罪下來,不再庇佑南泉村了,幾個人連滾帶爬哭喪着臉找到了村長。誰知道村裡這頭也出了事,大壯一早一如既往去喊阿蘅起牀吃早點,就發現阿蘅不見了。

家裡人原不當回事,後來聽說阿蘅昨天半夜去了村南小房子找天仙娘娘,這才慌了神,甘嬸一家子也是哭嚎着找去了村長,兩路人馬在村長家門口碰了面,兩下里一合計,知道事情不對。

大壯在一旁扯着嗓子直哭,天仙娘娘和新晉的神仙姐姐一起失蹤了。

這事村長也拿不定主意,祭拜天仙娘娘是臨夏縣幾百年流傳的老風俗,歷來每年在各個村子裡輪轉,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雖然這幾百年來天仙娘娘顯靈的也時候不多,但也沒有平白把大姑娘擄走的先例。

村長只能也去找鄰近村子商議,有年紀更大點的出了個主意,說找個大師請一請天仙娘娘,鎮子裡亂糟糟找了幾日,一點音訊都沒尋着。

卻說那日花蛤精把阿蘅困住之後,片刻不敢耽誤地跑了,有這樣的寶貝在身上,她一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盯上,繞了好幾個彎確定沒人跟着自己,才進了深海底部她真正的老巢。

阿蘅就跟着她在殼子裡面不斷顛簸,直顛簸了四五日,終於停了下來。這幾日花蛤女妖忙着趕路,還未來得及炮製她,可這畢竟是女妖的本體,無須觸發便有不小威力,她苦苦支撐了幾日,身上已有無數細小裂口不斷崩開。

現如今女妖停下來了,阿蘅心裡直嘆息,自己竟死的這樣窩囊,連與人最後拼一次命的資格都沒有,師父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她也沒保住,最後還要被練成一個特大型的珠子,若以後有凡人發現了她這個珠子,不知道會不會把她當個寶貝供奉起來。

面紗自那日顯過一次神威之後就再沒有了動靜,她不知道是這十幾年這面紗就蓄了這麼一次力,還是無人觸碰面紗就不會發動攻擊。她本指着自己受傷之後,面紗能再現威能,當然也沒有。想想也是,那次她在沼雲陣中被鬿雀襲擊瀕死,面紗也毫無反應。

或許對面紗來說,它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牢牢掛在阿蘅的臉上,至於這張臉的主人是死是活,這又有誰會在意呢?

此時,距離浮雲大洲不知億萬裡遠的地方,一個端莊高挑的中年美婦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她嘟囔了幾句:“好像有哪裡不對呢…”片刻又釋懷笑道:“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出錯,人不能總是懷疑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

這美婦暫且不提,阿蘅這邊卻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那女妖忌憚她臉上的面紗,並未再打開殼子,而是直接使出了她最大的法力來煉化阿蘅。

殼壁越擠越緊,阿蘅夾在中間,猶如被石磨碾壓一般,無形的壓力把身上的細小傷口不斷撕裂變大,血不斷的從身體裡流了出來,血流速度越來越快,慢慢的花蛤殼的內壁都被她的血浸染了。

花蛤女妖或許也看到了內壁滲出來的血液,又變換了方式,阿蘅在殼裡不斷翻滾,痛,實在太痛了,她能感到自己渾身的筋骨都已經碎了,斷掉的骨頭不斷有碎渣扎進肌肉裡面,阿蘅痛得滿地打滾,參差不平的骨頭斷裂的尖刺又不斷的扎到她的身體裡。

女妖的聲音傳了過來:“很痛,是吧?摘下面紗,我讓你死個痛快。”聲音還是那樣妖媚勾人,卻如同索命的厲鬼。

阿蘅咬緊牙讓自己不再發出慘叫聲,極力忍耐中她咬碎了牙和舌頭,終於忍不住又一次痛嚎起來。

這樣又捱了兩天,阿蘅的神志數次模糊昏迷,又被巨痛折磨着醒來,她算着,如果風遙按他們約定好的日子,在六月初一那天到了南泉鎮,應該已經發現她失蹤,並已經尋了她五天了。或許是五天吧,她太痛了,實在記不住了。

這裡是女妖的老巢,風遙尋不到她的,尋不到她了,她就快死了,好疼啊…她又一次昏了過去

一個蒼老的聲音嘆息了一聲:“看你就是個不會做飯的…救你也沒什麼用,唉…算了。”

阿蘅再一次醒了過來,卻是五天之後了,這五天女妖發現裡面沒有了動靜,阿蘅並未像前幾日那樣慘叫連連。如果是已經煉化成功,自己的本體和自己心意相通,應該主動打開纔對。可現在自己本體沒有打開的跡象,女妖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敢輕易打開。只能不斷服食各種丹藥補充法力,一次次提高煉化的力度。

殼子仍然在不斷變形碾壓,但有了木鍋的保護,已經無法再直接碾壓到阿蘅身上。木鍋隨着殼子滾動,她覺得自己像元宵,在一口木鍋來回翻滾。好在舊的傷口雖然還如刀割般疼痛,卻沒有新的傷口再裂開,反而有了好轉的跡象。

阿蘅慢慢回過神來,才發現護着她的這口木鍋看着眼熟。回憶了一下,她猛地想起來,這口大鍋,竟然和下山那天,巖谷贈予她那口能祈福的掛飾小木鍋一模一樣。

瓏芒芒和刑無量所贈的玉印和紙扇,被她妥善收好,和自己的東西一起放在風遙的家裡。因看着這小鍋實在小巧精緻,她便一直戴在脖子上。前幾日被女妖煉化,她一邊哭喊一邊還在想着,這是巖谷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因爲自己而折損,實在愧對於他。誰知那小鍋,居然是如此防禦重寶。

現下她性命無虞,想起來包袱倒還在自己身上,那包袱是個空間法寶,能裝下不少東西,因此才被她用來運輸糧食。

爲了能把她變出來的穀子以合理的方式出現在南泉村民面前,她原本打的主意是趁夜送到村南小房子,第二天村民去接天仙娘娘發現這些口糧,自然以爲是天仙娘娘顯得靈。

誰成想自己被天仙娘娘抓住,差點當了她的口糧不說,這些本來要大變戲法送給南泉村人的糧食,也成了她現在裹腹的救命稻草。

她已經半個月沒吃飯了,此刻回過神來,胃裡的餓遠遠勝過了身體上的痛,她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感激自己變出來的是做熟了的飯。

外面花蛤女妖爲了加把勁儘早煉化阿蘅,一把把吞着丹藥,熬的臉都黃了,阿蘅卻在殼子裡面悠閒的每天三餐定點吃飯。不過阿蘅也有自己的苦惱,她做的飯實在難吃,這一個月下來,她也要吃不下了。

又過了一個月,花蛤女妖終於按捺不住了,縱是她家底豐厚,也經不住這樣沒日沒夜吃丹藥如流水一般,幾經猶豫,女妖終於狠下心,擡手打開了花蛤殼。

一看之下女妖氣個倒仰,阿蘅好端端在裡面坐着,不僅毫髮無傷,竟比前幾日更圓潤了些。

女妖氣的破口大罵,她自己熬了這幾個月,已經熬的形容枯槁,面色枯黃,本以爲阿蘅在裡面早已成了一攤血泥,沒想到她現如今反倒比之前氣色更好了。

然而殼子打開的那一瞬間,阿蘅尚在考慮今天中午吃不吃飯,她實在是吃不下了,若在以前還好,畢竟師父做的飯一樣難吃。可是被巖谷好吃好喝餵養了幾個月,她的嘴可比胃還刁的多,胃還覺得餓,她高貴的嘴巴已經不能再忍受自己做的豬食。

猛地見禁閉自己的殼子開了,花蛤女妖正怒氣衝衝的瞪着自己,女妖原本藍色的光滑長髮打了重重死結枯燥不堪,兩個黑眼圈更是在她的巴掌小臉佔了一半還多的地界。阿蘅又愣了。

女妖已是氣急,眼瞅着復仇的機會近在眼前,這兩個多月已經完全耗盡了她的耐心,女妖再不想顧及什麼,對面紗的諸般忌憚全拋之腦後,現在她只想把這奇寶抓在自己手中。

殺心大起,女妖一聲厲嘯,長袖一揮,碧色水箭衝着阿蘅命門直刺而來。阿蘅人傻,但這時候卻“靈機一動”,她一蹲身,臉對着水箭懟了上去,水箭碰觸到面紗,登時爆裂。

女妖看着阿蘅的舉動,一時呆了,她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大愚若智到如此地步。

此時,彷彿有人實在憋不住“撲哧”笑了一聲,女妖大驚。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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