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千里

方纔與那怪鳥纏鬥,阿蘅早已將精力消耗一空,況那女孩佈下這陣本就高深難解,此時想再憑蠻力破陣,再不能夠。思慮片刻,阿蘅低下頭看着懷中小獸,喃喃道:“沒辦法,爲你主人的命罷。”

說罷,將方纔那三粒黑丹拿出一粒喂與小獸口中,一陣黑光涌動,小獸醒轉過來。它雖昏迷,但神志未失,知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便溫順的伸出舌頭舔舔阿蘅的手,然後低下頭,拱到阿蘅的手下。

彼一接觸,阿蘅便知道了這小獸心中所想,她本就不愛多言,此刻危急,更簡短道:“六點,破陣,慄兒有危險”

六點,也就是那小獸一聲急吼,直衝着一個方向衝將過去,阿蘅緊跟在後,突見得遍地黃沙四起,形成一堵堵沙牆將兩人困於其中,六點本就眼泛紅光,吃下那黑色丹丸後,眼中之光更是丹紅髮黑,其目光掃過沙牆,那沙牆頓時土崩瓦解,一人一獸衝了過去,破得陣來,正看到方纔那名叫慄兒的女孩被一黑衣人扼住喉嚨,提於半空,已暈了過去。

黑衣人聽到聲音,轉頭看去,一眼看到六點,眼中貪婪之色大盛,仰天狂笑道:“元奇靈獸!!!果真是元奇靈獸!哈哈哈哈,不負我數年辛苦,終於是被我找到了!”

說罷,惡狠狠瞪向六點“看清楚,這個丫頭的小命現在就在我手中。認我爲主,不然她可就...”說着左手用力一握,慄兒昏迷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

六點見狀,尖嘯一聲,衝了過去,嘴裡噴出一道赤紅色火焰。那人忙將慄兒擋於身前,眼見着赤色火焰就要燒到慄兒身上,六點只能猛將火焰吸回體內,慌亂又憤怒的看着那黑衣人一陣陣咆哮。

阿蘅跟在六點身後,見它停下,便快走兩步,將它掩於身後,黑衣人這才注意到阿蘅,上下打量阿蘅一眼,嗤笑出聲“區區一個感魂境都沒有的凡人,不自量力!”說着右手大袖一揮,一陣惡風傳來,那黑衣人不知是何境界,破魂、先天、抑或是在先天之上更高的境界,他只不過隨意揮動衣袖,阿蘅便口噴鮮血,頃刻便暈了過去。

黑衣人大笑着飛身起來,伸出右手就要向六點抓去,六點仰天長嘯,一黑色大嘴怪鳥的影子赫然出現在六點身後,大鳥張開尖尖的嘴,一聲有如嬰兒哭泣的怪異聲音刺入衆人耳膜,黑衣人面色慘變,聲音之中帶着無限恐懼大喊道:“是鬿雀!鬿雀這種上古異獸,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說着將手中的慄兒向鬿雀巨嘴扔去,扭頭就要逃跑,然而那鬿雀叫聲有如實質一般,將黑衣人吸了過去,黑衣人毫無反抗之力,鬿雀影子大嘴張開,黑衣人眼見着頃刻間就要被吞入體內。

只見他奮起最後一絲力氣,連拍五臟七竅,惡血噴出,黑衣人身體隨之崩解,鬿雀影子貪婪地將噴薄而出的黑血一口吞下,隨即痛苦的鳴叫一聲,緩緩收起身形,回縮於六點體內。

六點見慄兒就要摔落在地上,急忙衝過去,將慄兒叼住,慢慢放下,用頭拱了拱慄兒的額頭,一道紅色微光緩慢流入慄兒體內,六點也跟着昏厥過去。

一人一獸聞着一陣香味醒來,見到阿蘅正坐在一邊吃煎餅,慄兒抿抿嘴,帶着一絲愧色看向阿蘅,遲疑了一會方纔開口“這位...姐姐……謝謝…。”

阿蘅依然是以紗覆面,微微眯眼,這大概就是她在笑了“我叫月蘅,不用謝,你們吃不吃煎餅,不吃的話只能幫我找到雲巒,她那有吃的。”

慄兒看着阿蘅,片刻,微微點頭“好。”

方雲巒依然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霧氣中感受不到光線變化,自然也無法判斷時辰,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時間,空間,一切彷彿都失去了意義。

剛和阿蘅分開的時候,方雲巒還在不停的大喊阿蘅的名字,時間久了,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就連心跳聲也聽不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真的活着,或者已經是一副行屍走肉。迷霧剝奪了五感,更可怕的是摧毀了人的意志,。雲巒不敢停下來,她怕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忽然之間,方雲巒感到後背襲來一陣強烈的寒意,縱使她什麼都聽不到,後背劍氣帶着強烈的要置她於死地的濃烈殺意,讓她迅速從陷於絕境的無邊絕望中驚醒過來。

她一個翻身,雙腳用力蹬地,飛快向斜後方彈射而出,同時右手抽出腰間佩劍,順着劍意襲來的方向拼命揮了出去。

偷襲者顯然沒想到眼前這不起眼的小丫頭片子能有這樣的警覺力,一擊未能得手,失了偷襲的先機,便又收斂起殺意,蟄伏於霧氣之中。

方雲巒雖不知爲何對方會對自己下殺手,但也清楚那人既能不被霧氣所擾偷襲於她,必是五感未失,與自己現如今的處境相比是大大佔了優勢。此次他雖未殺得了自己,只怕他有了經驗下次更難招架。

正在慌亂中,突然感覺有人捏了捏自己左手,方雲巒大驚,正要揮劍。只覺對方毫無防備的輕輕把手放在自己手上,觸手溫熱,帶着一絲熟悉。

“阿蘅?”

那隻手輕輕擡了起來,似乎是在用指尖在雲巒掌心寫字。

雲巒跟着她所寫輕聲念道“是…我…別…怕”

雲巒頓時鬆了口氣,整個人卸下勁來,忽的又想起阿蘅不會武功,不由得更爲焦急起來,忙道:“你怎麼樣,這裡有人埋伏,你快躲起來。”

阿蘅繼續拿着她的手寫着“不…怕…有…幫…手…她…很…厲…害…兩…人…正…打…得…難…解…難…分”雲巒驚喜地看向阿蘅的方向,問道“當真?”不等阿蘅迴應,又忙道“快同我細細講講,他們是怎麼過招的。”

“好…”

雲巒期待着等了一陣,見她不再繼續往下寫了,忙問道“怎麼?”

“打…完…了…”

阿蘅看着慄兒,那邊戰場偷襲者已經渾身是血倒在了地上,顯然是不活了,慄兒蹲在他身旁,上下一陣摸索,不一會蒐羅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通通裝進了自己行囊之後,便向兩人方向跑了過來。

“可以走了,姐姐。”

阿蘅剛要繼續在雲巒手上寫字,慄兒看向她道“無妨,姐姐你想說什麼,我來傳話。”

雲巒猛地轉頭看向慄兒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心的大叫“我聽得到了”

“這位姐姐,你只能聽得到我說話,現在我來轉述蘅姐姐的話給你聽”

阿蘅看着她,緩緩說道“現在我們處在沼雲陣最深處,或者說是最中心的一點,陣形爲圓,無論選擇哪個方向,只要一直向前走,便能走出陣去,但若偏離自己選定的方向大於一定程度,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重新傳送回中心點。”

慄兒神色一動看向阿蘅,她點點頭繼續說道

“沒錯,我們每個人都處於各自的陣中點,本應各不相礙,也不能相幫的。”

雲巒聽到慄兒轉述,疑道“青冥山雖大,可山中地勢崎嶇不平,我這一路走來,雖不見路況,但腳感可知這道路還算的平坦。山中有此寬闊平坦之地並不多見,更何況此次試煉足有百人,怎能容納?。”

阿蘅便道“只有十丈方圓,並不大。”

兩人聽如此說都愣了,慄兒能看得見日升月落,雲巒縱看不見,習武之人也計得吐息,此時距離進入陣中,怕是過了已三日有餘,區區十丈,一眼之地,哪怕各個方向都走一遍,不消一個時辰便也走得出去了,又怎會三日被困於此。

“這陣法,並不如剛纔那位師姐所說,單單是一個沼雲陣,佈陣之人在沼雲陣之上更疊加了咫尺千里術,雖然只十丈距離,但空間無限摺疊之下,看起來像是有千里之遙。”

頓了頓又說“佈陣之人顯然並無惡意,無非是想想考較心性,看下大家在無人可靠斷絕五感的情況下,可否僅憑着自己的韌性走下去。”

“那我們是如何...”

阿蘅回頭看了一眼慄兒,捏了捏雲巒的手,說道“我們動身吧,這陣說來並不難走,只看準了一個方向,走上三天三夜自然可出的去。”

三人收拾妥當即便出發,真如阿蘅所說,三日之後,雲巒一腳邁出,猛地撞入一片山青水秀的景色之中,耳邊又響起熟悉的蟲鳴音,雲巒欣喜回頭看向隨後走出來的阿蘅、慄兒二人,大笑道“哈哈!我出來啦!”

三人再向前走,之前宣佈比試規則的清麗女子已在沼雲陣外等候了,旁邊還站着三個少年,二男一女,應該是在此之前便走出迷霧了的。

這幾人見她三人結伴而出,面露詫異,紛紛看向那清麗女子,那女子面色如常,只看向她三人,微微點頭示意,便不再多說什麼。

雲巒長舒了口氣“唔,還好,我這一路都嚇得吃不好睡不着,生怕她罰咱們違規。”

慄兒沒說什麼,只緊握的拳頭緩緩放鬆了下來。

她三個也無甚事,便也跟着衆人等在陣外,看還有什麼人出來。

那雲巒等不耐煩,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也不知比咱們還早出來那幾個,是什麼來路,竟這樣厲害的,他們怕不是也和你兩個一樣,能看得清,聽得見吧。”

阿蘅老老實實的看着她答“我也不知道。”

雲巒又道“我猜他們必不如我們厲害的,若不是我們路上耽誤了,一定第一個出來。”說到這裡又想起來什麼“哈!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也遇到那壞人,你們說,那壞人會不會不止一個。”

阿蘅又老老實實的呆呆答道“我也不知道。”

慄兒咬了咬脣,似是猶豫了良久,方低聲道“他們沒有,只有一個。”

雲巒見她如此說,愣了一下,跟着笑嘻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笑到“沒有就好,那我們現在可安全嘍。”

慄兒眼睛動了動,又不答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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