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咱們接下來可要怎麼辦呢?”含梅一臉緊張的望着蘇雲熙:“太后那麼寵愛皇后娘娘,皇上又是孝子,咱們若要對付她,恐怕絕非易事。”
“若是想要去做,那便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了的。”想到司徒煙痛失孩兒的哀苦之色,蘇雲熙忍不住一陣神傷,掩上胸口的痛楚,蘇雲熙定定的回道。
“那,咱們要如何做呢?”靠近了蘇雲熙,一臉的小心翼翼,含梅低聲問道。
“這次,避無可避了。”蘇雲熙衝着含梅輕輕一笑,莫測高深:“怕是需要勞煩司徒統領幫上個小忙了。”
與其整天小心提防,不如主動出擊。想起臨別時寧瑩然對自己說的話,蘇雲熙微微用力捏緊了手掌。
伏在案頭,瞪大了眼睛,一筆筆,細緻小心的描畫着,蘇雲熙一副非要將畫上之物給臨摹的入木三分不可的堅定神情。
“主子,您就歇上一會兒吧。”蘊蘭端來一杯蔘湯,放在案上,笑對蘇雲熙道:“不過是幅畫兒罷了,值得主子您天天這麼着費神的嗎?”
“當然值得。”蘇雲熙微微擡眼,對上蘊蘭道:“我的苦心全在這畫兒上了呢。”
“哦。”自從司徒統領送來了這幅畫之後,主子就像是得了大寶貝似的。不顧剛剛痊癒的傷勢,天天費神的對着那畫兒描來繪去的。鬧不明白蘇雲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蘊蘭卻仍是點了點頭,不依不饒的繼續纏磨蘇雲熙道:“可不管如何,主子總要周全了自己的身子吧,傷勢沒有養的大好就到處亂跑費神費心的,快喝點蔘湯吧。”
“好,去看看含梅回來了沒有。”暫時擱下手上的畫筆,蘇雲熙小口喝着蘊蘭送上的蔘湯。
“好。”蘊蘭見蘇雲熙休息,放下了心。
“主子,楊婕妤到了。”蘊蘭剛掀起了門簾,正好撞見領着楊蘭心回來的含梅。
“哦?”蘇雲熙隨手拾起一方錦緞將案頭上剛剛描畫好的畫兒輕輕蓋上,眼睛望向門口:“楊婕妤總算是來了。”
“蘭心見過昭儀姐姐。”跟着含梅進屋,楊蘭心滿面笑容的對着蘇雲熙行禮問安。
“好了,快起吧。”蘇雲熙走近了楊蘭心,將她輕輕扶了起來。
“不知昭儀姐姐這麼急着宣了蘭心進來所爲何事?”就看蘇雲熙的攙扶,楊蘭心緩緩起身,小心問道。
並不回答楊蘭心,將臉轉向她身後立着的含梅,蘇雲熙道:“交代你的事情可辦妥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對上蘇雲熙,含梅重重點頭。
“莫急。”衝着含梅淡淡一笑,示意她先下去,蘇雲熙這才轉了臉過來。
“嗯。”楊蘭心看似高雅的點了點頭。
“來,坐下來說。”看出楊蘭心眼中閃爍不去的莫名和驚疑,蘇雲熙笑眯眯的爲楊蘭心看座。
拈起一塊糕點緩緩入口,蘇雲熙輕道:“我生性喜靜,平素不喜歡四處走動。一直也少有到楊婕妤的和鸞宮去,可雖然如此,我心中卻是一直都不曾將楊婕妤看做外人的。”
“是啊是啊,昭儀姐姐爲人和善,蘭心也是一直想要多親近姐姐的。可是姐姐向來喜靜,蘭心總是擔心擅自登門會擾了姐姐,這才偷了懶的。”聽到蘇雲熙和自己套近乎,楊蘭心心中一凜,臉上卻仍是笑眯眯的。
“如此甚好,咱們姐妹可是想到一起了呢。”蘇雲熙拿起一塊糕點送進楊蘭心手中,繼續道:“既是一家人,咱們就不說兩家話。如今,我這裡有件事情要勞煩楊婕妤費心。”
“呃?”接過那塊糕點,楊蘭心微微一怔。就知道蘇雲熙特意將自己找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可她的位份畢竟高過自己很多,所以雖然心中並不情願,臉上卻仍是強自笑道:“如若蘭心什麼地方是昭儀姐姐用得着的,便只管開口,蘭心斷然不會推脫。”
“我就喜歡楊婕妤這樣的爽快之人!”聽到楊蘭心滿口應承,蘇雲熙大喜,挨近了楊蘭心輕輕說道:“楊婕妤也不用如此一副害怕的神情,我這裡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是有份禮想託楊婕妤轉送過去罷了。”
“呃?”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蘇雲熙看穿,楊蘭心尷尬的笑着。心中卻仍然不肯相信蘇雲熙所託之事竟然如此簡單,只是幫忙轉送一份禮物嗎?禮物當中不會摻有什麼害人的東西吧?她可不是當初的蘇才人,既有皇上盛寵,又得賢妃護佑。
“僅是一幅畫而已。”輕輕一笑,蘇雲熙霍然起身。來到剛纔繪畫的案頭,推開攤陳在桌上的其他畫卷,將那塊錦緞蓋巾揭開,端起一幅畫兒來,兀自朝畫兒上小心的吹着氣,一副小心的不得了的樣子。
“畫兒?”什麼畫兒?楊蘭心滿腹狐疑,跟着起身,來到蘇雲熙身旁,朝那畫兒上瞅去。一片花葉飄零落地的背景秋色之中,一名白衣少女手持花技巧笑倩兮。
“很美吧?”蘇雲熙揚着手上的畫兒,笑眯眯的微微側頭,對着楊蘭心問道。
“嗯。”楊蘭心輕輕應了,總覺得畫上的人十分眼熱,驚疑不定的望向蘇雲熙道:“這,這是?”
“入宮前的韓婕妤。”蘇雲熙慢慢欣賞着畫兒,淡淡笑着對楊蘭心道:“清純佳人,我見猶憐。楊婕妤,你說呢?”
“嗯,好看的緊呢。”聽了蘇雲熙的話,楊蘭心心頭釋然,也跟着笑了起來。朝向畫兒再細細端詳,果然正是那個清麗純美的韓雙雨韓婕妤。和現在相比,畫兒上的人兒眉眼之間隱約多了一股淡淡的稚氣,怪不得剛纔看的眼熟,卻也一時想不起來。原來是入宮前的韓雙雨。
“方纔我說的禮物,就是這幅畫兒。”蘇雲熙將畫兒小心的捲了起來,衝着楊蘭心定定的說道:“我要楊婕妤你,親手將它交到錢亭亭錢才人的手上!”
“錢才人?”楊蘭心兀的皺眉,不解的望向蘇雲熙:“畫兒上這人不是韓婕妤嗎??”
“交給錢才人的時候,順便帶上幾句話去。”就那麼淺淺的笑着,蘇雲熙將卷好的畫兒遞到楊蘭心的手上。
“呃?”怔怔的接過畫軸,楊蘭心更加糊塗。
“你就說--”微微一笑,蘇雲熙來到楊蘭心身旁,湊近了她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
卻見楊蘭心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向蘇雲熙:“她們,她們可是姐妹,怎麼會聽我這幾句?”
“沒錯,就那麼說。”蘇雲熙輕輕拍上楊蘭心的肩頭,笑道:“她會聽的。”
“哦。”楊蘭心握緊畫軸,定定的望着蘇雲熙。
“去吧。”蘇雲熙微微一笑,衝楊蘭心揚了揚手。
“是,蘭心告退。”楊蘭心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對着蘇雲熙行了禮後轉身離開。
噙着笑意,蘇雲熙忽然揚高了噪音道:“楊婕妤難道不想知道,爲什麼我偏偏要選你來送這份禮?”
“呃?”楊蘭心的背影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疑惑的望向蘇雲熙。她確實是在奇怪爲什麼蘇雲熙要選她去送這份禮物。她倆素無來往,難道蘇雲熙不怕她陽奉陰違嗎?
“一,楊婕妤口舌甜滑,能燦蓮花。這二嘛,”頓了一下,蘇雲熙定定的望着楊蘭心,望着她的眼睛,輕慢無比卻又清晰無比的低語道:“李偉之李太醫不僅和楊婕妤交好,和我,那可更是交好呢。”
“呃?”聽到蘇雲熙提及李偉之,楊蘭心渾身一凜,雙腳微微一軟。
“楊婕妤素來聰慧,想是不必要我說得太過清楚吧?”掛着炫目耀眼的笑容,蘇雲熙就那麼直直的望進楊蘭心眼眸深處。
“蘭心,蘭心知道該如何去做,昭儀姐姐儘管放心。”望着蘇雲熙臉上那可惡至極的笑靨,楊蘭心深深吸了口氣,重重的顫聲,口氣中隱約能夠聽出哭意。
“如此甚好,那便去吧。”轉開眼光,不再看楊蘭心,蘇雲熙回身坐下。
“是,蘭心告退。”楊蘭心緊緊手心上攥着的畫軸,緩緩退下。
“那逝去的孩兒確實可惜,不過也不必太過擔心。畢竟年紀還輕,只要身子調養好了,不難再育的。”慢悠悠的來到放滿了畫卷的案几上,一副認真端詳畫兒圖案的神情,蘇雲熙低低的嘆息着。
剛纔那話,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在說給別人聽。
門邊,楊蘭心掀開門簾的手微微一抖,腳步滯了一下,須臾,仍是跨了出去。只是那步子,比起剛纔,竟是堅定了許多。
見楊蘭心心事重重的出去,守在外頭的含梅掀簾走了進來。
“主子,在請楊婕妤之前,奴婢故意趁着曹嬤嬤在一邊的時候把您交代的話和蘊蘭說了幾句,奴婢偷眼去瞧的時候曹嬤嬤已經悄聲的去了。她那個大嘴巴,相信過不了幾日宮裡頭便就會傳遍和鸞宮有妃嬪私通宮外的消息了。”走近了過來,含梅低低說道:“可是,您就那麼篤定楊婕妤一定會聽您的話嗎?”
蘇雲熙正在將一幅陳舊的畫兒放進清水之中輕輕滌盪,聽見含梅問話,一邊小心的將畫兒自水中起出再換上新水,一邊眼也未擡的輕輕回道:“不由她不聽話。”
自寧瑩然那裡得知了曲飛嫣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之後,蘇雲熙便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打擊曲飛嫣的勢力,好讓曲飛嫣無暇顧及到自己。如今她已經將一應事情安排妥當。如果這事進行的順利,相信不日就會借王沉月之手卸去曲飛嫣的一隻臂膀,給她個重擊。
而如果萬一,萬一自己和寧瑩然都猜錯了,萬一這次的事情不是曲飛嫣幕後主使,那便跑不了是王沉月。如果事情真是那樣的話,自己的此計雖然不能直接給王沉月以重擊,但是以王沉月的性格,相信她也會和要力保韓雙雨的曲飛嫣直接鬧翻,將臉皮撕破。到時候,就由得她們兩人去鬥個頭破血流吧,也算是爲自己出了口氣。
那個韓雙雨已經投靠了曲飛嫣,保不齊日後會在唆使之下對自己作出什麼事情。強忍住心頭陣陣翻涌而上的不忍心,告訴自己此乃爲了自保纔不得已而爲之。
見蘇雲熙只是認真的做着手上的功夫,含梅走近了去,瞪着眼睛問道:“可是因爲主子如今位居九嬪之首,楊婕妤她又曾經得罪過主子,所以想要趁勢巴結您嗎?楊婕妤她素來眼皮子淺淡,雖然不討人喜歡,卻也還算乖覺,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便見風轉舵,這次奴婢可是說對了嗎?”
低低呼了口氣,將那手上的畫兒沉入水中,蘇雲熙這才拾起桌上的手巾將手拭乾,擡起頭來,低聲道:“是因爲李太醫。”
“李太醫?”含梅眼睛大睜,一臉疑惑:“剛纔奴婢也聽到主子跟楊婕妤說什麼李太醫,和李太醫有什麼關係呢?”
並不回答含梅的問題,蘇雲熙抿了抿嘴脣,輕道:“還記得我爹孃入宮那日你和蘊蘭曾經被西福宮的人給困住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大家都說那日的主子最有當主子的威嚴。”那日還是蘇雲熙第一次動手責罰下人,而且捱打的人還是一向欺壓主子的西福宮中之人,含梅如何會忘?只是想起那日因爲自己耽擱了蘇雲熙和家人團聚的事情,含梅的口氣在興奮中顯的微微有些黯然。
“找到你們之前,我曾經在路上遇到和鸞宮的紅線和李太醫,他們兩人神色慌張,似有可疑,尤其是紅線當時手上抱着一些帶血的衣褲。當時我也只是心中存疑,因爲要和家人團聚所以並未多想。”看着含梅重重皺起眉頭,認真的聽着,蘇雲熙頓了一頓,繼續道:“後來在避暑行宮之中取了賢妃娘娘那裡一些香粉需要太醫鑑證,於是我便想起了李太醫。”
“是,當時主子您是說腳崴傷了,要奴婢去宣太醫過來,還指名要李偉之李太醫。”想起行宮中的事情,含梅擡了一根手指輕輕點着自己的腦袋,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後宮之中水深水淺無人可知,我想要試探賢妃娘娘的根底當然不能找個自己信不過的太醫來。”衝着含梅點了點頭,蘇雲熙開始回憶那天的事情:“結果事情就是和我的猜想不差,那李太醫在我一番連哄帶嚇之中將實話說了出來。”
“實話?”聽了蘇雲熙的話,含梅如墜雲霧,更加不解。
睨了含梅一眼,蘇雲熙微抿了嘴脣,輕輕說道:“楊婕妤根本是已經不慎流產,卻爲了繼續要博得皇上的寵愛而串通了李太醫隱瞞不報,當日被我撞見紅線拿着的那些帶血的衣褲便是證據。那日李太醫爲楊婕妤診脈過後,楊婕妤便想着趁着午後宮中人少要李太醫將那些衣褲帶出宮去扔掉,畢竟各宮妃嬪的衣服各有不同,留在宮中終是禍害。卻不曾想會在半路上被我撞見。不過這個李太醫也委實膽小,當時我交代他不許將我知道的事情告訴給楊婕妤,他竟然真的就沒有說呢。否則楊婕妤今日聽到我說起李太醫也不會如此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吧?”
“嗯--啊--哦--”只見含梅在聽蘇雲熙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在隨之變化,從驚訝到震驚到不敢相信再到恍然大悟,簡直豐富之極。聽到蘇雲熙最後一句話音落,含梅猛地一拍手掌,滿臉興奮,見蘇雲熙瞪向自己,才急忙壓低了聲音,道:“也就是說李太醫和楊婕妤本來就是一夥兒的,所以主子您拿住了李太醫的把柄也就是拿住了楊婕妤的把柄。怪不得上次奴婢一說楊婕妤受驚滑胎的事情,主子便知道是李太醫爲她診的脈,因爲他們兩個一直都是狼狽爲奸!”
見含梅全都明白了,蘇雲熙便不再說話,繼續開始侍弄那浸入水中的畫兒。
“那,那主子您說,這事兒會像您計劃的那樣進行嗎?”湊近到蘇雲熙的身邊,含梅笑嘻嘻的發問。
蘇雲熙笑看含梅一眼,將手上的畫兒從清水中撈出,輕輕的將明礬膠液均勻的塗抹上去,低語道:“慢慢着,得小心呢。”
“哦。”不知蘇雲熙是在說畫兒還是在說自己剛纔的問題,含梅撅着嘴應了一聲,立在旁邊。
“主子,主子!”蘊蘭匆匆從外面跑了回來。
“什麼事?”蘇雲熙輕輕擡頭。
“主子您可真神了,連着幾天您都讓奴婢們到和鸞宮附近守着,今天果然有事發生了。”蘊蘭急驚風似的走近了蘇雲熙的身邊。
“可是德妃娘娘大鬧和鸞宮的採玉殿?”不等蘇雲熙開口,含梅已經急急出聲。
“是啊是啊,如今怎麼連含梅姐姐也變的未卜先知了啊?”蘊蘭一臉驚疑的望過去。
淡淡瞟了含梅一眼,蘇雲熙緩緩起身,將一幅剛剛裝裱好的畫兒揚了起來,對着蘊蘭問道:“過來看看這畫兒如何?”
“嗯?”蘊蘭奇怪的眨了眨眼,湊了過來,看着畫兒道:“挺好看的,主子您畫的嗎?”
│雪霜霖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