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貳回

兩方人馬不知是因何起了衝突,雖說是雙方混戰,但那容貌絕美的黑衣男子好似只是輕輕擡手,便壓制住了對方人馬。

待料理了衆人之後,隨即衝着良玉的方向道:“既是遇上,怎麼不出來打聲招呼?”

他身旁的人聞言皆是手持兵器萬分警惕,良玉心中嘆息,只覺得這人不好對付,無奈這麼長時間也只見到這兩隊人馬,她可不想再走冤枉路了。

於是在衆人面前撤去了隱身術緩緩落地,良玉對那黑衣男子道:“我是路過這裡,想問一句最近的城池怎麼走。”

黑衣男子笑着打量她一番,開口道:“剛好我們也要過去,小姐若是不嫌棄,可以一起走。”

良玉掃了一眼那仍在奮力掙扎的紅髮男子,到底還是點頭:“有勞了。”

待將對方的儲物戒一類盡數搜走,又種下了封魔禁制,黑衣男子纔將這些人通通扔進船艙,並且將良玉請上了船。

與靈界的浮空船有些相似,在魔界,諸如此類的大型運輸法寶依靠的也多是魔石、魔晶一類。

看着外面飛快閃過的景色,良玉心中顯然懷有些許忐忑。

這時候男子走了過來:“這一帶都是棄城,少有魔族,小姐遇上我們也算是好運氣。”

良玉轉過身來看他,微微一笑:“多謝公子,還未請教尊姓?”

黑衣男子輕輕敲了敲手中摺扇:“複姓容成,容成煜。”

良玉輕笑:“我叫樑玉。”在外,良玉很少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一來二去,她甚至習慣了樑玉這個名字,倒是這幾十年也算是用慣了玉真這個名字。

良玉又道:“冒昧問一句,剛纔是怎麼回事?”

容成煜倒是很寬容:“是在追捕一夥逃犯,前些時日被他們破壞了忻城慶典,盜走了城中的幾件重要寶物。”

良玉皺眉:“確是不妥,這些人膽子可也不小。”說實話,良玉對魔界的各種基礎知識半點都不清楚,她也只能是打着太極符合容成煜,若是旁敲側擊開口詢問,只怕必定瞞不過他。

這樣的人大多都是眸中精光內斂,面上看着人畜無害,可實際上那一肚子的壞水但凡是倒出來一點都夠受的了。

接下來的談話也都是打着擦邊球,虧得良玉知道不少有關魔界的事,又有紅璃在一旁提點,也算是勉強過了關。

船行了三五日的工夫,終於到了魔界下設的九大城池之一忻城。

這裡慶典剛過,但仍有不少人滯留在這裡,人來人往的同樣很是熱鬧。

趁着休息的時候,良玉清點過自己的家當,她可是連一顆魔石也沒有的窮光蛋,別的東西若是露出來指不定會出什麼事端。

倒是容成煜突然開了口:“容成家這邊尚且還有招待賓客剩下的房間,若不嫌棄,可暫時在此處落腳。”

良玉沒有多猶豫便點頭順勢應了下來,不爲其他,單是入了這忻城,城內的魔族皆是凶神惡煞,就連女子都是風騷無度,見到容成煜這等驚爲天人的男子可不是如狗皮膏藥般湊上來,着實讓良玉實在無語。

迄今爲止,她覺得自己見到最正常的應該就是容成煜了。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良玉一直謹記在心,不過那些鬧人的場面還是能不看就不看。

容成世家是忻城內第一大世家,不說每日賓客如雲也差不許多,見主子帶回一個陌生女子,其餘身邊人皆是疑惑警惕的模樣。

容成煜像是完全不在意,笑着爲良玉介紹府內景緻,又爲她安置了一處較爲清幽的院落。

老實說,對於魔族的審美,良玉一向不敢苟同,他們偏好於暗色系的物什,這本沒什麼大不了,可幾日下來,滿眼都是黑色,遇上的魔族女子都是濃妝豔抹,男子不說高大魁梧,面目猙獰,也決計是一身煞氣,更是根本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雖說如此坦誠倒也不是壞事,但身處於魔界,良玉覺得若不是自己一向堅守靈臺,只怕此時心中也要染上了魔欲,身不由己了。

良玉是借住在容成府內,也算是個賓客,來往的侍女更是服侍周到,無一不好。

同樣也並不約束良玉每日出府去城中閒逛。

如容成府邸這般龐大的都坐落在忻城內城,外城區域就更大了,幾乎是將洈水山域盡數納入勢力範圍之內。

魔界下設九大城池,分別爲隰、儷、忻、潼、璟、轅、鄀、塚、跖。魔界種族繁多,各城池也都是魚龍混雜,在這裡不僅有人族修士,也有其他物種,矛盾分歧都是在所難免的,打架鬥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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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天生重欲,對自身的約束力不強,相當一部分都是奉行享樂至上的,因而良玉纔會覺得這裡瀰漫着淫邪奢靡之氣。

老實說,容成煜應該是她見過的最有自控力的魔族修士,看樣子應該也是從凡人逐步修煉的。

在魔界,實力的劃分有些模糊,因爲許多魔族都是天生神力,或是繼承了傳承血脈,起步都要比一般魔族高出很多,所以即便是修爲不夠,也能越階打敗其他修士,因而在這裡即使是不同修爲的魔族也可以站上競技臺一較高下。

良玉對爭強鬥狠的事情半點也不感興趣,不過好容易來了一趟魔界,怎麼也不能空手而歸,對於在魔界見識過的事情,良玉都用玉簡一一記錄下來,畢竟這也算得上是珍貴的資料了。

魔族在生活習性上與道修有很大不同,其中最爲突出的一點就是重欲,在魔界,你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九大城池裡有看不盡的奇珍異寶,賞不完的俊男美女,還有無數的各色美食,甚至只要你能力足夠,在這裡都可以輕易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只要你負擔得起昂貴的代價。

即便是慶典結束,忻城每天也都有各種各樣的節日活動,生活在這裡的人追求極致的享樂,這也着實讓良玉大開眼界。

她跟着容成煜去了幾次城中的交易會,會上光是寶物每一件拿出來都價值不菲,這還不算完,美酒佳餚,美女歌舞,說是酒池肉林都不爲過。

容成煜顯然很受歡迎,而他身邊的良玉也受到了關注,不過她總是跟在容成煜身後,也從不出頭,所以並不起眼,也會讓人下意識的忽略她。

良玉並不打算一直留在容成煜身邊,她仔細查看過,這裡通往靈界的傳送陣每人需要一百魔晶的費用。

別小看這一百魔晶,換算成魔石就是十萬倍的數目,管叫良玉瞠目結舌。

她自然不可能去問容成煜要這一百魔晶,最後只得自己想辦法賺錢。

最後還是重操舊業開始煉製法器,魔族的法器與道修異曲同工,良玉有本源之力,又是精通煉器術,她煉製的法器要比一般人高出兩三成的威力,一來二去也更受歡迎一些。

待她終於攢夠了路費,打算與容成煜告辭啓程返回靈界的時候,卻有侍女告知容成煜邀請她去露臺晚宴。

路上良玉問侍女:“今日城內甚是熱鬧,可是有什麼事?”

那侍女面帶笑容,瞧着很是喜悅:“是轅城城主來訪,卻沒想到竟會在府內下榻,可是天大的榮幸呢。”

良玉也笑着:“依着你們主子如今修爲,下一任的城主也絕對是非他莫屬呢。”

那侍女聽了卻是搖頭:“小姐卻是猜錯了,主上與其他強者可是不同,原本這之前他也是有機會的,沒想到竟是主動放棄了。”

良玉心中一動:“那是爲何?”

侍女笑了笑,“我們做下人的豈會明白主上的想法,不過主上當不當城主,在忻城內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到了,請這邊走。”

良玉的出場讓在場不少人都皺起眉頭,無他,這個女人就像是被一層煙霧籠罩着,看不真切,她臉上也帶着淡漠的笑意,比起那一臉興致推杯換盞的年輕人着實少了些許吸引力。

正坐在右邊首座的是一位面色冷毅的男子,魔族向來駐顏有術,素以美貌聞名,這位轅城城主雖是冷若冰霜,但單是那刀削般的面龐,高大的身材,對於女子來說,便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與道修摒棄私慾所不同的是,魔族極爲注重享樂,但與此同時他們的整體實力水平卻沒有拉下,反而有些微的優勢。

有時候,良玉也覺得轉修魔道也挺不錯的,只是魔界的一衆審美讓她着實難以接受,色彩的過分厚重更讓她很不適應。

那轅城城主轉過頭來看向良玉,打量了幾個來回,開口與容成煜道:“這人是從哪裡找來的?”

那容成煜卻是輕笑:“如何?”

轅城城主奚子霆目中幽暗,只張口說了兩個字:“很好。”

容成煜笑意更深,待良玉被安排入座在奚子霆下方,離着最近的一處位置時,四周的男女目光皆是轉向她,那神色很是複雜,有羨慕嫉妒,也有厭惡仇視。

良玉雖不明所以,但直覺這不是什麼好事。

晚宴中間,奚子霆竟還賜下一杯夜光杯盛着的甘藍美酒,映着明珠華光別具情調,良玉擡眼看了看容成煜,見他微微頷首,雖是心知不妥,卻值得無奈飲了。

那轅城城主在容成府內足有十多日,每天倒是有無數的事務等待他去處理,偶爾容成煜也會邀請良玉前往,一來二去,她與奚子霆竟是混了個臉熟。良玉有意提起離開的事,容成煜推三阻四,並不正面回答,他這人實在圓滑,饒是良玉,也很難招架,無奈只得留下來隨機應變。

待那轅城城主終於打算離開的前一日,良玉再度被容成煜宣召去了酒宴長亭。

良玉以爲場面必然熱鬧,然而到了此處卻只見容成煜一人。

他正手執玉杯暢飲,見到良玉招手叫她過來。待她落座,早有人奉了精緻菜色美酒上來。良玉見容成煜似是不同以往如若春風,心下微微一動,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容成煜笑着對她舉了舉酒杯,將裡面的橙紅色液體一飲而盡:“今日是個特別的日子,才叫你前來同飲,希望你不會介意。”

良玉慣了打打殺殺的場面,猛然間這容成煜溫文有禮,她反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公子嚴重了,樑玉得公子幫助,既是有恩,自不會介意。”

容成煜聽出她話裡的誠懇,微微一笑,二人竟是這般對月小酌,也算是推杯換盞盡了興,樑玉以爲這便完了,豈料那容成煜竟引着良玉往內府走去。

良玉不願深入,卻也推卻不得,只得硬着頭皮與他進去。直到一處假山附近,容成煜大步向前,竟是穿過了一處幻象,良玉緊隨其後,待眼前一亮,她纔看清楚這假山內裡竟是別有洞天。

高掛穹頂的香檳色晶石製成的吊燈,四周華麗無雙的鎏金浮雕,腳下同樣是金色鋪就的平坦大道,兩人所處的環形廳室似是中樞,周圍盡是佈局規律環繞的拱門,該是通往各處。

良玉不明所以,容成煜低聲道:“隨我來。”

說着轉身朝着一處飛鳳浮雕的拱門而去,良玉跟在他身後,試圖溝通着封天鑑,雖然並沒有受到影響,但紅璃竟是一語不發,良玉推測着許是她得了仙晶正在汲取其中仙靈之力,已是顧不上了。

走過長廊,二人到了一處宮室門口,容成煜擡手將那門上封印破開,大門隨即應聲而開。

良玉跟隨他走進去,卻是迎面看到了放置於正中央的巨大水箱,那晶石雕砌的水箱中竟有一金髮魚尾的國色佳人,然與鮫人略有不同,這女子除魚尾身負鱗片外,其餘各處皆是凝脂如玉,雖是雙目緊閉,卻能從那眉宇中看出一股高貴氣質,與鮫人族的妖異實有不同。

不等良玉發問,容成煜便開口道:“這是我妹妹,已經沉睡千年了。”

良玉心中一跳,更覺他下面要說的是個驚天秘密。

容成煜也不管良玉是何反應,自顧自道:“說起來,我與她該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你也猜到了,她母親便是鮫人一族。鮫人族族規甚嚴,她母親私通外族,很快便被發現,便有族內的執法者當場誅殺。

我父竟事到臨頭成了縮頭烏龜,最後只隱瞞下了這一點血脈。

父親風流成性,多年來姬妾子嗣多不勝數,但在我眼裡,唯獨只容得下楚歌這一個妹妹。”

容成煜轉頭看向良玉:“如今,我已掌了容成家的內部大權,但即便有再多,也換不回我的妹妹。”

良玉平靜道:“她爲何會變成這般?”

容成煜輕笑:“魔族與鮫人族的血脈天生便具有排斥性,隨着她年歲增大,境況也越發嚴重,最終陷入昏迷,我唯有將她置於東海海水中,以月神珠震懾,勉強才留住了她一命,卻是到了如今也不能甦醒。”

良玉道:“生死輪迴本就是天道常理,公子若是逆天改命只怕難以如意。”

容成煜聞言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良玉以爲他會大發雷霆,豈料他竟只是一笑:“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如今已邁出了第一步,近千年的時間足以驗證,天道左右不了我們的生死。”

良玉點頭:“人各有命,然命運也掌握在自己手裡,但需知天道並非左右,只是預言,若無天道,六道衆界必將天下大亂。”

容成煜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即鄭重對良玉道:“我這裡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良玉心說果然,倒是放心了幾分,道:“公子且說來聽聽。”

容成煜只她有意答應,目露笑意:“奚子霆手中有一濯天羅盤,能逆天改命,只是但凡催動,必反噬性命,因而少有使用。我希望你能接近奚子霆,從他手裡拿到這件寶物。”

良玉並沒有立刻拒絕,她知道即便拒絕也只能無濟於事。

因此,她只是皺眉道:“那轅城城主看着便是個謹慎之人,我不過區區小女子,如何能輕易接近他?”

容成煜卻是笑道:“這個不是問題,之前他在露臺晚宴上見過你,對你頗有好感,更是賜下甘藍暗示於你。我也不瞞你,奚子霆已然悟得魔道古虛,便是縱橫魔界,也少有敵手。你若能憑他對你這一份心思,即便是任何寶物,都能輕易得到,何必還要花費精力替人煉製法器呢?”

良玉雖然知道自己的行爲瞞不過容成煜,但被他這樣輕飄飄的說出來仍覺陰寒十分。但良玉不難看出,容成煜並未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充其量也只是認爲自己是哪個窮鄉僻壤裡出來的,若不然也不會眼界差到連魔界各種習俗都不清楚的地步。

而良玉自然不會糾正他,不過要她去取悅一個魔族……

良玉張口剛要說什麼,卻是頭頂的星金石突然光芒大盛,一片金光燦爛之中,容成煜的身影越發模糊不清,良玉來不及反應,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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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只覺得頭痛欲裂,耳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響起:“你醒了。”

良玉心頭一震,擡頭看去,只見那銀髮黑眸的魔族男子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眼中透出難以忽視的認真和重視。

行走江湖多年,良玉心知縱是隨着修爲的提升,她的容貌也變得越發清麗,但距離絕世美女還是有很大距離的,以往相處過的異性無不是天長日久難免產生好感,如奚子霆這般不管不顧黏上來的還從未有過。

良玉不免頭痛的同時也深深懷疑容成煜那傢伙背地裡肯定另有盤算。

她起身下牀,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處奢華無比的宮殿內部,不等奚子霆反應,她便推開大門,外面渾濁的魔氣撲面而來,縱是良玉身上有隔絕魔氣的寶物,卻還是十分不適應。

外面的天空仍是灰濛濛的一片,這裡仍是魔界。

奚子霆緩步走到她身邊:“你受了星金石迷惑,險些着了容成煜的道,還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這裡的魔氣會對你的身體有很大影響,宮殿內部有隔絕結界,只要不踏出結界,你就可以安心修煉。”

良玉擡頭看他:“你知道我是道修,還這般對我?”

奚子霆雖是面無表情,目中卻是柔和了幾分:“你別怕,我不在乎你是道修還是魔修,只要你高興,你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沒有人能打擾你,甚至傷害你。”

良玉沒有忽略他話語中的一個大前提:“在這裡?”

奚子霆緊緊地盯着她,似是一瞬也不願意放鬆:“沒錯,你要留在這裡,陪着我。”

良玉只覺得頭痛似乎更加嚴重了,或許她當初就不應該湊上前去,也不應該與容成煜走得太近,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奚子霆身上的強大氣息,很明顯,在這種人手下,她想要乘坐傳送陣離開將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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