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因爲有了更清晰的地圖,虞娘等一行人的路線更明確了,加上魏惜金時不時的用“狼魂之眼”探路,因而進入西山之後,順利的避開了好幾處天宮的暗哨。
爲了在不驚動敵人的前提下更快趕到魔龍山最高峰,他們按照山民的地圖,打算走黑巖洞。這是一處水洞,橫貫了一整座山,據山民透露,此水路多少年前就有人走過,確定乃是最快抵達天宮之頂的路。
於是他們一行人晌午前趕到黑巖洞附近,生火造飯,砍樹作筏,罷了將竹筏擡入水中,撐杆而行。
此行他們大約三十餘人,分了三個竹筏,魏惜金、虞娘和陳挽風都在第一條筏上,虞娘立於筏頭,陳挽風在她之後,魏惜金則守尾。
這條水路漫長,大約要走半個多時辰,入洞不久光線就暗了下來,先行者們則將準備好的火把點燃。
水路幽幽,流水潺潺,時而湍急,時而輕緩,就着火光,陳挽風看到山洞頂部的岩石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蝙蝠,小蝙蝠們雙眼血紅,面目猙獰,齜牙咧嘴,猶如幽靈,因爲數量衆多,所以看得人不免雞皮疙瘩顫慄。
原來這裡乃是蝙蝠的巢穴,這些蝙蝠因爲害怕火光,在筏子游近的時候一羣一羣的飛起,一時之間山洞裡滿是翅膀噗噗的聲音。
虞娘站在筏首,她是殭屍,蝙蝠們亂飛之際都不敢靠近她,先行者們分開站在兩邊用火把驅蝙蝠,故而場景雖然可怖,卻無人受傷。
黑暗和陌生的環境讓虞娘不敢大意,她渾身緊繃嚴陣以待,而陳挽風站在她身後,手指擱在七星劍手柄上摩挲,看上去也是一副緊張的模樣,然而實際上此時他想的卻是,若我現在出手,這上魁殭屍生還的機率多大?
原來這人還不死心,一方面覺得虞娘天良未泯,罪不至死,一方面卻對玄冥童子帶他看到的未來充滿恐懼,內心掙扎不已,故而有時恨不能殺了虞娘後快,有時又下不了手。
虞娘放心的將後背交給他,可魏惜金站在不遠看到他面色有異,眼睛眯了眯,故意喊了一聲:“陳道長。”
陳挽風完全沉浸在殺與不殺的糾結中,突然聽到人喊自己,不禁一慌,擡頭朝魏惜金看去,這時虞娘也回頭看他二人。
魏惜金將戾氣化於無形後,頗爲雲淡風輕的一笑,道:“陳道長不要緊張,這些穴居蝙蝠不傷人的。”
陳挽風唯恐心思被看破,匆匆嗯了一聲,同時虞娘也看向他,輕聲問:“陳哥哥,你很緊張嗎?”
虞娘眉眼溫柔,目光含情,情意毫無保留,這讓陳挽風因爲背後算計她而感到窘迫,他臉微微有些紅,忙把目光垂下,道:“唔……沒有。”
虞娘看到他臉紅了,暗暗驚了一下,心裡偷偷嘀咕,魏惜金說他緊張,他應了,我問他他卻不承認,還臉紅起來了,莫非他緊張不是爲蝙蝠,而是爲了……
她立時心花怒放,笑眯眯的盯着陳挽風看,看得陳挽風越發恨不能找個地方鑽進去。
虞娘長大了,如今正是風華正茂,美貌多情的女兒形態,額上魏惜金親自給她描的梅花妝,又能彌補她作爲殭屍的不足之處,使她看上去越發像個活生生的美人兒。
因此在她**的目光下,陳挽風避無可避,最後吞吞吐吐的道:“上魁……姑娘,你能不能把這件黑袍脫下來?”
“嗯?”顯然虞娘對“上魁姑娘”這個稱呼不滿意,皺了皺眉:“爲什麼?”
“……看着不舒服。”陳挽風簡直要捶自己的腦袋了,怎麼一開口就說起這個?就算看着再不順眼,這樣說話也於禮不合吧。
虞娘想也不想,馬上扯掉了外面罩的黑袍丟進了水中,她裡面穿着的還是原先那件白裙,她展開衣袖,蝴蝶一般輕盈的在陳挽風面前轉了個圈,然後才歪着腦袋笑吟吟的問他:“喏,現在看着舒服了嗎?”
沒了那件黑袍,陳挽風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他看虞娘笑得那麼愉悅,嘴脣差點跟着翹起,但及時收斂住了,壓低聲道:“……好看多了。”
他說我好看耶。虞娘心中暗樂,笑意更濃,拿着衣袖遮了遮脣角,以示羞澀。
陳挽風突然覺得氣氛怎麼變得如此怪異,上魁殭屍怎麼這樣的反應,難道我在調戲她嗎?可我沒有啊!
虞娘這時候又扭捏着道:“其實你以前一直叫人家虞孃的……”
不對啊,好像應該是她在調戲我吧!陳挽風錯愕的望着虞娘,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能把氣氛帶回正常的範疇。
魏惜金在筏尾一直關注着這邊,見他倆旁若無人的態度就一直把冷笑掛在嘴邊,直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啊”了一聲,他忙回頭看,卻看到後面筏子上有一位先行者落水了,那人驚慌的在水中撲騰,其他人則伸出撐杆去救他。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人抓住了撐杆,卻是一臉驚恐,他大叫:“有東西在抓我,救命!”他話音一落,整個人被拽進水裡再看不見了,水面上則浮起一大片紅色的液體!
黑漆漆的水洞之中,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令人驚異,虞娘見出了狀況,忙下意識的抓住陳挽風的手,陳挽風不明所以,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地方一看。
虞娘已經敏銳的發現了不妥,這個水洞裡面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她表情嚴肅的道:“陳哥哥不管發生什麼,不要離開我身邊!”
“……”陳挽風還來不及說話,就有人喊起來:“看水下!”
三艘筏子上的人一齊往水下看去,只見不知什麼時候起,黑漆漆的水下竟然有一團一團熒熒的光,那些光來自水深處,之前看不見,但隨着“熒光”上浮,自然就讓人看見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手握武器,而那些“熒光”越來越靠近,一整條河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它們。
水流變得急了起來,同時熒光靠近水面,這時人們才發現,那一團一團的熒光,竟然是一個一個的人頭!!
沒錯,就是人頭,它們的臉朝上,眼耳口鼻清晰可見,而且它們的眼睛瞪着筏子上的人,這詭異的場景令人不寒而慄,只覺恐怖之極。
好在這些先行者不論武功還是膽量皆不是普通人可比擬,他們雖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但都舉着刀劍對着水面,突然,那些人頭張開嘴,一圈尖利的牙齒之中,一條條舌頭如捕食蒼蠅的青蛙一樣從水中伸出來,捲住了筏子上先行者的手和腳。
有一個先行者沒有站穩,慘叫着立即被拖入水中,下水之後立即有許多“人頭”游過去,將他分食了,其他的先行者忙用刀劍砍掉纏在身上的“舌頭”,舌頭一斷,斷口處立即有一股腥臭的綠色液體噴了出來。
這一次大約又有四、五個先行者犧牲掉了,其他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後漸漸控制住了局面。
“人頭”的舌頭被砍斷之後,嘴裡發出怪叫聲,一個個從水裡跳了出來,這才讓人看到它們的真面目。
原來它們是水中生物,大約?...
有臉盆那麼大,只是臉長得像人,身體卻像魚類一樣長滿鱗片,又有如青蛙一般的兩條粗腿,總的說起來,真是又醜又怪。
“蚨蛙!”魏惜金叫了起來:“不要慌,它們怕火!”
蚨蛙從水裡跳出來,要咬筏子上的人,因爲魏惜金的提醒,所有人都背靠背站在一起,手裡舉着火把對付它們,果然在水面上跳來跳去的蚨蛙不敢跳過來了,那些舌頭沒斷的蚨蛙,也因爲懼怕火而不敢把舌頭捲過來了。
有少數的蚨蛙直接跳到了筏子上,張開嘴露出一口利齒,想要咬人卻又不敢靠近。
“都蹲下來!”魏惜金命令所有人蹲下,這樣可以縮小受到攻擊的面積,同時也防止水流過急,有人站不穩掉入水中。
他朗聲道:“蚨蛙本是普通的魚類,它們受到煉屍水污染後產生異變,所以才長出類似人形的臉以及蛙類的後腿,不必懼怕也不必慌亂,蚨蛙怕光怕火,不能出水洞,只能在這段水域活動。”
就怕不知道這些醜陋噁心的怪物是什麼,魏城主見多識廣,既然他都說是異變之物,其他人都放心了一些。
可爲怕軍心大亂,魏惜金沒有說的是,這些變異的蚨蛙非常兇殘,逢肉必食,餓的時候連同類都吃,如今這裡的蚨蛙遍佈了整個水域,實在令人擔憂。
虞娘和陳挽風縮在筏頭,陳挽風接過了一個先行者遞過來的火把,正有三隻蚨蛙跳到他們面前,虞娘伸出手,細長的手指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大約三寸長的指甲,陳挽風卻比她快一步,另一隻手拔出七星劍,直接用劍刺死了它們。
陳挽風是看虞娘直接用屍爪不方便,劍比較長也比較好用,可虞娘卻以爲他是想要保護自己,不由分說收了利爪,小女兒家一般挽起他的胳膊,將腦袋噌過去,笑眯眯的道:“謝謝你,陳哥哥。”
“……”陳挽風默默的抖了抖胳膊,可惜沒能抖掉某隻滿心喜悅的上魁殭屍。
魏惜金單膝跪在筏子上,一手舉着火把,一手將跳上來的蚨蛙殺死,他焦急的看向前面,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走完這一道水域。
卻在這時候,筏子下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魏惜金臉色一變,與此同時有人發現了異狀,大叫起來:“不好了,它們在啃筏子!”
這些蚨蛙本是魚類的變異,在水中要比人靈活得多,何況這遍佈水中的蚨蛙少說也有成百上千只,他們這些人不論有多麼厲害,一旦落入水中,那就必死無疑了。
正在他驚慌不定之際,最後面的筏子已經叫蚨蛙咬斷了繩索,木頭一根根分開之後,上面的先行者全部掉進了水裡,他們的火把入水之後也熄滅了,一時之間所有蚨蛙全都涌了過去,十來個人落水之後不過片刻的時間,全都叫蚨蛙撕碎吃掉了,整個場面血腥無比,太慘烈了。
看到同僚落得這樣的下場,其他先行者們來不及哀悼,因爲第二艘筏子也被咬斷了,人落水不久也沒動靜了,血水染紅了水面,水面上飄蕩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魏惜金的腳下晃了晃,他看到腳下的筏子也分開了,已經有水漫過了自己的鞋底。
“凝冰訣!”陳挽風半跪在筏子上,慌慌張張的往上面貼了一張符紙,嘴裡起了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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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這快要分開的木筏上都凝了一層冰,這些冰讓木頭與木頭都粘在了一起,飄在了水面上。
陳挽風鬆了一口氣,可好景不長,那些蚨蛙雖然是沒有智力的動物,但獵食的天性讓它們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吃掉筏子上的人,它們有的從木頭之間的縫隙擠上來,有的從水中伸出舌頭試圖捲走他們,還有的直接用牙齒咬凝成冰塊的木筏。
魏惜金和還活着的先行者們疲勞的抵擋四面八方捲過來的舌頭,抽空還要捅死水下從木頭縫之間往上擠的蚨蛙,他們都知道這樣堅持不了太長時間,默默期盼快點出去。
虞娘雖然強卻擅6戰,落水後面對水下衆多的蚨蛙也無計可施,最多隻能自保而已;而陳挽風的道術十有八、九都是用來對付惡靈或者是殭屍,對這些變異生物還真沒辦法;魏惜金的靈血更加要命,因爲靈氣旺盛,所以如果他若掉到水中,他的血肉將會成爲比其他人更加讓蚨蛙垂涎的美食。
魏惜金焦急着對陳挽風道:“這些蚨蛙怕火怕光,你能用弄出一些光來麼?”
陳挽風聞言立即丟了一張符到空中,符紙化爲一大團火球,大火球燒出的光映在水面上,照的那些蚨蛙四處躲避,可大火球很快就消失了,逃走的蚨蛙立即又都回來了。
畢竟火光不比陽光,一團火的光覆蓋力有限,同時也燒不了那麼久,陳挽風的道術雖然比過去精湛了許多,但若是要他弄出像日光那樣亮度和持久的光,他還無法做到。
儘管如此,陳挽風還是一張一張的拋出大火符,大約丟了三十多張,大火符就用光了。
萬幸的是,這時候洞口也快要到了,遠處一團白白的亮光照進來,彷彿是勝利的曙光。
正當所有人欣喜之際,水下的蚨蛙又去咬木筏,而本來凝冰的木筏因爲大火球的原因,上面冰都化開了,現在沒有了大火球,蚨蛙們一下子就徹底咬掉了連接木頭的繩索,於是希望在即,結果所有人都掉進了水裡,成百上千的蚨蛙一擁而上!
陳挽風在水中拼命刺那些向他咬來的蚨蛙,虞娘落在他不遠處,相比殭屍肉,蚨蛙們更愛咬活人,她便游過來幫陳挽風殺蚨蛙,並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陳挽風,將他往洞口那邊推,在水流的帶動下,陳挽風不久被衝了出去,在他快要出洞的那一刻,虞娘鬆開了手。
陳挽風出了水洞,隨着水流沉浮之際,看到虞娘那張蒼白的小臉望了他一眼,然後決然的逆流而上往回遊。
魏惜金犯了一個大錯,他心思慎密,極少犯錯,所以高傲如他,一旦犯錯就很難原諒自己。
他落水之後也拼命用寶劍殺死企圖吃掉他的蚨蛙,可儘管他的武功十分出色,卻由於水中阻力的原因,他很難達到在6地上的速度,而只要他稍微慢一點,就會被蚨蛙咬一口,同時他流出的靈血爲他招來更多的蚨蛙。
即便是這樣,他也堅持着直到最後一刻,掙扎不被吃掉的同時,他十分憤怒,他怒的是自己爲什麼沒有想到這裡的水會被煉屍水污染的可能?
百密一疏,這竟讓他全軍覆沒!
魏惜金被蚨蛙圍住,它們將他拖入水中,魏惜金的意識開始渙散他開始窒息,這讓蚨蛙們有機可乘,一隻只的張開血盆大口準備着要飽餐一頓,正在這生死之際,虞娘遊了過來,她已經完全屍化,用利爪抓死了不少蚨蛙,硬生生的從它們的嘴裡躲過魏惜金,將他抱在懷中,往洞外游去。
由於靠近洞口,蚨蛙的數量開始減少,虞娘抱着魏惜金,感覺他軟綿綿的全無反應,驚覺他好像窒息了,於是她一低頭,雙脣覆在他嘴上給他渡氣。
虞娘對魏惜金的嘴吹起,魏惜金半天才有反應,似乎是掙扎了一下,虞娘見狀,知他還活着,心中大安,連忙在水中?...
託舉起他往水面上遊,直到他的腦袋露出水面。
虞娘隨後也浮上水面,拽着魏惜金遊徹底出了山洞,魏惜金生命力非常頑強,就着虞娘給他的最後一口氣,硬是挺了過來。
虞娘又拖着魏惜金上岸,陳挽風先上岸一步,看到他們也出來了,連忙過去幫忙,魏惜金上岸之後趴在地上嘔了許多水出來。
他遍體鱗傷,幸好都只是皮肉傷並無大礙,而且冰冷的水麻痹了他的痛覺,他也不覺得痛,只是翻過身靠在一塊石頭邊,一邊喘氣一邊擡起眼皮看着虞娘。
虞娘收斂了屍相,她坐在河邊休息,看到魏惜金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冷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以爲我會看着你死不成?”
“我死了……”魏惜金渾身透溼,面色慘白,樣子十分狼狽,他有氣無力的道:“你當然也好不了多少。”他說着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只是指尖滑過嘴脣的時候,稍微停留了片刻。
他和虞娘自結下了契約,如果他死了,虞娘也會遭到反噬,不過即便不是這個原因,虞娘也不會對他見死不救。
畢竟不管她願不願意,他們都相處了這麼久,能夠救他的話,她怎麼會不救呢?她又不是精神變態。
“現在只剩下我們三個了。”陳挽風看了看虞娘,又看了看魏惜金。
魏惜金沒有說話,這次的事情對他打擊非常大,他犯了個錯誤,可他不該犯這種錯誤。
“那又怎麼樣?”虞娘仰起頭擡起頭望向陳挽風,此時她渾身溼透,烏黑的長髮流散,披肩而下,一雙柔臂撐着地面,曲線玲瓏的身體微微向後傾,姿態風情撩人,而白色的裙子幾乎半透明的貼服在她的身上,現出一雙修長的美腿猶如人魚的魚尾。
虞娘脣角微微上翹,笑容裡透出十足的自信,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眼下的姿態落在別人眼裡是什麼模樣,只是桀驁不馴又略帶一絲漫不經心的道:“我可是上魁殭屍,我一個抵得上一整隻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