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絳靠在圍欄上,素手擡起,輕輕的擱在心口上。1胸腔裡,傳來一陣陣難以描述的疼,有點澀,有點壓抑,像堆着石頭,把呼吸都堵住。
他翻身坐在欄杆上,雙腿凌空,似隨時都會掉下去。
“自古多情空餘恨。”
也不知道怎的,他突然就想其了這句話。
一隻灰色的信鴿從雲端飛來,停在了蓮絳旁邊的欄杆上,蓮絳取下一張紙,展開:查無此人柘。
這是今日的第三封飛鴿傳書,皆沒有關於‘衛霜發’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似憑空而來,這人似憑空而現。
他默默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廣場上,偌大的正泰殿前方,除了茫茫雪,什麼也沒有,空寂如往常熬。
空氣中滑過一道似流星的煙火,蓮絳蹙眉,如幽蝶般展開黑色長袖飄向空中,掠向西面。
一路十幾個機關,半個時辰之後,他立在了半山腰,身旁跪着兩列神色凝肅的暗人。
而最前方,又十幾具屍體整齊的疊放在一起。
屋子裡腐朽味道傳來,豔妃坐在鏡子前面,長髮溼漉漉的凌亂貼在那蒼白的臉上,她佈滿血絲的雙眼凌厲,如冬日從水中爬來出來水鬼。
鏡子裡的臉,有着驚世駭俗的美,但是卻因爲那一頭溼漉漉的長髮和雙眼,竟顯得有幾分猙獰。
那個小孩兒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爲什麼偷我孃的臉?”
盯着鏡子裡那張突然變得陌生的臉,豔妃抓起旁邊剪刀,狠狠挖下自己的臉。
“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一雙粗糙的手一下扣住了她手腕。
豔妃聲音一沉,“放手!”
那雙手放開趕緊放開。
暗處,站着一個手持長鞭的青衣男子。
男子看了看豔妃,垂首,“娘娘,小心剪刀傷人。”
“傷人?”那佈滿血絲的雙瞳盯着鏡子中的那張臉,她語氣陰森,“都說這張臉嬌豔無雙,如今,卻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臉,你說怎麼辦?”
“將其毀了,不就再次無雙。”
“我向來都賞識你,你總是能猜到我的心。”豔妃轉眸一笑,將剪刀遞給了那男子,“那你把這個剪刀給安藍郡主送過去。”
是啊,毀了其中一個,那另外一個,不就又天下無雙了!
男子一聲不吭的雙手接過,態度恭謙,這正是三年前,背叛家門的柳家堡,柳二當家。
他立在豔妃旁邊,目光望着那張他生來見過最美麗的臉,心中有微微的漣漪。
“地窖準備的如何了?”女子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他頓覺得頭腦微炫。
只有夜帝在時,這個美豔的女子纔會露出那芳華絕世的笑容,一時間,他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明晚子時,第一批蔓蛇的卵馬上孵化出來。”
“很好。”豔妃笑得越發美豔,“柳二,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願爲娘娘效勞,是柳二的榮幸。”男子一下跪在地上,幾乎感恩戴德。
“呵呵呵……”豔妃掩嘴輕笑,“你快去送剪刀,不然來不及了。”
“是。”男子離開,豔妃披衣而起,朝後院走去。
大冥宮長年陰寒,溼氣頗重,陰冷的空氣中夾雜着腐敗的味道,她輕推開一扇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豔妃擡手扶住牆上一盞燈,登時,屋子裡亮起了昏暗的燈,可以看到一條陰暗的石階深入地下。
因爲內傷未復,又加之在雪地裡長跪一整日,她扶着牆緩緩地走下去,那潮溼的牆隨着她深入,漸漸的渡了一層白霜,霜白越發重,到最下面直接是冰牆。1
原來,這裡是一個冰窖。
冰窖不過十來方,可裡面卻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二十坐冰雕。
與其說這些是冰雕,不如說是活生生的美人雕。
透明的冰裡放着年輕的女子,她們僅着蔽體的衣服,除了腹部,其餘頭部四肢全都被冰棍。
而袒露出的腹部,幾近透明,能看到裡面的內臟,更能看到一條詭異的小蛇盤踞在內。
那條蛇小腹隆起,再過一天,就會在女人體內產下蛇蛋。
豔妃拉緊了披風,一個個的走過這些女子身前,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
三年,她用了快三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這種陰邪的方式,培養出了第一批蔓蛇蛇卵蛋。
以年輕女人爲母體,將蔓蛇至於她們腹內,吸食她們的精血,然後培育出強大的蔓蛇卵。
十五抱着小蓮初在流水的陪伴下,慢慢往南苑宮走去,天已經黑了,空中竟又飄着小許雪花。
流水忙把傘打開,撐在十五頭上。
小孩嗜睡,阿初將下巴擱在十五肩頭,一晃一晃的又睡了過去,雙手倒是一直緊緊的抱着十五的脖子。
後面緩緩跟隨着大冥宮的侍衛,十五和流水兩個人都喜歡安靜,一路無話。
“瘋子。瘋子!”
可剛走到一座宮苑處,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長髮女子突然衝了出來,手裡拿着鋒利的剪刀朝十五刺了過來。
她速度很快,幾乎瞬間就到了十五身前。
她到來的瞬間,十五擡腿迎面踢過去,卻在看清她面容時,動作頓時僵住空中。
那女人手裡的剪刀趁機揮了過來。
凌厲的風從耳邊閃過,十五下意識的低下頭,護住阿初。
旁邊的流水丟開傘抱住十五,另外一隻手,本能的擋在上方。
剪刀穿透皮膚的聲音,在巷子裡,顯得如何刺耳。
十五擡起頭,看到那女子手裡還拿着血淋漓的剪刀被侍衛架住,不停的揮動,嘴裡尖叫的喊着,“我要砸死你,我要砸死你!你們都是瘋子!”
而流水擋在十五身上,右手鮮血淋漓。
剛剛那把剪刀,刺傷了流水的手。
“你怎麼樣?”十五拉過流水,看到她手背刺開一個很大的口。
“沒有傷到骨頭。”
恰此時,那女人竟然一下推開了一羣侍衛,再一次朝十五撲了過來。
十五將小蓮初遞給流水,“你帶着阿初回南苑宮,這裡我來處理。”
流水看了一眼那女子,抱着小蓮初急匆匆的往前方走。
那女人手裡剪刀刺來的瞬間,十五跨步過去,飛快的扣住了她手腕,稍微用力,那女子一下跪在地上,剪刀掉落在地上。
女子擡起頭,看到十五的臉,發出一聲獰笑,“瘋子!”
十五擡腳將剪刀踢得老遠,對着旁邊的侍衛道,“你們都下去。”說吧,拽着女子的手,往院子裡走。
剛進院子,一個青衣身影一閃而過,十五立在院中,目光追隨而去,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不要拉我,瘋子!”
女子還在哭,十五回頭看着她,俯身在她耳邊道,“安藍。”
“你是誰?”
安藍擡頭警惕的盯着十五,“是你!你是變態!”
“我不是豔妃。”十五眼中微澀,將她帶進房間,安藍卻一下跪在地上,另外一隻手扣住門檻,怎麼也不願意進去。
“你是……你就是!”
她神情恍惚,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我要殺了你!我要替她們報仇!”
“報仇,報什麼仇?”
十五將她拖起來,然後安置在牀上,卻不料,安藍一下坐起來,雙眼愣愣的看着十五。
那眼神,極茫然又探究。
然後緩緩朝十五伸出手。
十五坐在旁邊,任由她看着。
臉上一陣劇痛。
安藍大笑起來,指縫裡閃過一絲寒光,十五對她毫無防備,原以爲她是要摸她,臉上捱了一針,旋即的火辣辣的疼。
見十五雪白的臉上溢出一道血痕,安藍笑得越發瘋狂,然後將那手裡的針一下吞入口中。
十五大驚,也不顧不得臉上的傷口,扣住安藍下顎,冷聲命令,“吐出來!”
安藍抿脣,根本不理會十五。
十五一手扣住她下顎,一手直接撬開她脣齒,企圖扣出來,哪知,安藍卻一下長大了嘴,朝十五吐了吐舌頭,大笑,“沒有了,沒有了!哈哈我吃了!”
她嘴裡吐出冰涼的氣息。
“你吞的是冰針?”
十五氣得哆嗦。
那安藍又張開嘴,打算咬向十五,十五手指飛過,點了她的穴位。
安藍雙眼翻白,躺在了牀上,毫無聲息,十五也如木雕一樣坐在旁邊,默默的看着安藍。
第一次來大冥宮她就知道安藍精神已經不正常,但是,既然都知道她如今這個狀況,按理不該將傷害性的東西放在院子裡。
而那把剪刀和銀針出現得太怪異了。
她走出院子,發現被她踢得老遠的剪刀不在了。而那冰針入吼就化成了水,很明顯,今晚有人蓄意要對自己出手,卻又趁亂拿走剪刀。
對方用意很明顯,不想留下證據。其最終目的,不過就是爲了不讓十五抓住把柄。
那人自以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早就暴露出來。
十五擡頭看着漫天的小雪,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那枚冰針雖然被安藍吞掉,但是,十五可記得這針。
當年流水身上就有一盒一模一樣的針,那針,這世間,就風盡做出來。
方纔那個身影,雖然逃得極其快,但是她眼裡向來銳利,一眼也辨認出了那男子正是當年追殺她和流水,將她們兩個逼上絕境的柳家堡人。
“也罷,既然都在,那賬就一起算。”
宮道越走越幽長,流水手上的血一直流個不停,也或許的因爲鮮血的刺激,懷裡的小蓮初醒了過來。
它睜開睡意惺忪的眼眸,環顧四周,然後皺了皺鼻子,“姑姑,我聞到血的味道了。”
“姑姑剛剛不小心把手擦傷了。”流水笑着安慰,“只是流了一點點血。”
“不是這個味道。”小蓮初眯着漂亮的眼眸,看着一處宮苑,指着問,“這是誰住的地方?”
、後面的侍衛低聲回答,“這是豔妃娘娘的宮苑。”
“豔妃娘娘?”小東西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侍衛,“是那個偷臉的女人嗎?”
說話時,一行人剛好走到了麗花苑門口,門衛的幾個侍衛聽得真真切切,都用震驚的目光看着小蓮初。
小蓮初目光懶懶掃過那羣侍衛,將頭靠在流水肩頭,“姑姑,我餓了。”
“姑姑待會兒給你做吃的。”流水抱着小蓮初飛快的走,剛到了轉角,一個白影身影掠至眼前。
“你這麼快。你的臉?”流水看着十五臉上的血痕,蹙眉。
“回去再說。”十五抱回小蓮初,而小東西則從懷裡掏出一張絲絹,小心的將十五臉上的血痕擦去。
因爲天寒,十五臉上傷口並不重要,倒是流水,傷口的血怎麼也止不住。
到了南苑宮,十五將所有人都支出去,開始檢查流水的傷口。
“剪刀上有死人花的毒。”
流水一聽,當即變了臉色,“這毒不會致命命,卻會讓傷口潰爛。”又看十五臉上的傷口,流水不禁心驚,“有人是要毀你容?是豔妃!”
“嗯。”十五點點頭,開始用酒精替流水洗傷口,“她怕是恨透了我這張臉!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此時不能操之過切的取我性命,所以先毀容。”
“那你臉上的傷?”
“這個沒有毒。”十五沉聲,“這是被安藍冰針所傷。對方料到安藍會吞服冰針,因此不敢下毒。若安藍死了,整個大冥宮的人都脫不了干係。”
“那要告訴祭司大人嗎?”
“不用!再者,證據也被她拿走了。";
“她是不是猜到我們身份了?”流水緊張的問。
“她或許猜到了,但是沒有證據。所以,我們要她確信之前,先出手。”十五看了看脖子上的柱子,“明晚你去通知蓮絳,說我們要替小魚兒換心,希望他提供一個合適的心臟。”
天色將晚,可此時的大冥宮卻與往昔不同,無亂白晝,巍峨清冷的大冥宮都沉在一片晦暗之中。
可此時,整個南苑宮,卻燈火通明!
南苑宮的院子裡,黑壓壓的跪了一片人。
連走廊上都站滿了人,爲首的是身穿黑色繡繁花袍子,氣質雍容的夜帝。
右邊是一身素白,雪發三千,容貌冷豔的霜發夫人,而夜帝的左邊則是旁邊是身穿紫衣,臉色極其不自在的豔妃。
“霜發夫人,您說要替羽殿下尋一顆合適的心,還沒有找到嗎?”
豔妃當晚就知道毀容失敗,對方就算想查,沒有證據也無從查起。雖然心裡不甘,但是好在她禁足,也能避開兩人一起的尷尬。
卻沒想到,今日說換心,竟然將她也喊了出來。不但如此,其他妃嬪也被召到了此處。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一起,豔妃頓覺得無數道恥笑且幸災樂禍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如刀刃割臉。
“哇。”睡神小蓮初又從跑了出來,一看突然這麼多美女,其中有好多都是自己的老婆,格外的興奮,“這麼多老婆都在啊。”
它目光掃過衆女人,最後落在了豔妃身上,“咦,這不是沒臉娘娘?幸好那天你沒有碰我!我纔不要沒臉的老婆。”
豔妃臉色蒼白若紙,十五也蹙了蹙眉,看向蓮絳,蓮絳倒一副根本沒有聽進去的樣子。
怎能如此沒有禮貌。”十五沒想到它突然跑出來,回頭對流水,“帶它出去。”轉而向豔妃,道,“童言無忌,希望娘娘不要見怪。”
豔妃咬了咬牙,將眼底的恨意掩去。
--------------女巫の貓-------------
PS:明天能請假一天否,家裡有人結婚……但是我一般不會斷更的。
這個月參加了四個婚禮,直接跪了哇。
月票和前一名只差十幾票咯,大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