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房東再來的時候,Richard已經湊齊了房租,房東什麼都沒說,拿上錢,在筆記本上打個鉤,就走了。
Richard的生活也就這樣過了下去。
高中三年級的時候,Edwin因父母的工作調動,跟着轉學過來。他那時候非常胖,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撐到極限的氣球,孤零零地坐在教室後面的角落裡。
他從小到大都是胖胖的,初中畢業的時候跟一個喜歡的女生告白,卻被那個女生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身材,從而變得敏感且自卑。
他也嘗試過減肥,但運動減肥短期是很難見效的,節食的話既痛苦又會反彈,兩者結合,他直接暈在了健身房裡。
Edwin一度崩潰,選擇自暴自棄,高熱量的食物給他帶來一時的心理滿足,但也讓他的體型迅速膨脹起來,整個人陷入了惡性循環裡。
新的班級裡,那羣壞孩子是最先主動跟他搭話的人。他們此舉並不是表達友好,而是爲了試探,並送了他一個綽號,叫他“肉山”。
Edwin被刺痛了,但是有人肯主動靠近他,他還是有點開心的,因此就沒有在第一時間維護自己。
彼時,Richard向學校爭取到了一個勤工儉學的兼職,就是打掃體育館,他放學過後來這裡,剛好撞見這一幕。
Richard真的是煩透了這幾個,被他們這麼一搞,他的工作量瞬間增大,光處理這些水都要花不少時間。
他拿着拖把就朝幾人砸過去:“滾!”
這幾人生怕惹了他不快他又掏出刀來,可輸人不能輸陣,一個小弟先開口:“Richard,我們早就劃清了界限,我勸你最好別管。”
Richard已經不耐煩了,他跟老師要了些學習資料,回去還得做題呢:“趁我現在還有耐心,趕緊滾。”
領頭的從梯子上下來,扔掉手裡的水管,問:“Richard,這麼說,裡面的人你是要罩着了?”
Richard:“我數到三——”
他們恨恨地瞪了Richard一眼,離開了。
Richard先去關了水龍頭,把水管收起來放好,回來打開隔間的門,Edwin正一大坨癱坐在馬桶上瑟瑟發抖。
Richard幫忙拆膠帶的時候,Edwin纔回過神認出他來。
在Edwin的印象裡,班裡最沒尊嚴也最不好惹的人就是Richard。
他剛來的時候就聽說了,Richard靠賣破爛掙錢,靠翻垃圾桶裡的食物生存,還跟流浪漢混在一起。他甚至還聽說,只要給Richard一塊麪包,就能讓他幫忙辦任何事。
Edwin扶着隔間的門站起來,接過Richard遞給他的衣服,含混不清地道了聲謝。
Richard說:“衣服都被水泡溼了,你……”
“沒,沒事的,”Edwin笑了笑,手裡擰着衣服上的水,“我,我能穿……”
Richard看了他一眼,就沒再說話,拿起拖把開始打掃。
Edwin穿好衣服之後,也拿了個拖把過來,默默地幫着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那幾個壞孩子出了體育館,但是並沒有走遠,一直在圍牆邊等着,直到看見Edwin和Richard一起出來——“肉山”居然還跟他的救命恩人有說有笑的。 他們尾隨着二人出了學校,等Edwin和Richard告別之後,就把他拉走了。
第二天週五,Edwin沒來上學。
他這麼大一塊體型突然不見了,任誰都不會注意不到。
班裡甚至有同學說:“啊,感覺我們的教室突然變寬敞了呢!”
大家嘻嘻哈哈:“空氣都沒那麼稀薄了。”
Richard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他並沒有多想,他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
週一,Edwin來了,放學後他被那幾人欺負時Richard恰好路過撞見,就順手把他救了下來。
如此數次之後,Edwin見到Richard就怕。
一次體育課,Richard剛好和Edwin分到了一組,Edwin看着他朝自己靠近,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Richard自然感覺到了他的情緒,十分疑惑:“你怕我幹什麼?”
Edwin咬緊牙關,拼命搖頭,他心裡甚至帶着絕望上完了這節課。
多年後的這個上午,咖啡廳裡靠窗的座位上,破產的Richard端着一碟吃到一半的小蛋糕,看着對面這個眼睛裡噴着怒火的Edwin,才明白原來自己當初的幫助給他帶去了那麼大的傷害。
Richard把手中的碟子和叉子放回桌面上,十分認真地跟Edwin說了聲抱歉:“對不起。”
Edwin更生氣了:“道歉有什麼用?什麼用都沒有!”
Edwin艱難地讀完了高中,他的成績還算可以,也申請到了一個比較不錯的大學。
高中一畢業,他就下定決心減肥,無論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沒再想着放棄,即便累暈過去了,他醒過來之後爬起來還能繼續鍛鍊。他要從大學開始擁抱新的生活,和過去徹底說再見。
他確實改變了,瘦下來的他不僅有身材還有顏值,自信使他光芒四射,大學畢業後更是愛情和事業雙豐收。
Edwin真的以爲自己擺脫並且遺忘了過去,直到他跳槽到D&L之後,有一天在公司樓下的蛋糕店裡遇到了Richard,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變化,但Richard幾乎沒有,要說有也只是氣質上的變化。
Edwin想,如果他以前不認識Richard,不知道那些過去,他一定會以爲Richard出生在上流社會,或許還是來自名流之家。
可他不是。
高中時期的記憶剎那間洶涌而至,席捲了Edwin的大腦,令他從蛋糕店裡落荒而逃。
Edwin接着說:“我本來沒打算做什麼的,我知道,你一定認不出現在的我。但是你!你爲什麼改不掉你那該死的爛好心的行爲!明明與你無關的事情,你爲什麼要來幫我!是想再一次用羞辱我的方式來體現你的優越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