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我媳婦兒
花燈體驗鋪子佔地相較於其他鋪子大了很多,靠近門口的位置搭了個架子,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有最簡單的幾何形的,也有複雜的花朵和動物形的,既用來做展示也用來售賣。
柳望雪和許青松駐足在這裡看了一會兒,聽聽工作人員的介紹。再往裡一看,鋪子裡一排排的桌凳幾乎全坐滿了人,有小情侶,也有夫妻帶着孩子的,還有老人。
其中最顯眼的一位莫過於金髮碧眼的Richard,沒想到他也在這裡,手裡拿着竹篾,面前好像還放着一張圖紙,對着比劃,神情格外認真。
柳望雪和許青松先去收銀處詢問,小哥哥指着檯面上的樣品介紹說:“我們這裡有兩種體驗方式,其一是這種師傅紮好的成品花燈,客人可以自己繪畫填色。其二是這種手工包,裡面有宣紙、竹篾、步驟圖等物品,客人根據圖紙自己動手做。”
他擡手示意桌凳那邊:“您可以買了帶回去,也可以在我們鋪子裡體驗。剪刀、美工刀、顏料和毛筆這些我們鋪子都有提供,那邊還有老師現場指導。只不過在鋪子裡做的話,每人需要多付十元的材料使用費。”
說話間,已經有好幾位顧客拿着自己做好的花燈出去了,又順便在收銀這邊買了幾個手工包帶走。
收銀臺後邊是一個金屬貨架,上面每一格里都放着素面朝天的花燈和手工包。紮好的花燈都是樣式比較複雜的,手工包也是根據花燈不同的形式打包好的材料。
許青松問柳望雪選哪個,柳望雪肯定選手工包啊,要體驗就得體驗從頭到尾動手的全過程。不過她選的是簡單的款式,看步驟圖的正面,做出來後是一個彎彎的月亮。
她建議許青松也選一個簡單的款式:“那個扇形的怎麼樣?做完後可以在扇面上畫畫,肯定很好看。”
許青松故意問她:“你想畫?”
柳望雪搖頭:“我只會畫簡筆畫,這個要配國畫纔好看。”她記得當初去看房的時候,二爺說過,許青松小時候跟二奶學過國畫。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她還沒見許青松畫過呢,說話間不自覺地就帶了點撒嬌的意味:“我想看你畫。”
許青松當然遂她的願啊,他也沒想到柳望雪還記得這個,就說:“好。”
倆人付了錢後,一人選了一款,想先過去跟Richard打個招呼再找位置坐,轉身就看到他身邊的那對小情侶剛好做完花燈拎着離開,就直接走了過去。
Richard很專注,都沒發現身邊的人走了又來,他手裡的花燈框架已經搭了大半,是個動物造型的,看身體應該是一隻兔子。
柳望雪在Richard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嗨,Richard!”
Richard一擡頭:“絮絮,青松,你們來了。”他現在跟人打招呼都是用中文,叫他們這些人的名字時發音也較爲標準了,而且已經掌握不少日常使用頻率比較高的短句。所以說,學習語言想要進步神速,還是得在目的語環境裡。
緊接着Richard眼裡就滿是見到救星的喜悅,他把花燈製作的步驟圖推到坐在他身邊的許青松面前:“快快,幫我看看,這一步是什麼意思?”
兔子花燈稍微有點複雜,步驟圖上的詳解又都是中文,他看不懂,只看圖感覺怎麼做都不對,指導老師又在隔了一排的地方被一對爺爺奶奶拉住了,他自己在這兒琢磨半天了都沒個進度。
許青松掃了眼他手指點的那一步的詳解文字,幫他翻譯了出來。
Richard盯着他自己手裡的竹篾,擰着眉頭琢磨了一會兒:“哦!我明白了!”恍然大悟,繼而低頭接着製作。
柳望雪和許青松把各自的手工包拆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竹篾都是經過處理的,柔軟易做造型而且不會傷手。
花燈形制簡單,沒幾分鐘彎月和扇形的框架就搭好了。用美工刀割去各端多出來的部分竹篾,再用剪刀剪去多餘的棉線。手工包裡還有一個流蘇、一個帶中國結的掛耳和一個裝了鈕釦電池的小燈泡。掛耳底部留的線系在頂端,流蘇綴在底部。
燈泡的電線很細也足夠長,選好位置綴在花燈的中央,於頂端打個結後和掛耳的繩子繞在一起,把開關留在外面。然後在框架上刷上乳膠,把宣紙糊上去,待稍稍幹了之後剪去多餘的部分,就算大功告成了。
柳望雪欣賞着在自己手中誕生的“彎月”,感慨原來自己也不是手殘啊,就是沒遇到簡單易上手的手工而已。瞧這做的,多漂亮啊,這竹篾彎出來弧度多麼優美,宣紙也糊得嚴絲合縫,就連邊緣處都沒有一絲褶皺。
她把這個立體的月亮拿在手裡轉着看,喜歡得不得了,問許青松:“怎麼樣?好看吧?”
許青松也剛裁完多餘的宣紙,用手給花燈扇風,想讓乳膠幹得快一點,聞言轉頭去看,誇她:“你手怎麼這麼巧呢,做得這麼精緻!”
柳望雪更開心了,往他身邊歪了一點:“我看看你的。”明顯許青松的更精緻,細節都處理得非常好,她羨慕:“真的,和鋪子裡的成品差不多了,我覺得完全可以擺外面賣。”
“OK!完美!”Richard的兔子燈框架也搭好了,一擡頭看到他倆手裡的,就說,“你倆選的也太簡單了吧,小朋友才做這種的,成年人就得挑戰高難度。”
柳望雪想,是她不想挑戰嗎?挑戰不了呀!但她不能這麼說,回嘴道:“Richard,看好了,馬上就讓你大開眼界。”
Richard問:“怎麼開?”
“當然是我們許先生了。”柳望雪拿了支毛筆遞給許青松,“親愛的,請開始你的表演。”她雖沒見過許青松畫,但就是對他很有信心,覺得他既然剛剛答應了,就一定能畫好。
許青松手握毛筆,氣定神閒地問她:“想要什麼圖?”
柳望雪想了一下,問:“枇杷?”他怕許青松理解錯,又解釋了一句:“吃的水果那個‘枇杷’。”
“沒問題。”
許青松選了幾種顏料,柳望雪把旁邊一個還算乾淨的調色盤拿過來給他。桌子上有個塑料的小桶做筆洗,裡面的水已經渾得發黑了,許青松把毛筆蘸水涮了涮,開始調色。
許青松也就小學的時候寒暑假回陶家村跟着二爺和二奶學了些木雕和國畫,初中開始就發展出了別的興趣愛好,這兩樣就放下了。後面就學校裡如果有什麼比賽或者活動,他臨時抱佛腳練練再上場。現在已經有好幾年沒拿過毛筆了,不過基本功還在,內行忽悠不了,但唬一唬外行還是可以的。
比如旁邊的這個外國人,就是個完全的外行。
Richard看着他調好了顏色,寥寥幾筆就從扇面的右上方勾勒出了幾片墨綠色的葉子,而後洗筆換了顏色,一串枇杷果就出現在了葉子下面,接着還畫了兩顆果子掉在左下的位置,再一次換了顏色,於掉落的果子上畫了一隻圓滾滾的瓢蟲。
Richard眼睛都瞪大了:“你會魔法?你會魔法吧!”
柳望雪看得忍不住鼓掌,只覺得他筆下的這幅枇杷圖既寫意又生動,她問Richard:“開眼了嗎?”
Richard點頭,又在許青松的畫和他的兔子花燈框架之間來回指了指:“不過這是不同的難度。”意思是許青松很厲害,他也不差的。
許青松洗筆蘸了墨,在左上留白處寫了兩句詩,簪花小楷。
柳望雪跟着唸了出來:“東園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
許青松把筆放下,笑着問她:“怎麼樣?”
柳望雪對他眨眨眼,一臉崇拜加欣賞的樣子:“我怎麼覺得你更迷人了呢?”
許青松擡手在她鼻尖輕輕颳了一下,花燈拿在手裡翻了個面,問她:“這一面畫什麼?”
“不然還是水果?”柳望雪說,順便把詩句也念了出來,“旅食又看鴻雁至,家書常共荔枝來。”
“好。”許青松對着剛剛完成的枇杷圖扇風,等它幹了好畫另一面的。
柳望雪也拿了支毛筆過來,打算給她的彎月花燈也畫點什麼。
Richard早已低頭糊宣紙了,待他把宣紙糊好,許青松和柳望雪的畫也都已完成。
柳望雪在彎月的一面畫了一隻簡筆畫版奔跑的小兔子,另一面畫了一小堆胡蘿蔔,拎着掛耳讓燈轉起來的時候,活像小兔子在追着胡蘿蔔跑,但怎麼都追不到。
許青松評價她:“有點狠心了,它這麼可愛,爲什麼不讓它吃到?”
柳望雪就哈哈笑。
Richard給他的兔子畫了眼睛和嘴巴,也大功告成。
三人把垃圾收拾收拾裝進手工包的塑料包裝袋裡扔進牆邊的垃圾桶,出門的時候柳望雪又買了幾個簡易花燈的手工包,月底放寒假柚柚和景和要回來了,聽杜雲凱說茶茶也會過來,到時候給他們幾個玩。
Richard本來是和金兆飛他們一起過來的,這邊人多,走着走着就散了,他見這邊有個手工花燈的鋪子,就進來體驗了。他也是沒什麼目的地閒逛,於是接下來就和柳望雪、許青松一起了。
離開花燈鋪子走不了多遠就到了湖邊,湖邊的步行道比步行街窄,只面朝湖水搭了一排鋪子。
湖上的風吹過來,有點涼颼颼的。許青松幫柳望雪把圍巾理好,在旁邊賣飲品的鋪子裡買了三杯玉米汁。柳望雪有點餓了,見隔壁是賣生煎和鍋貼的,就去買了一些。Richard也在其他鋪子裡買了些小吃。三人就在湖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一起分享着吃了頓夜宵。
柳望雪把宣傳單拿出來,藉着路燈的光翻到之前沒看完的背面,發現湖岸這邊還搭了一個花車戲臺。她看了眼節目單,都是一些傳統戲曲,京劇、豫劇、越劇之類的,還有皮影戲和木偶戲。暫且沒聽到音樂聲,那就是上一場結束了正中場休息中,離下一場開始還有將近半小時。
戲臺在湖岸這條集市的盡頭,柳望雪往那邊張望了一下,問他們倆要不要去看。
許青松和Richard都說好,反正都是要逛的,那就慢慢走唄,走到頭,趕上哪一場就看哪一場。
又坐了一會兒,三人才起身繼續走。這回真的是慢慢逛了——挨家鋪子逛過去。
Richard現在正處在“蜜月期”,對這片土地上的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種好奇的心態,想要探索和嘗試。鋪子裡無論賣的是什麼,他都要進去看看,喜歡並且覺得自己會用得着的就買下來,尤其是按摩捶和癢癢撓,他簡直愛不釋手。
柳望雪在他的感染下,控制不住花錢的手,也買了一些漂亮但是沒什麼用的小東西。
將近三公里集市,他們仨愣是逛了將近兩小時。等走到戲臺邊的時候,三人手裡除了購物袋,還有一些吃的喝的,柳望雪覺得自己腿都要走斷了,趕緊找地方去坐。
他們過來的時候,上一場剛好結束。看戲的人卻只零星地散了一些,戲臺下襬的長凳是沒空出的位置了,只有對面路邊花壇的邊沿空出來一些。但空間也不算大,許青松過去和旁邊的大哥商量了一下,大家稍微擠一擠,三人勉強坐進去。
柳望雪坐在Richard和許青松之間,許青松讓她起來,把裝着牛仔外套的購物袋給她墊着:“涼,墊着坐。”
旁邊大哥瞅了一眼,對他頗爲讚賞:“兄弟,疼媳婦兒啊,好樣兒的,是男人!”
柳望雪和許青松對視一眼,都笑了。
許青松把剛剛買的準備看戲時吃的堅果分給大哥和他身邊的幾個朋友,大哥也沒客氣,幾人吃着就聊了起來。
沒多久,下一場就開始了,幕布降下來,燈光一打,是皮影戲,演的是男女老少耳熟能詳的故事,《三打白骨精》。
這下算是明白大家爲什麼都不走了。
臺下觀衆都看得十分投入,跟着劇情又是焦急又是嘆息,還有小朋友在喊“他們真的都是妖怪變的!師父,猴哥兒火眼金睛他沒看錯”,惹起大家一片善意的笑聲。
Richard看得也是聚精會神,柳望雪在一旁幫他介紹出場人物以及梳理人物關係,他雖然臺詞聽不懂,但劇情大致都瞭解了,情緒跟着觀衆一起走。
許青松身邊的那個大哥傾身側頭看了一眼,小聲問他:“你這個外國朋友不是不會說中文嗎,怎麼感覺他也能看得懂?”
許青松也小聲回答他:“我媳婦兒給他翻譯了。”
嗯,媳婦兒,他的。
心裡莫名就很舒爽。
《三打白骨精》演完,幕布沒有收上去,燈也沒熄。中場休息了一小會兒,後面的師傅們準備準備,又接着演起了下一場,也是大家打小兒就聽的故事《劈山救母》。
這兩出皮影戲看完,柳望雪他們仨手裡的吃的喝的也基本消耗完了。垃圾剛收好,三人的手機都響了。金兆飛打給Richard,文熙打給柳望雪,貝貝打給許青松,都是在問他們的位置。
掛了電話一看手機,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到新年了。
煙花表演的位置在湖對岸,還是上次許青松給柳望雪放生日煙花的地方。若是在集市這裡看煙花,湖邊的視野是最好的,十一點剛過那會兒,人們就陸陸續續過來了。此時放眼望去,才真的是人頭攢動。
等了一會兒,柳望雪擔心雙胞胎找不到或者擠不過來,跟許青松說:“要不我們去找他們吧。”
“沒事兒,咱們這裡就在戲臺對面,還挺顯眼的。”許青松嘴上這麼說着,還是拿着手機站了起來,“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去迎一下。” 柳望雪也站了起來:“一起去吧。”
Richard見他倆站起來,就問:“你們去哪兒?不是說在這裡等小金他們嗎?”
柳望雪轉頭跟他解釋了一下。
人羣嘈雜,他們說話聲音低,旁邊的大哥沒聽清,以爲他倆要走,拉住許青松,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對他說:“你們要走啊?這裡差不多是最好的位置了,待會兒煙花一放,咱們可以站上去啊,看得比誰都清楚。”
正說着話呢,雙胞胎和李虞一個牽着一個,從人堆兒裡擠了過來。
“哥!嫂子!”
“絮絮姐!青松哥!”
柳望雪和許青松一轉頭,就見最前面的李虞是整整齊齊的,後面的雙胞胎頭髮都亂了,最後一個不知道是“貝貝”還是“康康”,頭髮都散了,是那種很帥氣的狼尾鯔魚頭,稍微長那麼一點,攏住紮起來後就是一個超短馬尾。
柳望雪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她剛剛坐過的地方,迎上去摸摸雙胞胎的頭髮,關心地問:“怎麼了啊這是?”
雙胞胎氣得臉頰鼓鼓的,李虞替他倆回答:“擠的,還遇到一個大人抱着的熊孩子,抓康康的頭髮,給抓掉了。”
短髮的是康康啊,柳望雪心想。
康康把手裡的“假髮”遞給柳望雪看:“嫂子你看!”
柳望雪摸摸他的臉:“不氣了不氣了,熊孩子就是討厭。”
貝貝也把臉湊過來:“我的頭髮也亂了,我也好氣的!”
柳望雪就笑着又摸摸她的臉。
後面許青松已經坐了回去,對康康招手:“過來,幫你重新梳。”
康康一下子開心了,兩步跨過去,背對着許青松蹲在他身前,把皮筋兒遞給他:“哥,你紮好看一點哦。”
“知道。”許青松擡手在他頭頂輕敲了一下。
貝貝則纏着柳望雪:“嫂子,我也要重新紮,你幫我好不好?”
“好。”柳望雪就拉着她走過去,和許青松一樣的姿勢坐下,幫她拆了頭髮重新綁。
旁邊的大哥又在跟許青松嘮:“你家也有雙胞胎呢,真俊!”
這邊李虞和Richard已經聊上了,他們其實已經從工作室同事那裡聽說過彼此了,就是沒見過。Richard見他和許青松、柳望雪是認識的,就主動跟他搭話,倆人就自我介紹聊了起來。一聊發現是同事,話就更多了。
幫雙胞胎把頭髮紮好,戲臺上的燈又亮了,開始唱《龍鳳呈祥》。沒多久,文熙、杜雲凱和陶華宇就過來了,緊接着金兆飛他們也過來了。
金兆飛一看他們坐的地兒是花壇正中央,就覺得位置不好。一會兒煙花開始放了,坐花壇另一邊的人搞不好要站上去,那一擋,他們在後面還怎麼看啊。
花壇在步行道邊,步行道離湖面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從旁邊的階梯下去,就是沿岸好幾公里的平臺,平臺邊沿佇有欄杆。金兆飛往平臺那邊張望,覺得還有空間,就說明了一下,提議道:“咱們往平臺走吧。”
許青松旁邊的大哥一聽,有道理啊,趁着還有時間,趕緊和他幾個朋友都動了起來,往階梯那邊走,去平臺。他們一走,位置立即就有人坐了上去。
“走走走。”金兆飛、穀子成和鄭洲他們也走了,還順便把Richard和李虞給拉上了。
雙胞胎看見後立即拉住李虞的另一隻胳膊,對金兆飛說:“小魚哥哥要跟我們一起的。”
金兆飛就鬆手了,嘿嘿一笑:“那行。”
雙胞胎留下了李虞,纔去拉柳望雪和許青松:“哥,嫂子,我們也去。”
許青松不動,他擔心一會兒人多,萬一激動起來,擠擠挨挨沒輕沒重的,他一個人怎麼護得住三個。他問康康:“不擔心把頭髮擠亂?”
康康面朝湖面跳了一下:“目測前方沒有熊孩子。”說完又開始撒嬌:“走嘛,哥,那邊拍照好看。”
貝貝也在撒嬌。
柳望雪也看向許青松,那眼神明顯也是想過去。
文熙、杜雲凱和陶華宇也覺得這裡不太好,但是三人不想去擠。陶華宇拍拍許青松讓他起來,他自己站上去左右望望觀察了一下,下來指向集市的反方向,說:“這邊有集市在,來玩兒的人大多都集中在這裡,咱們往外走,那邊區域的平臺人少。”
許青松也站上去看了看,確實,於是他們六個加上雙胞胎就一起穿過人羣,往人少的地方去。
看着距離挺近的,也走了好幾分鐘。一到這裡,就聽戲臺那邊的音樂和唱聲都停了,沿湖的廣播響了起來,開始念一些“新年寄語”。
這時,一個小網紅舉着自拍杆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嘴裡還對着手機裡的直播間唸叨:“哎呀,可算趕上了,集市那邊人太多了,我好不容才擠出來。馬上就要倒計時了哈,家人們朋友們,帶你們看跨年煙花了,直播間裡的煙花也炸起來!”
柳望雪他們幾個默默走遠了一些,不想意外入鏡。
“新年寄語”放鬆完,廣播員的聲音都激動了起來:“朋友們,讓我們一起倒計時,五——”
小網紅也在和他直播間裡的家人們倒計時。
整個沿湖也是統一的喊聲,柳望雪他們也被感染,激動地跟着一起倒數。
最後一聲“一”數完,湖對岸第一束煙花拖着長尾升上了夜空,在最高點猛地炸開,彷彿撕破了夜幕,也照亮了遠處的山,還在湖面投下倒影。這一束即將熄滅之時,又接二連三升起幾束,再一同盛開,把燦爛的光亮延續下來。
煙花越升越多,挨在一起,彷彿擠滿了半邊天。璀璨焰火下,都是拍照的、擁抱的、喜悅的、幸福的人,彼此說着“新年快樂”。
許青松一手還拎着東西,把柳望雪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說了“新年快樂”。柳望雪仰頭看他,眼裡似乎也倒映着那些華麗的光,和他帶笑的臉龐,也對他說了同樣的話。
許青松低頭親了她一下。
餘光忽然掃到一旁小網紅的手機,隔着不遠的距離,正對着他們拍呢。
許青松立即鬆開柳望雪,兩步跨過去,擡手捂住手機的鏡頭,目光有點兇,語氣十分嚴肅:“不好意思,不能拍。”
柳望雪跟着許青松過來的,一聽就不高興了:“你偷拍?”
小網紅看着直播間裡蹭蹭上漲的熱度,有點捨不得,狡辯道:“你,你們怎麼知道我在拍你們,況且這裡是公共場合,沒規定不能拍啊,誰偷拍了?”
經歷過一次網暴,柳望雪最痛恨這種行爲,不問而取是爲偷:“沒偷拍?那證明一下。”
小網紅就是昨晚在小廣場音樂噴泉那兒的那個直播網紅,許青松和柳望雪合影的時候成了他直播間的背景板,把熱度一下子拉高了不少,好多彈幕都是吵着要他去追他們拍的。
小網紅一開始還理解錯了,舉着手機真的去隨即採訪了好幾對情侶。他下播後看回放,想看看錯過了哪些彈幕,結果就找到了熱度升高的原因,很多觀衆都在祈禱他今天還能遇到。他又去直播平臺搜了搜錄屏,果然,這個片段已經有人上傳了,觀看量還挺高。他覺得好可惜,機會送上門來自己居然沒抓住。
今天也真是他運氣好,真的遇到了。剛過過來這邊時,他還沒注意,翻着挎包拿充電寶給手機充電,自拍杆就歪了,也就是這麼一晃一掃的功夫,眼尖的觀衆就發現了昨晚噴泉邊的那對情侶。彈幕紛紛刷了起來,讓他去拍。
他想,這可是老天送來的第二次機會了,又是在跨年夜,這是不是預示着來年他就要一飛沖天了!必須得抓住!於是所有人都在專注看煙花時,他悄悄把鏡頭對準了許青松和柳望雪。
直播間的熱度居然真的開始節節攀升,尤其是剛剛那一吻發生時,觀看數量忽然暴漲,手機屏幕的界面都被彈幕和禮物淹沒了。
小網紅簡直都驚呆了,也因此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直播間裡,被許青松抓到了他的偷拍行爲。
許青松見他狡辯,手上的動作瞬間從捂鏡頭改爲抓手機。小網紅自拍杆上固定手機的抓夾是可以旋轉的,他原本已經擰緊了,奈何許青松生氣,使了勁兒,生生給掰過去了。
小網紅先聲奪人:“你憑什麼毀壞他人物品!”
文熙他們幾個也過來了,陶華宇和杜雲凱更是往許青松身邊一站:“發生什麼事了?”
雙胞胎一左一右挽着柳望雪:“嫂子,怎麼了?”
文熙和李虞也在問,柳望雪說了句:“抓到一個偷拍的。”
旁邊一些人看他們好像要起爭執,就把拍煙花的手機調轉了方向,對着他們拍了起來。
小網紅見許青松他們人多勢衆,最重要的還有三個大高個兒男的,他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心裡特別虛。
許青松看了眼屏幕,記下他直播間的賬號後鬆開手機,說:“你可以自證,現在下播給我看回放。如果有,你道歉並且刪除,我不追究。如果沒有,我向你道歉。”他說着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問:“自拍杆多少錢,我現在就賠給你。”
小網紅看着許青松身邊這些人,大有他不照做他們就幫他照做的的架勢,腦子一抽,關了直播轉身拔腿就跑。
陶華宇指着小網紅的背影,十分不理解:“哎不是,他跑什麼?有沒有的,證明一下不就完了嗎?”
小網紅跑得挺快,幾乎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路燈背後,文熙翻了個白眼:“還能爲什麼,心虛唄。”
李虞問:“那怎麼辦啊?”
杜雲凱問許青松:“他什麼時候開始拍的?都拍了什麼?”
許青松搖搖頭:“不清楚。”
這話一出口,大家都在回想剛剛自己都做了什麼,他們都站在一起的,拍許青松和柳望雪,肯定也會拍到他們啊。
“沒事兒,”杜雲凱安慰大家,對許青松說,“你剛剛不是看了他賬號嗎,一會兒發給我,我找人去查查。”
“好。”許青松點頭。
被這麼一耽誤,跨年的煙花都快放完了,他們看了開頭,又看了個尾巴。
真掃興,大家心裡不約而同地想。
最後一束煙花也熄滅後,天空忽然飄起了雪,在路燈下悠然墜落。
“下雪了。”柳望雪伸手去接,一片晶瑩落在她手心,瞬間化成一顆小水珠。
大家仰頭去看,雙胞胎已經歡呼了起來。
人羣裡也逐漸傳來驚喜的聲音。
許青松把落在柳望雪頭髮上的一片拂去,心情忽然就變好了:“今年溪市的第一場雪。”
柳望雪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頰邊,盈盈笑着,感覺像是在接他未說完的話:“和你一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