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華燈初上,流動的光影穿過車窗,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車廂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彷彿開了許久許久,到達一個十字路口,遇到一個特別長的紅燈。
許青松的手還搭在方向盤上,順着輪廓從上滑到下,轉頭輕聲問柳望雪:“睡着了?”
柳望雪沒睡着,就是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笑着看他:“你這車技,不至於。”
許青松“嘶”地吸了口氣,開玩笑說:“怎麼有種被內涵到的感覺。”
柳望雪笑出了聲。
許青松把一個紙袋遞給她,是剛剛買月餅的時候打包的蛋撻,他沒放後備箱,拎着上了駕駛座。
“甜食能讓人加倍快樂,吃一個?”他說。
柳望雪接過來,拿出一個,咬了一大口,吃完後嘆了一聲:“啊——滿足!”
紅燈結束,車子直行穿過路口,徐青松問她:“沒有想好去吃什麼?”
“其實不太餓……”柳望雪看了眼窗外,昏黃的路燈下道路不甚清晰,但她覺得眼熟,“哎,這裡是不是離海大挺近的?”
“好像是。”許青松說。
柳望雪拿出手機,打開缺德地圖確認:“真的哎,前面路口右拐。”
許青松立即打着方向盤在路口右拐,問:“去海大?”
“不是,”柳望雪拎着手機敲敲掌心,突然真的有點開心,“海大旁邊有一條美食街,有沒有聽說過?大學生的快樂天堂。”
許青松笑說:“我還以爲你大晚上的突發奇想,要回母校看一看呢。”
“哎呀,真不好意思,讓你誤會了,把我想高尚了。”柳望雪歪頭看着他笑,然後又靠回座椅裡,“不過,我們海大畢業的學生,都有一種共識。”
“什麼共識?”
柳望雪說:“打卡美食街就等於打卡母校。”
許青松右手輕輕拍了一下方向盤:“請問海大知道嗎?她作何感想?”
柳望雪捧腹大笑。
美食街也就是夜市一條街,到了傍晚纔開始熱鬧,人羣擠擠攘攘的,還能看到一些架着手機或相機錄吃播視頻的。
許青松找到地方停好車,就和柳望雪一起融入了人羣。
許青松問她:“你以前經常去的是哪家?現在生意還在做嗎?”
“一家賣炸串的,夫妻攤,還有一家是小炒店。”柳望雪說,“應該都還在的,他們在我們海大可是最出名的。新生入學的第一天,學長學姐推薦的就是這兩家,好吃不貴,很多人都是從大一吃到大四,都是死忠粉。聽說有些畢業好多年的,只要來海市,必定回來吃。”
“那你也算是‘聽說’的其中之一了。”
“我可不算,”柳望雪停在一個賣果汁的攤位前,點了兩杯雪梨汁,“我從來這上學開始,直到工作就幾乎沒離開過海市,隔三差五就要回來一趟的。”
賣果汁的攤主居然也是海大畢業的,聽柳望雪這麼說,就主動搭話,一聊才發現,倆人居然是同一屆的。
不僅是同一屆的,居然還是同一個專業,只是不同班。
“天吶,這什麼緣分吶。”柳望雪主動伸手,有一種遇見親人的錯覺。
攤主是位男士,有些中年發福,笑呵呵的在圍裙上擦擦手,伸出去和柳望雪虛握了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柳望雪吧?”攤主問。
“你怎麼知道?”柳望雪驚奇,她就對眼前的攤主沒有一點印象。攤主在榨汁機的嗡鳴聲裡大聲說:“低估自己了吧,你當年可是我們系裡的才女,系花的名頭都要讓你三分。”
“誇張了誇張了。”柳望雪擺擺手。
榨汁機停了,攤主把果汁裝杯封口,遞給她:“吸管自己拿哈。”
柳望雪接過來,許青松已經抽了兩根吸管,幫她插上,然後接過自己的那杯,掃碼付款。
然後就聽攤主問柳望雪:“你現在還幹老本行嗎?”
柳望雪喝了一口,說:“前幾年不幹了,不過最近遇到個機會,又重新拾起來了。”
攤主挑了幾塊水果,利落地切塊裝盒:“那挺好的,把握住機會啊,等劇播了,在咱們同學羣發個通知,大傢伙都去支持支持。”
周圍這麼嘈雜的環境,柳望雪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遺憾。
“好!”她笑着說。
攤主從後面繞出來,把打包好的果切塞她手裡:“請你吃的。”
柳望雪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攤主轉移了話題:“那邊炸串攤和小炒店都還開着呢,你趕緊帶朋友過去吧,小炒店搞不好現在都沒位置了。”
又來了客人點單,攤主應了一聲,就回去榨果汁去了。拿起水果,發現柳望雪還沒走,就笑着衝她揮了揮手。
柳望雪也衝他揮揮手,擡腳慢慢地往前走。
許青松歪頭看她:“感慨了?”
柳望雪點頭,他們那一屆畢業之後,混出名堂的只有寥寥數人,這其中還有幾個是有家底的。
大多數同學都是籍籍無名的打工仔,也有不少像攤主這樣轉行的。
“我忘了問他的名字了。”柳望雪停下腳步,回頭看,小攤的白熾燈下,那個微胖的身影忙忙碌碌。
“沒事,有緣的話以後還會遇到的。”許青松說。
但誰都知道,這句話大概率也就是個心理安慰。
再往前走一小段,就到了炸串攤。
許青松拿了小塑料筐,柳望雪把自己喜歡吃的都拿了一遍,問他:“你想吃哪個?”
許青松喝着果汁:“沒了,你都拿了。”
“那行,就這些吧。”
在一起吃了不少飯,柳望雪發現許青松的口味跟她挺接近的,都是不太能吃辣,家常菜都喜歡偏清淡的。
但是吃烤串的時候倆人卻都喜歡帶辣味的,於是柳望雪直接要了微辣。
他們前面還有三份,不過量都不大,倆人就站着邊聊邊等。
打包的拿到手後,柳望雪就迫不及待地讓許青松嚐嚐:“炸串就是要吃剛出鍋的,你快嚐嚐。”
許青松挑了一串藕盒出來,吹了吹,咬一口。
柳望雪覺得她都聽到了表面那層澱粉酥脆的聲音:“好吃嗎?”
許青松一手果汁一手炸串,望進她亮晶晶的眼眸裡,點頭,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