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宗師的笑聲,子璇忽覺世間沒什麼比這聲音更加美妙。他的話將她從壓抑了許久的低沉中解脫出來,終於不必再擔心遊虛會死去,更不必再糾結自己是要盡全力阻止還是全心全意支持。
雖說她很清楚,無論如何她最終都會支持遊虛的選擇,但是這樣的支持必定伴隨着悲痛,以及需要無數年月來撫平的遺憾。
當聽到徐宗師帶着調笑的語氣說出靈界前輩的話時,子璇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鬆了,經脈中的靈力都運轉得通暢了,心境上一層霧濛濛的陰霾隨之一掃而空。
“看來那棵太初巫木是能夠安然無恙了?這是好事啊!唉,說起來,讓一人付出性命來救世,終歸不是最好的方法。”
聽到子璇的感嘆,徐宗師亦覺得十分認同:“確實如此,只是前輩們究竟需要它身上的何物,我們東家就已不清楚了。”
他說着又道:“其實境界愈高,我本心愈是難以接受讓一人性命來換整界安寧的方式。從大局來說,此舉雖簡單卻並不公平,違逆了平衡之道;於私,這樣的因果哪怕分擔在萬界每個生靈身上,都是難以承擔的沉重。”
子璇嘆道:“是啊。換作是我,我願獻身救世,可換作讓我被救,實在是心中難安。反觀從前低階時,我從不在意不相關之人性命,那時候同樣不違背本心,是因爲境界使然,心境使然,我無力去做超乎境界之外的事。”
“但到了高階,不僅僅是境界與實力在增長,心境同樣在變化,本心亦隨之有變。都道是能者任重,我等作爲下界的高階修士,寧願付出而不坐享其成,這纔不違背本心。何況正如徐道友所言,一人救世,本就不符合平衡之道。”
兩人就着平衡與道法又再探討了一陣,皆發現對方的想法與自己很有些相似之處,就算稍有差異,互相亦是能夠輕易理解並接受的。
由於徐宗師與分閣東家都不知靈界的具體計劃,子璇就不曾再提及此事,只全心全意投入道法的探討中,到了深夜時分,她只覺比平日自行悟道的所得還要多。
徐宗師亦是意猶未盡,在她提出告辭時還連道:“音希道友常來坐,來時傳訊與我,除了煉器走不開,我必定出來相陪!”
“好說好說。我每隔九十日就有三日閒暇,徐道友若是對悟丹城感興趣,亦可前來逛逛。道友先忙,我這就告辭了。”子璇抱了抱拳,在他目送下穿過萬寶閣第五層的結界,一步邁入高空走出城外。
清風徐徐,明月如水瀉地。子璇得了好消息,又與徐宗師論道一陣,心境通透,有心賞着夜色漫步高空。
她走到荒無人煙之地時,探入神識進入澄明洞天,迫不及待地與遊虛分享了這消息。“靈界的前輩只需要你身上的一些東西,照我看必然是樹魂無疑了。幸好幸好,並不需要你付出性命。”
“呼......說實話吧,我還真是大大鬆了口氣!畢竟......我活得好端端的,誰真想去死啊!”遊虛說着歡天喜地化作人形,從地底拔出來在空中打了好幾個滾,在洞天歡呼大笑,引得陵光清脆吟唱,含光也化作小童子跟着它玩鬧。
子璇臉上滿是笑容,心中輕快無比,神識跟着傳音道:“這回好了。我們返回去,另一時空的事態還不比這裡嚴重,又有我們強佔先機毀去魔修的計劃,多得是時間等你恢復樹魂。”
“就算事情另有變化,我們手上有破界珠,還能直接前往靈界,讓高階修士們想辦法助你一臂之力呢。”
遊虛難得恢復了小孩子心性,越聽越覺得放心,越放心就越是開心,拉着含光的胖手在洞天不斷跨空瘋跑,一樹一劍一火鬧得子璇識海都嗡嗡作響。
她乾脆抽回神識不再“自討苦吃”,任由三個活寶自己在洞天胡鬧。她一路朝着東南方向漫步,不緊不慢,沒有特別隱匿自己的氣息。
身邊偶爾傳來遠方修士跨空而行的波動,這是時常遇上的情況,並不曾引起她注意。直到走出南方範圍,即將進入東南部時,子璇忽覺天外有一陣不同尋常的空間波動,讓她本能地跨空離開了原地。
“呵,動作還挺快?孫荔,你說的人可就是她?”
子璇跨越了一段長空間距離,剛剛站穩在空中,就見前方顯出了一男一女兩人身影,其中一人正是不滿丹華宗、悟丹城人太雜,去到丹域做事的孫荔。
另一人面容維持在中年,身着丹域太上長老服飾,一身氣息沉厚穩固,已是煉虛初期的靈君。
子璇聽到男修的話,便知這兩人就是衝着自己而來,只是不知孫荔究竟說了什麼,讓自己引起了靈君的注意。
“就是她!”孫荔很快給出了答案,眼中閃着一種期待的光芒,看上去頗有些幸災樂禍。“晚輩親眼看見她煉製出四粒造化丹,而且是在接連煉製了兩爐丹藥之後!肅前輩,若得了這位音希道友,丹域必然更有領先的希望!”
子璇被若有若無的威壓纏繞住,根本不可能閃身離去,聽到這話,才知來人原來是爲了將她擄走。她掃了一眼孫荔,見其眼神帶着嫉恨與陰狠,便知這人打的不是讓她活着跟去丹域的主意,而是想借姓肅的靈君之手殺了她。
“晚輩音希見過肅靈君。”子璇癟癟嘴,心道這一劫來得可真是毫無道理。要是能夠不發生爭執自然最好,但要是想強行擄人,那她就要試試看徐宗師新研製的符寶威力如何了。
“不必多禮,既然知曉了緣由,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我勸你不要動歪心思,想想前幾月那名不知好歹的小輩,你不願落到與他一樣的境地吧?”
肅靈君提及此事時,子璇心中便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正不知如何作答,卻聽得孫荔狗仗人勢地得意道:“肅靈君可是讓趙道友痛不欲生,求着去死的!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該爲誰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