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領悟到時間法則的仙者眼中,時間是一條無法尋到源頭的長河。
這條河流或許是無限長,也或許會在某一處斷裂,因爲誰也不知道他們生存的世界是否會在某一日毀滅。若世界毀滅、萬物不存、一切歸於黑暗與虛無,時間河流自然也就走到了盡頭。
不過大多數時候,大多數仙者,還是認爲時間長河不會枯竭、更不會有盡頭。子璇亦是其中之一。
在她看來,時間長河不僅無限長,而且還是無限寬,無限深。因爲時間必須伴隨着空間而生,時間長河中必然存在着無數空間,所以河流本身便是無限的。
這條長河,與它所容納的所有空間,便是這許許多多的時空。子璇與她相識的仙者、修士們,就生活在其中一方時空內,這時空就像是河流裡的一滴水。
從宏觀角度看來,她,以及她所在的時空,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這條長河裡有太多太多水滴,水滴裡又有太多太多的她與世人,所以時間與空間顯得那般無情,彷彿一切都這二者來說都無足輕重。
但子璇本身不這麼認爲,她覺得無論哪一方時空的自己,無論哪一方時空的生靈,都是極其重要的。是他們組成了每一個世界,又是每一個世界組成了一方時空,最終,這裡纔會匯聚起這麼多“水滴”,形成時間的長河。
與她抱有不同意見的神祇,顯然就不認爲束縛操縱一方時空有什麼大不了的。祂高高在上,總是以宏觀的角度看待一切,微小的東西在祂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子璇不明白祂操縱時空的最終目的,但她卻逐漸明白了一點,若有一日祂失去了對某一方時空的掌控,那方時空就有被毀滅的可能。
子璇沉浸在幻光之中等待着黑暗的到來,諷刺的是,那一塊黑暗之地卻意味着她的光明。
她想象着神祇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站在那片黑暗裡俯視着一切。祂是否要平衡整條時間長河內的平衡?祂是否要藉助這條河流,來壯大自身?
受到境界的限制,她無法理解對方所做的一切,但她知道,自己將站在對立面上,與神祇決一死戰。
“終於到了”子璇的思緒時快時慢,時間波動對她仍有着極大影響,哪怕用盡渾身力氣站穩,動作與思維也仍然如同浮在水面的稻草。
她需要耗費更多的力氣,去捕捉抵達那片黑暗的路。
黑暗閃來的速度亦是忽快忽慢的,有時似乎就在眼前,但晃眼之間又遠得無法觸及。子璇知道,這是因爲自己之前錯過了最好的機會,遠離了彼岸。
若是剛剛穩住身形時就想通這一點,她就能夠輕易地抵達黑暗之地。只可惜,她一時沒有能領悟,就被時間帶去了更遠的地方。
“快了快了”此刻的子璇感覺自己生出了無數根鬚,像是一棵墜在懸崖邊的巨樹,要想保持穩定,必須耗盡渾身力氣在實地扎穩。
而懸崖正是那片到達眼前的黑暗之地,她賣力地向上生長着,掙扎着試圖爬上去,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往下推,另一股同樣強大的力量從河流裡將她往水中拖。
阻力太大了,子璇感覺自己咬牙切齒,渾身經脈劇痛,神魂像是被分割成了無數份。可她仍然不肯放鬆,全神貫注地朝着那片黑暗爬去。
哪怕是在煉氣時期面對一名仙者,都不會產生這樣的無力感。五行與時空,天地與自然,這些強大的法則力量遠遠高於生靈。而子璇正是在與時空的力量抗衡。
她的靈體都似被撕裂了,好不容易與天地契合的骨骼都一點點被壓成碎塊,仙力不受控制地紊亂起來,正是雪上加霜。
好在她的神思始終保持着清明,強大的信念讓她不肯就此放棄,那股自幼便存在於心間固執勁頭,支撐着她的軀體,讓她不肯停止掙扎。
幻光中生出無數雙無形的大手,拖着她往河水中沉,不讓她前往那片遠遠超出她境界的地方。那片黑暗之地中充滿了神秘與未知,一邊散發着強大的吸引力,一邊又嘲笑般地推開她,不肯露出真容。
此時的子璇不在乎一切,她忘記了流光與遊虛,忘記了冥界與人界,忘記了自己。她只專注地、狠狠地盯着這片黑暗,誓要征服此地!
終於,她的意念、領悟、仙力、以及她本身能夠散發出的所有力量,匯聚成一股股更加強大根鬚,穩穩地紮在了彼岸之上。
子璇頓時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力量灌注在全身,她眼前再無幻光,再無黑暗,她看到了世界的終極!
“喂!你還撐得住嗎?”流光開始生出幾分擔憂,它體內靈力還餘下六成,再過不久,就必須要放棄控制時間波動了。它必須餘下四成左右的靈力,好讓這片空間內的時間恢復正常,這就意味着,留給子璇的時間不多了。
聽到流光的話,遊虛想要回答,可是時間對它的影響很大,它沒有辦法將心意傳達過去。
不過它眼中早就有了憂慮,流光看得真真切切。“我知道你沒法迴應,我只是想與你說說話。”流光擡眼看了看上方,那裡本該有着子璇的身影,此刻卻只是一片昏暗。
“她肯定已經到達長河彼岸了,可是這片空間壁壘還是沒有變化要是她找不到壁壘生成的時間,要是她來不及返回我們兩個倒是能活得好好的,可她怎麼辦?”
流光越想越覺得難過,它打心眼兒裡想要相信子璇的實力,可是凡事總有萬一,它怕的就是那個萬一。
“算了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流光悶悶地看了遊虛一眼,遊虛還是那副神情,沒有辦法表達出正常的情緒。“唉,但願她能夠快點兒找到正確的時間點。”
流光不願再往壞處想,省得自己越來越心煩意亂,它閉上雙眼調節靈力的輸出,並祈禱子璇能從無時間存在的岸上順利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