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塗山氏凡俗女子那一世,死前心中的不甘怨恨久久無法平息,殘留縈繞在神魂中,在魂魄莫名進入失魂的曲鳴蟬肉身後,她依然帶着那一世的恨。
在真正的曲鳴蟬魂魄未歸位時,她憑着記憶中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讓自己淪爲跳樑小醜,在曲家、陰陽宗都丟了不少臉,好幾次還差點兒丟了性命。
在丹域瀕臨死亡時,她還以爲這就是結束,結果誰曾想莫名其妙又撿回了曲鳴蟬本尊的魂魄,與她融爲了一體。
真正的曲鳴蟬在陌生修仙界的那一世,曾以黃階純淨度的資質,歷經苦難熬到了金丹圓滿。平穩的心境好不容易讓恨意化作動力,二魂相合,最終成就了今日的她。
本以爲兩世學到、看到的一切,總能支撐起氣運之子這身份,不辜負上天對她的這份厚愛。誰曾想,她這身份只是個天大的笑話......
曲鳴蟬從來不知天道何以厚愛自己至此,也不知體內的魂魄究竟有什麼奧妙,甚至不知經歷那兩世的究竟是不是真實的自己。
但這不妨礙她堅信一點,她氣運逆天,實力不俗,終有一日能夠站在此界以及諸天萬界的巔峰!
可現下看來,這身份不過是命定的死劫,無論她的經歷有多麼玄妙,到最後都得淪爲祭品,在這黑暗裡悄無聲息地死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曲鳴蟬忽然放聲大笑,詭異的笑聲顯得有些癲狂。
淒厲而絕望的笑聲迴盪在地底,聽得剛剛開口的兩隻三尾狐心生驚悚,只覺這女修怕是徹底瘋了!
曲鳴蟬的笑聲讓兩狐心煩意亂,其中一隻正要呵斥她時,那狂笑卻戛然而止,只聽得她嘶啞着嗓子譏諷道:“塗山梵,怕是你也不知自己會淪爲祭品吧!”
曲鳴蟬非但不曾發瘋,反而清醒無比,只覺此刻比平日還要看得真切。她與塗山梵的身份早已傳遍了滄瀾界,爲此還惹上了不少麻煩,誰知人人羨慕嫉妒的氣運,帶來的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曾經天真地以爲,日後終有一日,她與塗山梵要迎來生死一戰,最終的勝者將走向青雲之巔,成爲真正的、唯一的天道寵兒!
“氣運之子......這身份還真是張催命符啊......塗山梵,你就不恨麼?”
“恨又有何用?”塗山梵此刻還不知自己有一縷魂魄回到了子家,他被剝離魂魄之時只覺頭疼欲裂,還以爲是塗山氏有目的而爲之,哪裡會想到是有人刻意冒險前來,爲的就是助他轉世。
他只知自己陷入了絕地,剛剛亦曾嘗試過掙扎,但身下的尖刺如同生長在骨骼血肉中,根本沒辦法掙脫。加上神識無法探出、肉身無法動彈,絕地徹底成爲死地,他已不抱希望。
他平靜地思考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作爲青琅女奴的私生子,他在家族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父親莫名的失蹤與隕落更是讓他失去了僅有的庇護。
他不是沒想過遠走高飛,去外界渡過這一生,可惜越到後來他越明白,只要有氣運之子的身份在,家族就不可能真正放任他爲所欲爲。
長年累月的冷待與欺辱讓他悲痛又憤恨,漸漸的,這些痛與恨又歸於平靜,承受了常人不堪忍受的痛楚,這世間的一切都讓他無動於衷。
直到後來......塗山梵憶起了金蓮洞天,憶起了他與子珺的相識。似乎從那場誤會之後,他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堅硬如磐石的心也開始有了裂紋。
再後來,這磐石徹底碎裂,露出了曾經柔軟過的心。
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心頭遺憾不可謂不多。至少......至少應該讓子珺知曉他的心意。塗山梵想到此又嘆了口氣,或許不說更好,省得她惦記着,影響了修途。
“塗山梵!兩位道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憑什麼要犧牲我們自己的性命與修爲,來遂了塗山氏的意?!你們難道就不想逃出去麼?!”
曲鳴蟬還是不肯放棄。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憑她如今的心智手段和氣運,怎麼可能止步於元嬰!她不甘心!
“呵呵,誰不想逃?我堂堂五階巔峰巫者,都無法掙脫這陣法,你不過是小小元嬰,怕是連自爆都無法撼動此陣半分。”
一道陌生低沉的男聲響起,讓曲鳴蟬再一次安靜下來。五階巔峰巫者,她當然知道這是相當於化神圓滿的存在,若他都無法動彈,難道這次真是一線生機都不留?
不對!曲鳴蟬仍是不信。天無絕人之路,這世間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死境!那巫者譏諷的話點醒了她,想要死地求生,唯有自爆!
她識海中還有一方獨立於滄瀾之外的空間,可以留存殘魂一時!她無法自行剝離神魂,一來生機流逝已久,靈力體力與神識都無法做到這一點,二來剝離神魂對元嬰圓滿輕而易舉,對元嬰初期卻需得不少時間。
她怕來不及,只能冒險自爆。在元嬰碎裂的一瞬,令一縷或幾縷殘魂進入洞天,那麼總有一日會迎來奪舍的機會!
曲鳴蟬沉默下來,卻不是因爲絕望,而是因爲自爆必然給另外幾獸幾人帶來傷害,她怕被那五階巫者阻止。
她嘴角牽起隱秘的微笑,本以爲無甚用處的小洞天,今日總算派上了大用場。她輕閉上眼,默默調動着體內靈力,元嬰在丹田中盤坐着,面上浮現了與本體一樣的笑容。
暴亂的靈力在經脈橫衝直撞,曲鳴蟬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悶哼出聲,她知道,大家的神識受這陣法所限制,全都無法探出體外,無論她這裡有什麼氣息波動都不會被人發現。
“不破不立,大不了重來一次!”
曲鳴蟬心一橫,渾身靈力轉入丹田之中,元嬰頓時如同注水的氣泡,立刻就有了炸開之兆。
正在此時,魔神祭的中樞亦有了些許動靜。吸收了兩獸四人的半數生機,陣法開始緩緩啓動,如同蟄伏在黑暗裡沉睡的兇獸終於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