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墨沒想到, 唐念天看起來同平常完全不一樣，她訥訥的模樣，好像窺視到了不該看見的記憶。
“轟——”
嶼墨心頭驚雷大作。
頓時, 他眯眸暗道一聲不好！
唐念天一手捏着十分不地道的拈花指, 做出一個令他萬分熟悉的動作。
“狼崽子？”唐念天依照剛纔看見的記憶, 試探道, “你認識這個人？”
拈花指探出, 真是佛修基本入門的指法。
一朵晶瑩剔透的佛花，頓時漾開。
嶼墨一把捂住臉，哀嚎。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最擔心唐念天發現前世的記憶, 這下倒好，她直接窺視到他的前身, 一個剃成光頭的佛修。
“嘭——”
嶼墨二話不說直接將唐念天完全扯出, 然後拔腿就要跑。
但動作還是唐念天快。
“砰！”
唐念天一把掄出胳膊, 拖住嶼墨的褲腿一把將他拽回，一股腦塞進內府裡, 嚴肅問，“狼崽子，你怎麼會認識我師父。”
按照年份算，師父圓寂後很久，狼崽子纔出生。
嶼墨乾脆將心一橫, 大大咧咧地滾進內府牀榻裡, 翻了個身裹緊小毯子。
他大有一副, 只要本座裹緊小毯子, 什麼人都奈何不了本座的模樣。
正在唐念天嚴肅地端詳裝作好眠的嶼墨時, 外面一陣大驚動。
臨仙門的弟子們找上門來。
跑！
唐念天顧不得一邊的沉香，順着後山小徑飛奔離開, 臨走前去了一趟藏寶閣。
當時溫玲瓏死後，自己特地掏空她的內府和儲物鐲，沒有發現盤龍鏡。如果自己的記得不錯，盤龍鏡一直在溫玲瓏身上。既然她身上不在，那只有一個可能，盤龍鏡被臨仙門收走。
“嗤——”
御劍破長空。
唐念天一路疾行，悄悄順着傳送陣溜進藏寶閣後門。
“誰！”
一名掃地弟子驚覺。
“嘭！”
唐念天早就閃到他身後，給他一悶拳。以自己出竅期的水準，對付臨仙門的普通弟子實屬綽綽有餘。
“哐當！”唐念天窩在藏寶閣裡到處翻找。
“不夜天赤練劍？好東西啊。”
“哐當！”
“尊玉明泉戟？居然藏在臨仙門？多少人找這個！”
“哐當！”
“一對明月心雙刃？這不是江湖裡失傳的寶貝麼？”
當唐念天終於摸到盤龍鏡的寶盒時，身上已經背滿大大小小無數件法寶，儲物鐲裡更是滿當到塞不下。
幾個儲物鐲，全部！裝滿了！
唐念天抱住盤龍鏡的寶盒內心一陣狂喜。
這趟臨仙門之行收穫滿滿，這些寶貝別說是外界一個門派，就算十個門派都未必有本事蒐羅到。大隱隱於中世界的臨仙門就是牛！
突然。
門口一陣騷動。
“站住！”門外有人暴喝。
一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飛速抄近。
唐念天試圖從側門離開，但發現，自己被團團包圍了！
“大膽妖女！”門口的長老氣得白鬚吹起，整張老臉猙獰皺成一團，怒吼道，“妖女襲擊掌門，居然還窺視藏寶閣！”
“來人！將妖女捉拿！”
“發配荒蠻！”
震耳欲聾的話，驚得樑上飛灰陣陣落下，地面震顫。
門外無數弟子齊聲高喝，嘹亮的咆哮聲整齊劃一。
“發配荒蠻！！！！”
“把妖女關進荒蠻！！！！”
“讓妖女死無葬身之地！！送她去荒蠻受死！！！！！”
無盡的怒吼聲，振聾發聵。
熟悉的一句話“發配荒蠻”，瞬間將唐念天的記憶拉回幾年前重生的日子。那時候自己修爲低微，被釘上痛徹心扉的銷魂釘，孤身一人流落進荒蠻毫無反擊之力。無盡的黑暗和荒沙充斥死寂肅殺的荒蠻。
突然，一陣狂風颳來。
就在臨仙門衆人準備開戰時，唐念天已經出現在藏寶閣尖頂上方，迎風獨立。
“妖女！”長老冷笑一聲，猙獰怒喝，“死到臨頭！你還裝模作樣？襲擊掌門，破壞藏寶閣罪加一等！今天，就讓你來得走不得！”
長老一揮手，瞬間黑壓壓的臨仙門弟子將藏寶閣圍了個密不透風，無數法寶武器直指閣頂的唯一一個人，唐念天！
驀地，唐念天笑了。
長髮隨風張揚飛起，唐念天笑得更是張揚無比。
“韓長老。”唐念天笑完了，淡淡道，“你想留我？”
黑壓壓的衆人立馬嚴陣以待，長老眯眸冷冷盯住只有一人的唐念天。
“妖女！”衆人咆哮，“咱們臨仙門能把你關進荒蠻一次，也能把你關進第二次！這一回，你不會有第一次那麼好命！等着被挫骨揚灰！”
“轟——”
狂風颳過，帶起一片肅殺。
唐念天哈哈大笑，突然揚手打開獸盒，悠悠道，“記性不好就去治治。你們還以爲我是之前的修真小白？”
突然。
獸盒大開。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陣濃郁的大妖氣息逼出，伴有血腥的臭味和狂野嘶吼。
衆人不明所以。
頃刻間，高大如同泰山般的荒蠻惡獸暴起從獸盒中的空間中出現。
“吼吼吼吼吼吼吼——”
震耳欲聾的狂獸怒吼，地動山搖，整個臨仙門山脈瘋狂震動，大地龜裂開，無數弟子始料不及地落進地縫。
“啊啊啊啊啊啊！”
弟子們嚇得慘無面色，跟着顫抖的山脈左搖右晃。
沒有人料想到唐念天居然果真收服了荒蠻兇獸！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爲首長老面如死灰，他御劍而起，誓死要同荒蠻兇獸博個你死我活！
唐念天穩坐在兇獸頭頂，睥睨俯視渺小如螻蟻的長老，淡淡開口。
“韓長老，真是英雄啊。”
諷刺的話讓爲首長老眼皮直跳。
唐念天大笑倏地起身，掏出寶盒。
寶盒打開，露出盤龍鏡犀利的法光。
長老大駭，他臉色煞白，怒吼，“妖女！老夫勸你改邪歸正！你偷得荒蠻兇獸不說，居然還偷竊上古盤龍鏡！你真當臨仙門都是死人？”
話一出口，長老下意識覺得不對。
唐念天淡淡道，“取而不說是爲偷。韓長老，今天我故意將盤龍鏡給你看，只是爲了告訴你。”
“盤龍鏡，我搶走了！我不用偷，我正大光明的搶！”
鏗鏘有力的話，擲地有聲。
瞬間長老臉色精彩紛呈。
“嗤——”
一陣御獸哨吹響。
唐念天睥睨渺小的衆人，對荒蠻兇獸下令，“誰關押你數千年，你就對誰出怨氣去！因果有道，報應不爽！臨仙門，這趟因果輪迴，你們自己受下！”
嘹亮的朗聲陣陣迴盪開，餘音不絕。
“吼吼吼吼吼吼吼——”
瞬間，荒蠻兇獸驀地暴起。
無盡火焰將臨仙山脈蠶食。遍地火光沖天，焦野大地，被憤怒的妖獸噴火吞噬。
荒蠻兇獸所襲之處，寸草不生！
無數弟子瘋狂哀嚎，殘音微弱漸漸消失在燎原山火中。
“譁——”
山峰被狂獸踩平。
一陣龜裂的震動，山體整個裂開，開始滑坡。
爲首長老御劍停在上空，他目力所及，一片修羅煉獄慘狀。
他難以置信地瞳孔驟縮，震驚憤怒地咬牙怒吼，“妖女！你不是人！你沒有心！這些是活生生的人命！蒼生性命，你居然一點都不顧惜？妖女！你和魔道有什麼兩樣！你屠戮千人，這些修士的魂魄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悲憤的怒吼聲，伴隨寸寸金丹的自爆聲。
爲首長老內府越衝越高，金丹膨脹到極致！只要剎那，就能金丹自爆開，強烈的金丹爆炸足夠近距離傷及兇獸。
唐念天望着自爆金丹的長老，不免對他肅然起敬。
“韓長老。”唐念天淡淡道，“我尊敬你，但我倆立場不同。如果當時被關押荒蠻的人是你，今天也輪不到你來駕馭兇獸屠戮山頭。你知道爲什麼。”
長老金丹越鼓越高，唐念天笑着繼續道。
“因爲，你等不到身死魂起，等不到厲鬼成形，你就已經被荒蠻兇獸啃噬到魂飛魄散！既然當初臨仙門選擇把我關押進荒蠻受死，又很碰巧，我活着離開。那麼，臨仙門就理應承受下我的憤怒！”
“轟——”
在長老金丹即將自爆的瞬間，唐念天一股作氣祭出萬千靈氣，滾滾浩蕩靈氣揉進化神期的強烈神識力。無盡的憤怒將靈氣充斥進血紅的赤色！
“嘭嘭嘭嘭嘭——”
無邊赤焰靈氣帶着磅礴的怒意瞬間祭出，整個將即將自爆的長老滾沒吞噬。
“啊啊啊啊啊啊！”
長老只來得及驚吼一聲，瞬間消失於無形。
神魂聚散，灰飛煙滅。
周圍一片安靜。
死寂充斥整個山頭。
唐念天獨自立於荒蠻兇獸頭頂，睥睨俯瞰沉靜後的沙場。
“沒有心？”唐念天低笑一聲，一股莫大的嘲諷衝上心頭。
自己前世做盡好人，最後連一隻靈獸都沒能護住，落了個金丹自爆的悲慘下場。
這強者爲尊的世界，不講心，不講聖母，有力量的人才能有話語權。
唐念天獨自駕馭荒蠻兇獸，悠悠朝山腳下走，身後就是遍地焦野的荒寂山頭。
狂風吹起長髮，自己覺得，心頭有一處碎裂開，好像自己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
奇怪，明明自己已經對臨仙門大仇得報，爲什麼沒有一絲愉悅。
一股難以言說的惡意，佔據心間。
這，就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