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臨仙門,如今是冰火兩重天。
一邊,是衆門徒對身死弟子的哀悼和悲泣。
另一邊,是衆人虔誠巴望着掌門的崇敬眼神。
更有忙中添亂的是,宣泰中世界裡,不少小門派紛紛派人上山來拜訪。他們想在新秀大賽前,探探臨仙門的口風,也想觀望一下,被封印的魔頭,有沒有危害中世界的可能。
唐念天也趁着這機會,打探了一下自己奪舍的原主。
原主也姓唐,倒是巧了。她流轉於臨仙門內,跟了不下三名師父。有“克師”頭銜的她,在接連剋死了三任師父後,掌門看不下去,將她破格掛在名下,成爲外室弟子。
所以,自己稱呼那一臉神仙模樣的掌門,爲師尊,也可。
原主狗膽包天,同一衆花癡女弟子一樣,肖想高嶺之花掌門師尊,這才被無數師姐妹圍攻。畢竟,一個修煉了近百年還是築基期的廢柴,還是個雙靈根,那看起來,確實這輩子結丹無望。
金丹期是修士的瓶頸。
許多遍地走的修士,連金丹的突破契機都摸不着。原主就是這麼個克師又廢柴的倒黴孩子。
“唐師妹,大師姐呢?”粉色長衫的花柳依迎面走來。
她就是之前跟在大師姐身邊,狠揍自己的那師妹。
花柳依環顧四周,警惕地盯着閒出屁的唐念天,眯眼湊近狐疑道,“唐師妹,你怎麼還活着。”
一句簡簡單單的問話,問出令人心悸的問題。
唐念天挑了挑眉,“我不應該活着?那應該怎麼?”
花柳依氣得火冒三丈,“別裝傻!你早就該死在後山了喂那隻魔頭!到底怎麼回事,大師姐去哪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唐念天一把將收聲螺號從隨身儲物鐲中掏出,負手掩在身後。
“我爲什麼要死?”
花柳依一見唐念天還敢還嘴,更是“嗨呀”一聲怒氣上頭,“你爲什麼要死?有狗膽還嘴了?告訴你,要不是魔頭有異動,你現在早就躺在我劍下,死在後山!”
她話音剛落,唐念天背後的巨型螺號開始擴音播放記憶內容。
嘹亮自帶回響的螺號聲,陣陣傳開,縈繞在整個臨仙門山頭。
“告訴你,要不是魔頭有異動,你現在早就躺在我劍下,死在後山!”
“你現在早就躺在我劍下,死在後山!”
“死在後山!”
花柳依嚇得立即瞪圓了眼,瞳孔倏地緊縮。
這個姓唐的!這個廢柴,居然動了小聰明把她威脅的話錄進記憶螺號裡,還當衆播放出來!
記憶螺號不是什麼稀罕法寶,便宜的很。唐念天檢查了原主的儲物鐲,這些小玩意還不少。
橫豎是別人的,用起來不心疼。
剎那間,整個臨仙門山頭被大驚動。
一衆門派的門人紛紛奔走攢動,聞聲趕來。
“怎麼回事?誰要誰死?”
“是私自鬥毆麼?臨仙門門規裡,嚴禁私鬥。私鬥可是要重罰的!”
“怎麼還牽扯出後山的事了,有問題。”
花柳依嚇得花容失色,俏臉煞白。
她眼睜睜地看着一衆臨仙門長老,紛紛不怒自威地衝她走來,還驚動了閉關多日的嚴厲師伯。頓時,她嚇得就要流下兩行淚來。
梨花帶雨。
“師叔!師伯!長老們!您們聽錯了,是弟子同唐師妹鬧着玩的,都是說笑。”
花柳依跪拜在衆前輩面前,頻頻訕笑,企圖矇混過關。
就在這時,唐念天閒庭信步般又打開記憶螺號。
嘹亮的怒罵聲,帶着尖利和刻薄,同玩笑相去甚遠。
“告訴你,要不是魔頭有異動,你現在早就躺在我劍下,死在後山!”
“你現在早就躺在我劍下,死在後山!”
“死在後山!”
迴音繞山陣陣,帶着天然嘲諷。
偏偏唐念天就沒個正形兒,不斷重複播放,就好像怎麼都聽不夠似的。
“長老們,弟子性命堪憂,險些被謀害在後山。若不是事情湊巧,怕是後山多了具無名屍。求長老給弟子做主。”
唐念天說的明明是“做主”,口吻明明是哀求,但神情鎮定自若,哪裡有哀求的意思。
一時間,花柳依兩眼一翻,頂着無盡的壓力,裝暈過去。
唐念天趁火打劫,加了句,“長老們,證據確鑿,此事有一必有二,花師姐從容的很,怕是做慣了這些事。”
一句“做慣這些事”直接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花柳依頭頂,活像只屎盆子。
此刻,花柳依就算是想要繼續裝昏也是不行。
“長老!”花柳依一個機靈,裝作悠悠轉醒,哭得我見猶憐。
然而,不等她辯解,記憶螺號中,又冒出一長段對話。是大師姐生前同她的對話,兩人在合計怎麼把唐念天拖去後山弄死。
在場所有弟子,臉色突變。
整個廣場,寂靜一片。
只剩下記憶螺號嘹亮的播放聲。
就連兩名長老,臉色都十分難看。
花柳依嚇得整張臉褶皺成一張廢紙,震驚到不能說話。
那姓唐的,什麼時候偷偷記錄的?她怎麼這麼不要臉!居然用這種下三濫法子!
記憶螺號播完後,唐念天悠悠說出了幾個人名。這些人都是一開始對自己拳打腳踢的人。既然要清算,那麼該算的賬,一筆都不能遺漏。
德高望重的爲首長老,氣得鬍子飛起,額頭青筋暴起,渾身戰慄。
“好,好,好啊!”
花柳依眼見怒氣衝衝氣到變形的長老,嚇得縮成一團。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她懊悔,懊悔爲什麼她偏偏踢到唐念天這根鋼板釘。
她更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平時冒着傻氣,又蠢又呆的唐師妹,會突然轉了脾性。還這麼睚眥必報。
更多的,是害怕。
“噗通——”
驚恐到無以復加的花柳依倏地雙膝跪地,緊緊拉扯住唐念天的衣襬,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唐師妹,求求你說幾句話。這些都是誤會是不是。求你!”
一下又一下的磕頭,撞得花柳依頭破血流。
她知道臨仙門有個頂厲害的刑罰,專門懲罰私鬥。把罪徒關在毫無靈氣波動的封閉黑屋裡整整三年。但她處在即將突破金丹的瓶頸期,劫雲隨時會飄來。若是在這時候,她被鎖進失去靈氣的空間,那等同於奪了她的命。
要她死。
唐念天瞧也沒瞧磕頭如小雞啄米的花柳依,淡淡對着長老團行了個禮,“多謝長老前輩做主。”
這話是,默認了。
剎那,花柳依面如死灰。
她憤恨地咬牙切齒,目光淬毒,“若我活着……”後半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就被一衆弟子強行拖走。
唐念天知道她後半句說的是什麼。
不過,她怕是沒機會了。
很快,一衆參與過毆打原主的門徒紛紛被揪出來,受到嚴厲門規。
唐念天看着遼闊的臨仙門廣場,揉了揉靈臺。
“倒黴孩子,替你報仇了。你安心去吧。”
奪舍之人,首先要解決的便是原主的怨念,才能同身體更緊密地契合。
果然,身體一鬆,一股坦蕩的舒暢感遊走遍全身。令人身心無比舒暢。
唐念天不由得深呼吸兩口,覺得無比爽!
真是不枉費自己辛苦替原主手刃報仇。
“嗤——”
突然身體一頓,周身脈絡一凝滯。
唐念天忍不住想要鑽進靈臺裡,對着僅剩一絲魂魄的原主破口大罵。
特麼的你這個花癡顏狗!居然還有一個心願!
靈臺裡的殘魂輕微晃動。
那心願,居然還是……還是……自己對那冰塊臉師尊,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狗!
自己或許不是真的人,但原主是真的狗。
靈臺裡僅剩的殘魂委屈地縮成一團,嗚咽,很可憐的模樣。
“轟隆隆隆隆——”
天邊一聲嘹亮的雷鳴。
頓時唐念天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劫雲……這熟悉的飛沙走石……
“轟轟轟轟嗡——”
頃刻間,臨仙門上空被四面圍來的劫雲堵了個水泄不通。
原本藍天白雲的清朗天空,佈滿黑壓壓的烏雲。渾濁的劫雲,夾雜着忽明忽暗的金光。
有弟子驚呼,“是金劫雲!咱們這有哪個師叔師伯要渡劫了?”
金劫雲,只有神識達到高層境界,才能召喚來的稀有劫雲。
劈下十六道,便可感受玄之又玄的天啓傳召,上達天聽。
但唐念天知道,這些都只是傳說而已。
自己能召來金劫雲,一點都不奇怪。也不是劈下十六道,而是九道。自己知道這些,因爲自己渡劫從來都遇到的是金色雷劫。
或許是……自己命中克金吧。
唐念天一直是這麼以爲的。就連過去自己那禿驢師父,也這麼同自己說。
“徒弟,你的劫雲很好看。”
自己那禿驢師父,總不會忽悠自己的。所以自己一向認爲,金劫雲只是普通劫雲染了個漂亮的顏色。
可惜了,禿驢師父,再也見不到了。
等等!現在的問題應該是,爲什麼未達到瓶頸突破期的原主身體,會突然引來渡劫劫雲?莫非是自己舒暢呼吸了幾口靈氣?
唐念天震驚了。自己化神期的神識真是管用,居然還能帶動廢柴身體加速修爲增進。
“轟隆隆隆隆隆!”
漫天閃電交織。
薄薄的雲層越積越厚,隱隱有傾覆壓頂的異相。
崑崙山,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