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兩堵牆。
夏非寒在最東邊,戰荳荳在中間,夏致則在西邊客廳。道完晚安,熄了燈,躺在牀上,卻都了無睡意。
離別的愁緒,同樣沉甸甸的壓在三個人心頭;不捨的情緒,在身體裡醞釀蔓延。
夏致在懊惱着自己突然的頂班出演,否則的話,留給他和荳荳的時間就不是隻有一天一夜;她是爲了自己纔來波士頓的吧?來回花在飛機上的時間,就超過三十個小時,比他能夠陪她的時間還要多。可是荳荳卻沒有一句抱怨,還那麼欣喜。
這輩子,還會有一個女孩子這麼傻傻的對他好麼?這輩子,還會有一個女孩子會花費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一段青春來喜歡他嗎?這輩子,他還能再遇到一個像荳荳讓他歡樂讓他開心的女生嗎?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原本堅定的心,好像在動搖。
自己的女友,是荳荳,好像也很不錯吧?自己的一生,有荳荳陪伴,應該也會幸福吧?
他快要被她融化了。他現在已經很捨不得她離開了。她已經開始隱隱的對抗起了他的理智,讓他有一絲衝動。
她快要掙脫掉妹妹這個頭銜的束縛了。
等她高中畢業吧,等到她十八,如果她還是這麼堅定的喜歡自己,那麼,自己就嘗試着接受她,喜歡她——他有點懷疑這一天的到來需不需要那麼久,他現在,好像就已經開始了。
夏非寒同樣輾轉反側。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兩個晚上與她依偎相擁而眠,他的身體和思想,早就已經被她降服沉淪。愛上了她清香的體味,愛上了她柔軟的身軀,愛上了那種心貼心依靠的滿足。而今枕邊空無一人,想着她就在一牆之隔,心便勾了起來,飄飄無可着落。
她現在在想着誰?是自己,還是夏致?她的心裡,現在誰的地位更加重要?——應該還是夏致吧,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十幾年的習慣能這樣輕易改掉。但是,自己在她心中,應該也已經佔據一席之地了吧?
她某些不自覺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裡。以前的她,在討好夏致這個方面,在自己面前可以說是肆無忌憚,但是,她現在開始不自覺的注意起了自己的態度。這都是進步不是嗎?
他在意,所以觀察的更加仔細;他觀察的更加仔細,是爲了尋找到讓自己努力走下去的動力。
夏致對她的眼神也隱隱不同了。那自己現在是在和夏致搶女友麼?自己是在追求嫂子麼?
如果在戰荳荳還沒有完全接納自己的時候,夏致卻也愛上了她,那自己應該怎麼辦?
夏非寒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不覺有點悵然……最初的想法,他只是建立在夏致不喜歡荳荳的前提下,纔敢這麼勇猛;但,如果夏致和荳荳兩情相悅,那自己這又算什麼?
他能去破壞嗎?他會去破壞嗎?答案,都是否定的吧。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自己該怎麼辦?
陷得越深,越難自拔。
剛撲入夏致大牀的戰荳荳,很猴急猴急的就往被窩裡一鑽,深呼吸一口,感受着帶着夏致味道的空氣,頓時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男神啊,本命啊,果然連他睡過的被子,都帶着治癒的威力。
自己睡的是夏致哥哥的牀……這個念頭讓她忍不住抓着被角嘻嘻傻笑,兩腳空踩自行車蹬着被窩。十六年啊,十六年來,她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睡夏致哥哥的牀啊!簡直是里程碑似的一步!
嘖嘖,夏致哥哥的牀,就是跟陽光曬過的一樣,陣陣清香呀……戰荳荳陶醉的聞啊聞,小樣兒就像吸鴉片上癮。
圓滿了圓滿了,這一趟美國之行,真的圓滿了。夏致哥哥見到了,夏非寒……呃,也見到了,參觀了哈佛和麻省理工兩所知名大學還蹭課了,波士頓最有名的自由之路也遊覽了……戰荳荳深深覺得,這來回兩趟機票錢花的着實不怨。
應該還掙到了吧?因爲昨天,她還拖着夏非寒買了好大一堆東西,他付錢,哈哈。兩邊爺爺的有了,老爸老媽和夏叔叔何阿姨的有了,立秋的有了,小姨和姨夫的有了,然後熊安安……
靠!戰荳荳忽然一拍腦袋,完了,她忘記給熊安安買禮物了,更加確切的說,她忘記了來波士頓的另外一個重要任務——NBA凱爾特人隊不就在這裡,她不是在孟軻然的建議下,打算弄個簽名籃球送給安然的嗎?
完了完了,她這兩天滿腦子都是夏致夏非寒,早就忘了這茬了。那些巨星的簽名哪有那麼容易要到的?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就算去球場守候排隊也來不及了啊!
嗚嗚,自己真是豬腦子……算了算了,回去努力攢錢,然後挑個貴重一點的禮物,把熊安安的那份情誼還上吧。
五千啊……自己要掙到哪一年?大學畢業之前不會一直都屬於負翁狀態吧?戰荳荳悲摧了,睡不着了。
不過自己從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對不對?又不是已經上飛機了,哪怕有一絲機會,自己也要爭取啊!
戰荳荳想到一絲機會的時候,忍不住就想到了隔壁的夏非寒。夏致哥哥雖然籃球也還可以,但是對籃球的愛好和水平,哪比得上身手矯健的夏非寒。
夏非寒都來波士頓這麼久了,說不定就有一些有關球隊的收藏呢?什麼籃球鞋啊籃球服之類的,她都是不介意的嘛。咳咳,雖然這借花獻佛好像不太光明正大,但那些紀念意義的東西,送給安然了安然也只會收藏起來,不會拿出來顯擺,夏非寒應該也不會知道吧?
汗,戰荳荳自己都被這卑鄙的思想給弄的不好意思了。算了,要是自己能拿到是最好的,要是不行,剝奪夏非寒的就是第二手方案——如果他有的話。
她接受熊安安的好意,會覺得愧疚有負擔;但是這樣算計着夏非寒的時候,心中竟然還有隱隱的竊喜——need—just—word,word—has—word。哈哈哈哈。
心裡頭壓着事兒總是睡不着,反正現在剛躺下,夏非寒應該還沒睡的吧?唔,要不先去問下夏致哥哥?雖然知道可能性極其低微,但,就當是個搭訕的由頭嘛。
戰荳荳悄悄爬起來,躡手躡腳來到客廳,還沒到沙發邊,卻已經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昨天半夜趕飛機回來的夏致,已經疲憊入眠。
窗外的月光流瀉,勾勒出他模糊的容顏。夏致在戰荳荳心中本就如王子一般優雅,如今這幅畫面,更是安詳如畫,靜謐着她的心。
戰荳荳在沙發邊站定,而後慢慢蹲下,近距離看着夏致不太清晰的剪影,輕輕的伸手幫他拉了一下有點垂到地上的被子,這才微微一笑,起身離開。
晚安哦,夏致哥哥,好夢呢。
離開客廳,戰荳荳又偷偷摸摸掩到了夏非寒的房間門口,今天他居然沒關門哎,剛好,方便她行事。
先湊過小腦袋側耳傾聽了一下,但是房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高手,果然是高手,龜息大法呢啊?哼,管他是真睡着還是假死人,他昨天睡得那麼好,又不是夏致哥哥,需要體諒,吵醒,果斷吵醒。
戰荳荳熟門熟路的溜了進去,兩天來的生活已經讓她對這個房間徹底沒有生疏感了。同樣藉着月光,可以看到牀上被窩中拱起的一坨,戰荳荳躡手捏腳的爬上牀,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兩手拎着被角正想來個乾坤大挪移,誰想還沒用力,被子卻真的飛起來了——目標與她的恰恰相反,是完全當着她的頭照下。
房間裡就兩個人,她自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誰。驚聲尖叫那免了,只能嚇到夏致哥哥;用力打鬥也是不妥的,這房間門都開着隔音效果不好。反正估摸着夏非寒也弄不出什麼花招來,戰荳荳乾脆挺屍狀配合。
柔軟的被子當頭照,而後是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擁抱住,順勢便把她壓在了牀上。戰荳荳扒拉開被窩,露出一個小腦袋,輕聲:“非寒哥哥!”
剛纔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夏非寒其實就已經聽到了。剛開始聽着她腳步往客廳去的時候,心裡還有着不少的鬱悶,正想着是不是要找個什麼去冰箱拿吃的理由去打斷她的“好事”,沒想到主意還沒定,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又到了自己房間——而且還是他的牀頭。
雖然武俠小說裡那種隔千米之外依舊能聽到別人腳步聲的說法太誇張,但是習過武的人,在聽覺視覺等感覺上確實要較一般人敏銳很多。當她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夏非寒也就借勢,乾脆將她一把摟在懷中。
他沒想到的只是她居然這麼配合,而且態度還這麼好。什麼情況?夏非寒幾乎都要以爲自己是不是已經修成正果,她和自己一樣,習慣了和他相擁而眠。
於是,他也忍不住溫柔相對:“嗯?”
戰荳荳拱了拱身體,又往夏非寒耳朵邊上湊近一點。兩個晚上的近距離親密洗禮,已經讓她覺得這點距離壓根兒就不屬於危險範圍:“你喜歡打籃球嗎?”
夏非寒皺眉,這是什麼節奏,夜半來和他談人生談理想麼?爲什麼總覺得她有什麼小陰謀?“嗯?”
“波士頓是不是有個凱爾特人隊很有名啊?”戰荳荳又輕聲問。
難道這丫頭片子還打算明天看場NBA再走?這確實是屬於賽季時間,但……“你想看?但國內一般九點直播,國外可是晚上,你趕不上。”
切,自己哪有那麼笨啊。“不是,我想問問,明天上飛機之前,我想去求幾個簽名籃球簽名球衣什麼的,有沒有戲?”
莫名其妙的,她要這些幹什麼?夏非寒忍不住盯了她一眼,淡淡的月光下,她的大眼睛貌似正充滿期盼的看着他。“你要幹嘛?”
“呃……賣錢啊……”戰荳荳眼珠子一轉,已經想到了主意:“大胖他們讓我帶的,嘿嘿,只要有簽名,雙倍價錢給我。”
夏非寒瀑布汗,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什麼構造。她是得有多缺錢,這餿主意也能想到?“請問你能帶幾個走?”
“呃……籃球的話簽好名字放掉氣回去再充行不行,好歹弄兩個啊;球衣就好啦,那超薄透氣又是短褲短袖,四五套不在話下。”戰荳荳沒聽出夏非寒話裡面的嘲諷,還覺得挺有戲。
“你掉錢眼裡了吧?少折騰,沒錢我先給你。”夏非寒財大氣粗。
“切,不要,我這是合理買賣好不好,代購,很流行的哎。”戰荳荳一向獨立,雖然對夏非寒已經“很不當外人”,但敲他竹槓買禮物和直接拿錢自己花還是兩碼事,更何況,她又不是真的爲了錢。“快說,到底有沒有戲?我可是答應了人家的,完不成諾言,多丟哥們義氣!”
“義氣你還收人家錢?”夏非寒真心對她無語了,思忖了一下:“行了,明天我看情況吧。”自己簽約的公司剛好是凱爾特人隊的贊助商之一,明天不行就請人幫忙吧。
“哇哇,非寒哥哥你太棒了!”他的臉這麼近,戰荳荳忍不住雙手一摟,然後在他額頭上啵了一個:“那就靠你啦!我去睡覺了!”
……夏非寒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攔住她,又遲疑了沒有動手。她剛纔這是,情不自禁的主動親吻他嗎?這,破天荒第一次吧?
他都不想去破壞現在這麼美好的氣氛,所以寧願看着她離開。
因爲這一瞬間,足夠回味。
一夜悄然過去。當戰荳荳打着哈欠起牀的時候,就看見夏致已經在廚房倒牛奶。
“荳荳,來,吃早飯吧。”夏致笑着招呼她。荳荳的髮型雖然改變了,但是還是有一些東西沒變——比如,早起頭髮爆炸的弧度。
以前頭髮短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頭髮這麼長,蔚爲壯觀啊。
戰荳荳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形象有問題,樂顛顛的接過夏致遞過來的愛心牛奶,一口氣就喝光,還不忘用小舌頭舔了一下沾在下脣的奶漬。
本來應該是一個比較魅惑的動作,但,那爆炸頭加上卡通睡衣……夏致很正常,只是覺得她可愛而搞笑。
“咦,非寒哥哥呢?”戰荳荳注意到桌上只有兩杯牛奶:“哈哈,那個懶豬,是不是還在睡懶覺?”昨天,夏非寒可是起的比自己還晚的。
她沒想到那是因爲捨不得她的緣故。
“以爲人人都像你小懶豬麼?”夏致親暱的擰了擰她的鼻子,抽出紙巾,像小孩子一樣幫她擦掉嘴角的食漬:“非寒早就起了,不過說出去有事,很快就回來。放心吧,我們都會送你上飛機的。”
讓她一個人辛辛苦苦孤孤單單的來,還差點陷入誰都找不到舉目無親的境地,這要走的時候,怎麼可能再如此。
“出去了呀?”戰荳荳腦袋裡瞬間就聯想到昨天自己請求他辦的事,不會真的有戲吧?那非寒哥哥也太強悍了。“哈哈,好!”
“好什麼?”夏致幫她把麪包塗好醬,加上雞蛋和火腿:“笑得這麼詭異。”
“嘿嘿,非寒哥哥出去,我可以跟你獨處,很好呀。”戰荳荳的馬屁和調戲功夫渾然天成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夏致哥哥,要不要抓緊這最後的美好時光啊?”
大眼睛故意眨巴眨巴的看着夏致,但是內心,原本的期盼居然沒有那麼強烈了,好像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一句,純粹就是一個玩笑。
“抓緊時間吃吧你!”一個好大的三明治塞到戰荳荳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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