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窩在病牀上,頭碰頭,她靠着他,他抱着她,對着屏幕指指點點。她說要露肩露腿性感妖嬈,他建議她青春可愛美麗嬌俏,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最終的選擇是她照着他的準眼光,他又順着她的心頭好,於是又糾結成幸福的嬉鬧。
一起呆在洗手間,肩並肩,她靠着他,他攬着她,對着鏡子洗刷刷。她俏皮的刷出滿嘴泡泡,他無語的寵溺她的故意搞笑,她踮起腳尖幫他擦拭臉龐,他低下頭在她額角落下親吻,便成了睡前最溫馨的時光。
一張病牀,一張陪牀,她抱着被子可憐巴巴的等在他牀邊,他瞪着眼睛示意她回到自己牀上。兩個人都只是想把自己一輩子對對方的愛意,都凝聚在這一個月的可能的最後時光裡,只是選擇不同的方式,給予是因爲愛,拒絕也是因爲愛。
“我陪你嘛。”戰荳荳無辜的睜着大眼睛。夏致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劇烈運動,所以她不害怕兩個人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她只是想要陪着他,最近距離的陪着他。時間何其的珍貴,只有一個月,如果還要去掉三分之一的睡眠時間,那就更加少了,她捨不得。
“瞎說呢,”夏致的臉色微微有點紅,輕啐她。荳荳已經不是四年前青澀的小果子了,她已經長成了一顆誘人的水蜜桃,他只是頭部受傷不適合做某些事情,但不代表他的身體其他部分便不會想做某些事——而且,怎麼可以啊……她是非寒的……
夏致的笑容黯淡了下去,他不能去深思此刻自己舉動的意義,那麼自私,那麼固執,那麼幼稚——難道就因爲他可能要死了,所以可以這樣任性的要求別人來遷就自己嗎?難道就應爲他覺得非寒和荳荳不該如此欺騙他,所以他想要得到一點安慰和補償嗎?難道就因爲放不下心中對感情的執念不甘不願,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和荳荳都是在演戲,也盡情的投入嗎?
“我很瘦的,我不會擠你的。”戰荳荳舉手發誓。
“老實睡,病人要好好休息不知道嗎?”夏致不想就某些問題跟她深談,故意表情嚴肅。
“那……這樣!”戰荳荳把被子放回自己牀上,繞到牀邊,大力女能力發揮的淋漓盡致,也不見她多吃力,就把她的牀拖到了夏致旁邊,就是比他的略低了一個牀頭櫃而已。
“這樣總行了吧?”戰荳荳跳上自己牀,喜滋滋的趴在牀上看着夏致。
“傻死了。”夏致輕笑,這樣到底是算一張牀,還是兩張?不管了吧,其實他心中是願意這樣的,擁着她入眠,是他夢中想過很多次卻從來沒有敢做的行爲,只是他現在有了勇氣,卻不想傷害她和非寒:“快睡吧。”
“嗯。”戰荳荳關上燈,躺好,然後從被窩中伸出一個手,拉住了夏致的手:“夏致哥哥晚安。”
“晚安。”夏致低語。
黑暗中緊握的手,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還沒睡而故意漸漸放鬆的手,始終牢牢相握不曾分開的手。
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黑夜中她的輪廓,剋制着內心想要輕輕撫摸愛憐的衝動。他調解着呼吸,平穩而綿長,如墜入最美最深的夢裡,雖然他此刻的心跳是急促而有力。
她緊緊閉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睫毛閃爍的幅度和頻率,更不能讓他發現自己沁潤出眼眶的淚滴。耳畔聽着他安詳的呼吸,她的心中既溫暖幸福着,又哀傷難過着。
她不想睡啊……他不願意睡……每一秒逝去的時光都可能存在它最大的價值;他們要把有着彼此的每一秒鐘,都印刻進自己的腦海中去。
宇宙中默默自轉的星球,暝暝之中你要現在遇見我。我看過瞬間燃燒的花火,曇花一現之後悄悄的墜落。
我醉過斟下冰涼的美酒,醒來以後還有你在陪着我。那種微酸的滋味,有點微醺的感覺,夢做一半比較美,愛我的人還沒睡。
不想睡,我要陪你一整夜,我要幸福的催眠,天旋地轉的暈眩。
不想睡,我要陪你一整夜,我要今天的完美,不要明天的幻覺……
我要陪着你,但願一切的挫折與哀傷,都只是幻覺。
醫院的查房時間一向很早,當護士敲開門看到並列的兩張牀,以及手拉着手睡眼惺忪的二人時,報以了理解而善意的微笑。夏致住院這麼長時間,對於他和荳荳之間的故事,護士們也有所耳聞。惋惜夏致的同時,便愈發喜歡這對多災多難的小情侶。
戰荳荳老老實實把牀拖回去,然後就穿着睡衣蹲在夏致牀邊,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看着護士給他做檢查。等護士離去之後,她又扶着夏致起來,幫他穿衣洗漱。
雖然睡得好像都不太多,但可能是因爲睡得安心的緣故,兩個人的氣色都還不錯,至少互相看着對方的時候,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出擔憂。
七點鐘,夏非寒和夏立秋就先來到了病房,帶來了豐盛的早餐。戰荳荳原本還想在病房中做飯給夏致的,不過一怕油煙二怕煎炒雜音,權衡之下還是放棄。
戰荳荳去吧檯分早餐,夏非寒和夏立秋則在牀邊陪着夏致說說話。想起上大學前四個人總是形影不離,此刻便不免有些唏噓。
“非寒啊,你去看看荳荳,怎麼這麼慢,都快餓死了。”夏致忽然微笑着對夏非寒說。
他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他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痛苦卻堅定,他以爲他會覺得是他們對不起自己,可事實上,是他自己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們。
他甚至看清了立秋看向他們之間矛盾而擔憂的目光,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妹妹是那般清透而聰慧,如今想來,怕她也是早就看出了荳荳和非寒之間的些許端倪。
他們都以爲自己不知道吧……那便繼續裝着傻,請原諒吧,原諒他是如此的無助和渴望……
夏非寒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夏致,而後點頭,起身。夏立秋溫柔的握着夏致的手,和他輕聲說話,轉移着他的注意力。
戰荳荳端着兩碗粥,忽然間就覺得背後的肌膚冒起了雞皮疙瘩,某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近。她的手一抖,粥幾乎要打翻,兩隻強有力的手從她背後伸出,握住了她的手,也將她攏在懷中。
戰荳荳擡頭,虛弱而僵硬的微笑,有釋然,有苦澀,有依戀,有無奈。
夏非寒低頭,看着她,深呼吸,輕輕用下巴摸索了一下她的頭頂,淺淺的嘆息一聲:“去吧,我來。”
看着親愛的兄弟躺在病牀上,生死只能由天命;將心愛的女人推到別的男人懷中,還要祝福微笑。夏非寒的心中無比苦澀,可是他無悔。
總有些東西,凌駕於自己之上。
戰荳荳輕輕嗯了一聲。大大咧咧的她,不喜歡僞裝喜怒的夏非寒,此刻都成了最好的演員,只是爲了守候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夏致哥哥,吃早飯咯。”戰荳荳進了病房,便綻開了笑容,巧笑倩兮的招呼着夏致;而夏非寒,則抿着薄脣,無言的跟在她的身後。
“哥,我來餵你。”夏立秋不忍心看到三人之間的尷尬,主動起身接過。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夏致搖搖頭——他只是想要和荳荳多呆一會兒,他並不想讓非寒難受。
吃過早飯,基礎治療,最無聊不自由的掛水時光,最熱鬧的探視時間。大家小心翼翼的呵護,夏致淡定微笑的迴應,好像一個月後,要進行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手術而已,而根本不是事關生死的大事。
因爲他們愛着他,所以擔憂;因爲他愛着他們,所以不想讓他們擔憂。
每天的日子似乎便這麼假裝幸福的過下去。皇朝的服務是極好的,夏致和戰荳荳看中的那些婚紗和禮服,還有結婚對戒,他們都派專人送到了病房中,還有專門的服務小姐和化妝師幫戰荳荳換禮服弄髮型。看着戰荳荳穿着一套又一套潔白的婚紗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躺在病牀上的夏致,眼角泛出了溫柔的淚光。
幸福離自己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
可是自己,已經好滿足。
“夏致哥哥,哪個好看?”戰荳荳拎着裙襬,如蝴蝶一樣,翩翩轉了個圈兒。
“都好看。”夏致微笑,坐起來:“我們一起拍張照好不好?”
“好啊!”戰荳荳笑眯眯的坐下來,勾着他的脖子,順手幫他理了理頭髮。
“等等,我也換下衣服。”夏致示意皇朝工作人員把屬於他的禮服拿過來,雖然只是樣板不是定製款,可總比穿着病號服要好。
戰荳荳本來擔心他太勞累,可轉念一想,又沒有制止,只是很溫柔的在旁邊幫他整理。
換裝,臉龐比起之前要蒼白而瘦削一點,但並不太影響夏致的帥氣。當手機中出現兩人幸福而登對的畫面,夏致的臉上浮現出了滿足的笑容。
“真好。”他忍不住輕輕感嘆了一聲。
戰荳荳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某種情緒,不安在心中滋生,笑容卻綻放,撒嬌:“哼哼,可不能用這幾張照片打發我啊!等你康復了,你得補給我一大套婚紗照!我們一年去一個愛情聖地,去一輩子!”
“好啊,一輩子。”夏致在心中輕輕補充:至少,會是我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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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扇子不是寫小清新寫喜劇的麼?爲毛寫起這些來也很順手?流淚的親們,你們不是因爲悲傷吧?夏致哥哥會康復的啊!你們是因爲感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