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們無所不知，無所不在。”——《湮滅之間》
翱翔天際的白龍展動雙翼遮蔽了陽光，被陰影籠罩的一羣士兵頭頂，龍口噴塗而出的烈焰卻彷彿比正午的日光還要耀眼。
米爾墨尼爾記憶裡的最後一戰，從天灑下的火海浮現於達內爾腦中，無意識的火焰在龍裔操控下化作模糊的巨龍頭顱。火焰模擬的米爾墨尼爾面目由於高溫和燃燒顯得模糊不清，屬於龍族獨有的威勢卻因爲被吸收的龍魂緣故，讓看到的人不經意間感到幾分高高在上的威嚴。
“吼。”
巨龍仰頭髮出無聲的怒吼，帶頭引領身後的火焰直直撞向白鹿。
“挺帥的，這就是那個什麼龍的子孫的天賦？”
“龍裔。”
“一個意思嘛。”
對着身邊稍顯無奈的艾拉聳聳肩斯科月笑道，嘴中露出的獠牙若隱若現。
這是…巨龍，沒錯，的確是巨龍的靈魂氣息。
扎依曼德維持着自身的懸浮，雙眼中靈魂火焰急促的跳動幾下。他見過達內爾的龍吼，對諾德人傳說中的龍裔也有所耳聞。之前的火焰吐息在他這種法師眼裡無非是將魔法的表現形式換作吐目的方式打出，論起通俗和便利顯然還遠遠不如高階的火焰魔法。
“靈魂…”
低下頭收斂住身邊逸散的黑霧，幽魂像是什麼都沒發覺一般飄向亞龍人的方向。
“嘶，難道這個布萊頓人也是一個高階法師？”
吐出細長的舌頭亞龍人和吉莉安對視一眼有些懷疑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那個說自己22歲天天玩世不恭像一個貴族家吟遊詩人多於法師的布萊頓人，居然在魔法這條路上已經達到了幾乎很多法師這輩子乞求的巔峰嗎？那自己這個在老師口中已經摸到高階法師邊緣的所謂天才，是個笑話嗎？
“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頭頂傳來柔軟的觸感，收斂迴心神的霜上舞對稍稍踮起腳尖摸着頭安慰自己的吉莉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你說得對，不出幾年我也會是高階法師。”
隊長說的對呢，吉莉安總有一種讓人不知不覺安心的力量。等下，她好像說那個布萊頓人是不是也有這個品質？
不提莫名又陷入挫敗的亞龍人和完全看熱鬧的依希夫，跟在扎依曼德身後的朱迪絲心中泛起和自己隊員同樣的疑惑。達內爾藉助龍魂威勢掩蓋下的火焰吐息，頗有幾分高階火焰魔法巨龍吐息研習至大成的味道，醒目的聲勢連幽魂遠距離觀察之下都被矇蔽過去，更別提其他人。
“嘛，看樣子的確被吸引了注意力呢。”
藏在袖子中的雙手緩緩放鬆達內爾輕舒口氣，憑藉被吸收的龍魂還原吐息的事情儘管事先實驗過他仍然只有30%的把握實現。
“不用浪費一週只能使用一次的天賦總是好的，接下來還得給扎依曼德他們爭取點時間。”
“哞。”
發出一聲似牛似鹿的叫聲，無處可避的因德瑞克再次仗着自己堅固的鹿角和鱗片向前衝撞，兩團火焰劇烈撞擊之下掀起大片絢麗的火花四濺，首當其衝的雄鹿撞開吐息出來除了毛髮再度被燒的焦黑卻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打擊，雙眼充滿困惑。
“你的目標是我。”
戰場中唯一沒有退步的菲利普在盔甲下發出沉悶的聲音，單腳跺地，身下明亮的光環突現，星星點點浮於表面的暗黃色很快將整個光環迅速侵染。
“火焰抵抗光環，提升火抗25點，同一時間內只能開啓一種光環效果。”
“喝。”
以往作爲隊友護盾存在的帝國騎士大喝一聲，粗壯的右臂握緊盾牌砸下。
盾擊。
沉重的一擊即將碰到看上去晶瑩易碎的鹿角之時，灼目的身影驟然消失不見。
“右面。”
遠處依希夫的叫喊隱隱傳來，但早在紅衛人開口之前，菲利普便藉着盾擊的力道腳下生根般在地面旋轉半圈，頭頂虛幻的王冠一閃即逝，左手帝國寬刃劍帶起輝光。
王者祝福。
鹿蹄與劍身相撞，重甲加上祝福的雙重保護之下菲利普仍然覺得自己的左臂傳來一股重壓以及伴隨雄鹿用力不斷施加的似是要折斷般的疼痛。
“倉促祭典。”
和名字一樣倉促亮起的黃色光芒僅僅持續了3秒不到，但及時的治療仍舊讓菲利普左臂受到的壓力得以緩解以及讓半死靈化的因德瑞克出自本能的躲開噁心的治療法術。
“陽炎。”
比燭光術稍有暗淡的光芒在帝國騎士渾厚的嗓音中亮起，步步緊逼的聖潔光球讓因德瑞克煩躁的怒吼一聲，兩道燃起火光的風刃交錯打出又被附加了聖光的鳶形盾統統擋下。
以一人一鹿交戰的空地爲中心，火焰、聖光、飛濺的泥土、噼啪作響的電芒混雜出現，美麗中伴隨着時刻都足以致命的危險。場中因德瑞克的吼聲越來越煩躁，相反的是菲利普偶爾吐氣大喊的嗓音始終沉穩厚重。
如同魔法之於布萊頓人，單手武器之於紅衛人，對於盾牌和重甲掌控與生俱來的天賦水準，加之從孩提時期便開始的嚴格訓練。騎士重甲在身的菲利普僅靠一人之力，硬是死死拖住對任何狩獵小隊來說都足以稱之爲大敵的浴火雄鹿。
“菲利普先生的實力讓我驚歎。”
除了扎依曼德因爲聖光的緣故變得很厭倦，其餘所有人都爲菲利普叫好的同時暗自欽佩。達內爾對於這位相處幾天以來交談不超過十句話始終沉默寡言的帝國人幾乎完全重塑了印象，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讚。
若論戰鬥力狼人化的斯科月、艾拉以及恢復實力的扎依曼德都能做到菲利普現在做的事情，可主動攬下這一職責的帝國騎士仍舊值得敬佩。
“聽到你這句話，菲利普他會很高興的。”
匯合過來的朱迪絲替自己隊員接下稱讚後回答道。事實上在菲利普見到聖光之後過來禮貌詢問之下達內爾展露了一手死靈鎮魂歌之後，帝國騎士對於龍裔的態度始終是尊敬加上幾分親近，別看說話不超過十句，往日裡從來不主動說話的前者每天和龍裔打招呼的時候就足足有三次，讓清楚瞭解他性格的其他人紛紛驚呼不可思議，尤以依希夫爲最。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位騎士所擁有的全部美德，誠實、公正、榮譽、英勇…”
達內爾和朱迪絲的話還沒說完，達到忍耐極限的因德瑞克再度給予菲利普重擊之後閃到半空，分裂出五道燃燒着火焰的鹿影。
扎依曼德操縱者復生的傀儡像之前一樣迎上，骷髏武器上燃燒的黑火這次面對鹿影卻毫無作用，失去了最大依仗的後者幾秒鐘內便被鹿影重新拆碎，徹底化爲枯骨。
“哼。”
悶哼着收回控制的黑霧，扎依曼德擡手凝聚出半實體化的黑盾。
幾乎不做停留的粉碎掉骷髏之後，五道鹿影分散開衝向聚攏成幾堆的衆人。事先退回的斯科月、依希夫連同一隻灰熊兩隻魔狼紛紛迎上保護身邊的隊友，寒冰的護盾，烈火的轟擊，肆意生長的菌落連帶着最爲耀眼的火光鋪滿整座戰場。
“呸，火焰抗性是不是隻能抵擋傷害，擋不住該死的溫度？”
並非因爲疲累而是因爲四周不可抑制上升的溫度熱的滿頭是汗，斯科月趁着鹿影閃現的間歇問道。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指尖閃過電芒洞穿斯科月身後鹿影的眼眶，達內爾用着和話裡面一樣理所應當的語氣回答。
系統賦予他的寒暑不侵面對快要化爲烤爐的環境顯然排不上用場，讓他僅僅額頭髮溼的是他對於火元素的高度親和以及沉睡着的拉格洛絲符印不間斷傳來的暖流中和。
“她狀態好些了嗎？”
心中驚喜稍縱即逝，來不及仔細查看符印，達內爾蹲下一個翻滾將將避開擦過頭頂的火球，在灌木化作的灰燼上滾了半圈。
“哇，要不是我有附魔效果，你差點弄髒我這件2萬金幣的衣服。”
無遮無攔的隨意口胡，秉承着紳士有仇不隔夜的精神，達內爾反手打出一連串跳動的電光。
奧數電流的進階技能，閃電鏈。
“可惜，這些東西一眼看上去火抗高的很，怕不是有快100，否則自然之力加成下我一定讓你們嚐嚐法術炮臺的滋味。”
“你怎麼樣，艾拉。”
被幾縷火絲擦過光亮的頭頂，抽空慶幸了下自己倖存下來的頭髮，斯科月喊向後方，火絲打來的地方是艾拉負責的方向。
“沒事，它還傷不到我。”
舔舔因爲快速流失水分變得乾燥的嘴脣，近身戰鬥放棄弓箭之下艾拉閃轉騰挪之間將自己靈巧的優勢發揮到最大，戲耍的鹿影經常閃現之後卻是背對着砍向自己的劍刃。
因德瑞克分出的火焰鹿影共有五道，達內爾這邊連同扎依曼德和兩條魔狼一起接下了其中之三，另外兩道則迎上了山谷另一側的朱迪絲小隊。
“冰霜新星。”
潔白的冰晶從霜上舞腳邊散開，與火焰爭搶着灰燼大地上的控制權，在朱迪絲和吉莉安的保護下，兩隻試圖繞開依希夫的鹿影只能發出一聲聲無能的怒吼，卻無法接近中心的亞龍人分毫，稍有閃現的動作等它們出現之後迎接自己的則是休伯特附魔的雙刃。
冰晶大地上失去了主場優勢還不斷受到傷害的鹿影儘管攻勢猛烈逼的衆人不得不時刻留心防護，獨立撐下全部治療的吉莉安咬咬牙在朱迪絲同意下還是將護衛的灰熊派了出去，援助場中央獨自奮鬥的騎士，達內爾見此也揮揮手，灌下幾瓶法力藥劑火力全開連同化身狼人的斯科月正面頂上，兩隻聰慧的魔狼領會了主人的意思放棄低效率的偷襲動作去策應動作漸漸變得沉重的菲利普。
接下來的戰鬥一切都按照幾人事先商定的計劃發展，因德瑞克收回鹿影之後在不斷打擊之下又重新釋放了一次火焰姿態，面對早有準備以至於經過戰鬥開始熟悉起來的衆人只能說經典再現。雷電閃爍以及閃現和風刃的釋放也被各種防護法術和治療藥劑統統抵消，儘管如此被海爾辛創造的復生體仍舊讓實力不弱的兩隊苦苦鏖戰近40分鐘才由休伯特完成最後一擊。
衆人儘管沒有戰損卻都幾乎被逼到極限，體力、魔力接近乾涸，身上的傷痕來不及被治癒法術抹平就又增加了新的，吉莉安的召喚物不知道換了多少輪，兩隻魔狼也經歷了三次往復回靈魂石冢休息，斯科月的頭髮到底沒能在火焰下全部倖免被燒的悽慘不堪，艾拉的箭矢統統射光，菲利普堅固的鎧甲多處破損需要全面維護，帝國寬劍直接折斷……
戰至最後，大量飲用治療和魔法藥水的後果讓衆人體內短暫產生了抗體，藥劑僅僅能發揮不到一半的作用。達內爾等法師從一開始的法術對打變成了釋放冰槍術都要好好考量時機，斯科月和依希夫靠着體質恢復的耐力接替菲利普頂住因德瑞克的主攻，休伯特則是無奈之下放棄陰影，握着匕首被迫轉型了一次光明正大刺殺的夜刃。
依靠着白鹿給出的資料，加上精心制定的藥劑，打出一次精彩團隊配合加上攻略的衆人，仍舊戰鬥到了極限不是他們犯了什麼大錯，而是海爾辛改造過程中到底做了什麼無人知曉。施放能力似乎只受到時間影響從來不考慮魔力的因德瑞克，連帶着頭被刺穿還戰鬥依舊的姿態，讓他們好好見識了一場，究竟什麼叫做神明造物。
“呼，可惜，這肉都爛了，沒法吃。”
任由護甲上破爛的皮帶掉進灰燼裡面，依希夫像個小混混一樣拎着自己的武器挑起地上的雄鹿看看說道。
紅衛人言語雖有些誇大，半生半死的鹿肉卻的確吃不得。
“周圍安全。”
閉上眼睛感受獵鷹傳來的消息，吉莉安對朱迪絲點頭說道。
“那按照約定，我們各取所需。”
黑暗精靈握着魔杖緩緩恢復着體內的法力，看向走來的達內爾。
“當然，這次戰鬥是我們共同的努力，合作愉快。”
伸出手和前者握了握，達內爾強撐着身體走到倒地還因爲不死特性沒有馬上回歸海爾辛懷抱的雄鹿面前，聳聳肩開口。
“你很強大，比我遇到的任何敵人都要強，除了那條黑龍。你輸的原因只有一個，這說到底，還是個團隊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