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多少舊情尚未了

……本臺收到的最新消息,本月九臺播出《舌尖上的危機》專題片之後,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報道反映出來的屠宰加工行業存在的問題,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責成屬地區相關部門嚴厲查處,截止到目前爲止,工商、防疫、公安等部門組織的聯合調查組已經查扣問題畜禽700餘例,查獲地下加工窩點6個,抓獲各類涉案嫌疑人10餘人,涉案較嚴重的豐南、新華肉聯廠,主要責任已被依法刑事拘留,全市共有十餘家存在問題的屠宰加工廠被取締或被勒令停業整頓……以下請看一線採訪報道:

市電視臺,白衣隆鼻美厴的播音員清脆的播報過後,一線的採訪開始了,查封窩點、查扣焚燬病體、抓獲嫌疑人,以及各級領導義正言辭地講話,要把市民的菜籃子當成放心工程來做云云。

事情過去三天了,三天能見到這樣的效果可謂是帝都的速度了,不過此時身處帝都住處的孫昌淦卻從新聞裡嗅到了更多的東西,這些東西讓他很猶豫。

譬如,僅僅是頭疼醫頭,腳痛治腳,沒有期待的往深裡發展,這麼雷厲風行的政府行爲,無非就是給市民一個像樣的交待而已,也僅限於交待;譬如:新聞裡用到了“銷售到外地”的字眼,那是在暗示首都沒事;譬如,新聞在最後又強調了,正確的輿論導向云云,那是在指藉此造謠生事,都是浮雲過眼。

更鬱悶的事還有呢,新聞後插播的居然是全市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的採訪,被採訪者赫然是盛華集團的羅成仁,一邊就此事發言,一邊插播盛華集團一流的灌裝設備、清潔的生產車間等等,這麼正面個形象,什麼謠言也會被擊得粉碎啊。

嚓……電視斷電,沙發上孫昌淦隨手扔了遙控器,他煩燥地靠着沙發背,兩眼盯着天花板,有點心煩意亂了,前一天和謝紀鋒的會面還歷歷在目,這位謝總城府不可謂不深,在完事前把辦事的都處理了。因爲那事引起了刑事案件,現在他就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也無從去找那幾位消失的當事人了。

關鍵是這個人,曾經是屯兵大西北影視基地的那位,謝紀鋒的口吻是講,就即便找不到人,和老毒照面後肯定嚇得逃之夭夭了,不足爲慮。可在孫總看來,這一切在慢慢逆轉的局勢,離曾經的設計相差太遠,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正在逆轉乾坤,偏偏他根本無從看到對方何在。

謝紀鋒讓他失望了,他的消息渠道似乎阻塞了,連都朝軍被人整進監獄也不清楚。

兩人不歡而散,孫昌淦在辦事上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而謝紀鋒此事已經明顯成了一個廢子了。

怎麼辦?

新聞在釋放一個危險的信號,這裡是境內,是帝都,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想像中行事的,就像他現在伸出橄欖枝,試圖幫忙解決盛華可能遇到了財務問題,都被對方冷臉拒之門外了。

他想着,拔通了夏亦冰的電話…………

…………

…………

夏亦冰此時剛剛看完新聞,她在瞠然地尋找着清潔溜溜的網頁,所有有關屠宰加工問題的頁面,都成了正能量導向的頁面,那些震憾的圖片、那些尖銳的文字,那些海量的貼子,彷彿在一夜之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翻到一頁剛曝出的新聞時,她傻眼了。

《網絡紅人‘不三不四’今晨被朝*區屯裡派出所正式拘留據傳曾爲京城商品水大戰的幕後推手》

正式亮相了,亮相就沒好事,何況他也沒幹什麼好事,那怕評論譭譽摻半,也無法掩蓋他依靠網絡炒作謀利的事實。加上“謀利”的字眼,就別指望得到別人的同情了。

夏亦冰怔住了,兩手托腮,癡癡地盯着屏幕,年屆四旬的她,經歷商戰無數,還是頭一回根本理不出頭緒,也是頭一回領教這些巨無霸企業的能量,那是根本看不到的能量,轉眼間就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原本已經觸手可及的利潤,現在看來,恐怕岌岌可危了。

這時候,電話響了,她拿起手機,迅速接聽,恭敬地道:“孫總。”

“小夏,看新聞了?”

“剛看完,好像風向不對啊,連向證監提供的解釋都沒有,反而在這兒大張旗鼓做戲,我看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彼有良藥,我之毒藥啊,可能我們有點輕視這個對手了,不應該下手這麼狠。”

“可已經這樣了,收不回來啊。”

夏亦冰沒注意到,她無意的露了張惶的口氣,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做空機構借到股權,高位出售;然後打壓股價,再在低位回購,回購到售出的數量,纔算完成了整個做空步驟,可現在的問題是,股權已經在高位售出,回購尚未完成,如果這個過程出現意外,她不敢想像後果。

最好的後果是,債權人和做空機構之間密謀的爛事,將無所遁形。

停頓了片刻,孫昌淦道着:“別聯絡了,你親自上門一趟吧,務必探到對方的真實意圖,他不可能不缺錢。”

“好的,我馬上辦。”夏亦冰道,扣了電話。

事情的走向連她也覺得好意外,明明手握重資等着人家上門求的,現在顛倒過來了,要帶着資金去求人家!?

她鬱悶地想着,叫了助理,乘上車才發現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根本不知道羅總現在何處,和他的助理聯繫,對方比羅總還牛,讓他等着預約。

“去廠區,他應該在那兒。”

夏亦冰道,車直驅郊外,她想,不管是坐視其亡,還是起死回生,羅成仁都應該在那個地方,那是他發跡的地方…………

……………

……………

也在此時此刻,羅成仁正在他的辦公室裡眺望窗外,身後的電視屏幕裡放着盛華採訪的紀實,而眼睛裡的盛華廠區卻不是這麼回事。

有大事發生,數輛警車排在廠區內,被警察銬着的一位中年男子正從樓裡出來,這是一個顏面盡失的抓捕,據傳是集團公司的助理會計師,把財務數據賣給了商業間諜,間接導致盛華的股價大跌,就很多人手裡的原始股也縮水了一半啊。

唾沫,紙團,還有墨水瓶子,直接朝被押走的會計師砸上去了,警察擋着人羣,好容易才把這位在這裡審了兩天,已經全盤交待的嫌疑人押上了車。

其實真沒必要這麼重的,不過才賣了幾萬塊錢,都是些連會計師都覺得不重的財務數據。

篤…篤…篤…

廠區地大喇叭響了,這是連接全廠,從廠區到辦公區,到每個辦公室的播音,隨着警車的開拔,響起了羅董事長深沉的男中音。

“各位員工、各位部室主管、我是羅成仁,大家都知道,今天公司出大事了,很大的事,財務主管汪光明出賣公司的財務數據,被警察帶走……我可以告訴大家,我,羅成仁,是故意這樣做的,不管你們覺得我僞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罷,我覺得我必須這樣做,我們在境外上市股票遭受重挫,一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內部人出賣,這種人,我恨不得親自槍斃他們……我就是要讓他,讓他的幕後,讓所有把盛華當成塊肥肉想啃一口的人記住,永遠記住這個教訓。”

話很狠,聲音很衝,很象羅總雷厲風行的風格,不少知道羅總兩代的老員工,甚至於有點激動。

“對不起,我有點衝動了……近段時間有很多不利的謠言,很多人眼看着江河日下,背地裡也說了不少小話,更有準備跳槽走人,這些我都不怪大家;這些年公司做大了,問題也多了,偷工減料的事、私拿公物的事、消極怠工的事也有,我也不怪大家。咱們的國情就是個人情社會,我真要把大家訓練成冷冰冰的工作機器,那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就像我小時候,在廠區玩的時候,也總喜歡和車間裡的叔叔阿姨玩,他們總剝根小肉腸看着我流着口水吃……那味道多好啊,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其實我想說,謝謝大家,謝謝那些從我父親時代就幹在廠裡的老同志,謝謝那些把廠子當家,這些年一直任勞任怨的人……我羅成仁,在這裡給大夥鞠躬了。”

在車間,在門房,在樓宇,在工地,不少員工心裡慢慢升騰着一種說不清的情愫,是感激?是激動?抑或是,對這個呆過很多年地方的留戀?

羅成仁站在他的辦公室裡,拿着話筒,也是一時間心潮澎湃,許是在危難的時候,纔能有這種不顧一切的勇氣,他唏噓一聲道着:

“我父親羅永輝我想大家很多人還記得,他是軍人,上過戰場,差點死在南疆。他當初創建這個企業的時候,就是爲了解決很多老兵退伍安置的問題,直到現在我們每年還從民政部門接收很多傷殘軍人……他把這幅擔子交到我手裡的時候,告訴我,不要虧待大家,不要虧待任何一個人,都有父母要養,都有家小要顧,你虧待誰,都是虧欠自己的良心啊。”

羅成仁摁捺不住自己心裡的起伏,他大聲道着:

“所以……今天……我在這裡,以我父親的名義,以盛華董事長的名義,向全廠、全公司一萬三千多名員工承諾,我羅成仁不會向任何試圖掠奪盛華的人低頭,那怕拆牆破屋,那怕砸鍋賣鐵,我羅成仁也不會賣掉公司,向那些想吞併盛華的彎腰……我根本不怕,不害怕任何人針對我,因爲在我背後,有你們跟了十幾年的老少爺們在撐腰,那怕我窮到一無所有,我相信,我們照樣能重頭再來……”

掌聲,在慢慢地響起,在車間、在辦公室,在一種瀰漫着稍許悲忿的情緒中,眼中的陰霾漸去,擡頭時,溼潤的眼睫中,有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了。

一時激動,說完這些的羅成仁亦覺得心潮起伏,甚至激動得有點呼吸急促,或許真的是繁華日久,已經忘卻了曾經的艱難歲月,其實他根本不敢想像重創之後,企業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淒涼景像。

他良久轉身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助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他掩飾地拭了下眼角問着:“什麼事?”

“華鑫國旅夏總約您。”

“不見。”

羅成仁心裡一跳,心放鬆了,他坐到了椅子上。

“可她已經到門口了。”助理道。

“啊?”羅成仁瞬間起身,緊張裡帶着一份驚喜,這可是利好的大消息,屈尊一上門,那很多事就好談了,不過他想想,臉又冷了,直接道着:“不見,告訴她,我不見拿鑰匙的丫環。”

“這樣……是不是……”助理不好意思道。

“有問題嗎?”羅成仁問。

“沒有,原話轉述嗎?”助理問。

“當然,有興趣的話,替我罵她一句滾蛋,要是覺得她可憐的話,就提醒她一句,和我沒什麼談的,準備好和警察談吧。”羅成仁一靠椅子,如是道。

助理笑了笑,羅成仁好奇問怎麼了,這位話不多的女助理說了句題外話道:“剛纔的講話很感動,我們一定會渡過難關的,羅總您多保重。”

“謝謝,其實我沒把握,不過她上門來了,我的把握就大了,去吧。”

羅成仁道,助理告退,他還有意跑到窗口,看到了匆匆的助理跑向大門,看到夏總那輛寶馬,悻然掉頭而去,心中那種快意霎時間是滿滿地。

屋裡踱步良久,他有着想傾訴的衝動,拿起了電話,拔通了仇笛的號碼,直問着:“仇笛,在哪兒?”

“必須彙報嗎?這屬於範圍。”仇笛的聲音,不卑不亢,也不客氣。

“也是,通知你一聲啊,汪光明被帶走了,都承認了,年薪十幾萬的助會,就因爲五萬塊錢,把我賣了。我以爲我會很值錢的。”羅成仁自嘲地道。

“呵呵,知道了。”仇笛道。

“等等……我慷慨付了你五百萬啊,你不能吝嗇到連話都不想和我多說幾句吧?知道我剛纔幹了什麼嗎?我把華鑫國旅的ceo,堂堂的夏總,商界的女強人,拒之門外了。”羅成仁道。

“你這不是得意,是心虛吧。”仇笛問。

“好像有點……晚上約個飯局如何?就咱們倆。我還真想找個人聊聊。”羅成仁邀到。

“我是局外人啊,再說咱們聊,實在不同等啊?”仇笛道。

“正因爲是局外人才看得更清啊……對了,汪光明的還有問題啊,他是把東西交給一個女人的,而據警察瞭解,這個女人已經辭職了……謝紀鋒是個老油條啊,他完全可撇清自己啊,我現在想,查點偷稅漏稅是不是太輕了,倒這個公司啊。”羅成仁道,心裡的糾葛尚未理清。

“這個女人叫唐瑛。”仇笛道。

“喲,你認識?”羅成仁一喜。

“當然,我正在等她,你以爲我有心思玩啊?晚飯不必了,不過晚飯的時間,應該就有結果了。”仇笛道,直接掛了電話。

羅成仁長舒了一口氣,好舒爽的感覺……

…………

…………

此時此刻,仇笛悠然地點燃了一支菸,無聊地仰着頭,吐了一個大泡泡,煙與酒,是對付愁城難破的最好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成爲他的良友了。

服務生客氣地又來給他倒了杯水,告訴他車主就快到了,讓他稍等。仇笛笑笑示意,眼睛的餘光卻落在那輛奧迪車上,車牌已卸,現在在放在京郊十里河二手車市等待出售,這樣品相頗好,里程很短,幾乎相當於一輛新車的,售價不低,能賺一筆的服務生招待的自然是謙恭的緊。

車主是誰,仇笛當然比車行清楚。

名字換了,手機號換了,不過車主肯定沒換,以唐瑛的居家儉省性子,這輛能追到身份的車當然不會留,當然也不會扔……當然也逃不過仇笛的眼睛。

仇笛莫名地覺得自己很可惡,就像特麼滴嫖了一個妞,沒付嫖資,還要報警抓人家一樣,太特麼不仗義了。這個想法讓他很難堪地吧唧着嘴,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夠從陰暗的角度找到線索,他甚至因此有點憎恨自己。

當然,那怕就有愧疚,也不得不做。

快到中午的時候,終於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車行門口,一位戴着大墨鏡的女人下車,掖了掖頭巾,車主來了,店員殷勤地迎上去,進門時,女車主摘下眼鏡,大紅風衣,裹着風姿卓約的唐瑛,出現在仇笛的視線裡。

依然那麼漂亮,依然那麼優雅,那怕優雅間帶着一點點哀愁,她本來是笑着的,不過在店員指向“顧客”時,她一瞬間如遭雷擊,全身哆嗦了一下,眼鏡掉到了地上,碎了。

一瞬間,她下意識的反應是走,不過掉頭剛邁兩步又僵住了,那種猶豫、那種尷尬、那種難堪,讓她沒有勇氣走,也沒有勇氣回頭看走向她的仇笛。

店員愕然看着,不知所謂,仇笛屏退了她,默默地揀起眼鏡,看向她時,唐瑛不敢回視,仇笛輕聲道着:“汪光明已經被抓了,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負案在逃進了履歷,那可真是毀了你一輩子……來休息區談談吧。”

話音很輕,卻像有無形的威力,讓唐瑛深深地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仇笛背後,進了休息區,她坐下時,幾乎把頭埋到了膝間。

仇笛倒了杯水,輕輕坐在她身邊,他想像了很久,也想像不出這種場合,用什麼樣的開場白更合適,他看着羞愧不能自已的唐瑛,那怕狠過一百次心,也不忍再打擊她。

“我高估自己的堅強程度了,要不你走吧,我下不了手。”仇笛輕聲道。

驀地,唐瑛擡起頭來了,她已經是淚流滿面,表情難堪,她狠狠地撕着自己的頭髮,決然地道着:“什麼也別說了,你報警吧,我沒臉跟你說。”

她伏着身,嚶嚶地哭着,在埋頭間她聽到了仇笛在說:“謝謝!”

謝謝!?她沒有明白,擡頭時,仇笛複雜地看着她道:“你這樣,讓我覺得,起碼在乎過我……謝謝,在這個環境裡,能讓別人在乎的機會並不多。”

唐瑛聞言,一時慟動,她緊捂着嘴,眼淚嘩嘩溢過手指,仇笛抽着紙巾,替她擦拭着,擦了很多張,一直那麼小心而專心地擦拭着,唐瑛哽咽着斷續道着:“……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那天我根本沒醉,買衣服買鞋送表,也是謝紀鋒安排好的……我沒什麼辨解的,她給了我八十萬,讓我在京城消失……我想我很多年也掙不到這麼多……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就……嗚……後來我打電話問你的情況,他很生氣,告訴我包小三和你都被人砍成殘疾了,再不走我的下場也和你們一樣……我……我害怕…”

那聲傾訴終於哭出來了,她伏在仇笛的肩膀上,瞬間染溼了一大片,仇笛木然坐着,偶而間會遞給她一張紙巾,很快,那一盒子紙抽乾淨了,而哭聲,還在繼續。

“那麼……你準備去哪兒?”仇笛問,待她哭聲稍歇才問道。

唐瑛懵然搖搖頭,不清楚,也不知道,像丟了魂一樣,她期待地看着仇笛,楚楚可憐地問着:“沒救了嗎?”

仇笛沒有回答,唐瑛失望地呢喃着:“或許我不該這麼問,我活該自作自受……我的家境不好,漂在京城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改變現狀,改變生活,我拼命地勤勉,拼命地奉迎,甚至有時候爲了錢,下作到連臉都不要了……謝紀鋒給我的八十萬,除了在你身上安監控,還有個附加條件……是陪汪光明上牀。”

仇笛牙齒一咬,臉扭曲了,唐瑛卻笑了,她抹了把淚笑着道:“謝謝,看到你也同樣在乎着我,我知足了。”

“我們都拿到錢了,可失去的很多東西,永遠找不回來了。”仇笛道。

“呵呵,能找回來又如何,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出賣自己,如果重新選擇一次,我相信我可能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唐瑛黯然道,纖指拭着眼角,那依然是一個好看的蘭花指,它吸引着仇笛的視線,讓仇笛陷在深深的悲哀中,無以自拔。

是啊,她很自私、很勢利、很功利、很小家子氣,很貪財……可她是個女人,是個孤單的,無助的女人。難道誰又給了她更多選擇?

良久,唐瑛瞥着無動於衷的仇笛,他平復着情緒問着:“你在等着我求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做的,那怕跪着求你我也會做……不是求你原諒,而是求你……看在我們曾經的情份上……放過我。”

她輕聲說着,艱難地說着,哽咽地說着,說到終處,又有兩行清淚流下來,仇笛伸手,粗糙的手指給她拭過,嘆了口氣問着:“你……還相信我嗎?”

信任?這是是個奢侈的話題啊,唐瑛沒有猶豫地點點頭。

“那就好……自首去吧,這個事情說大很大,是上市企業和境外做空機構的較量,可能會大到死人的程度;不過說小也小,你就是一個把財務數據拿出來的中間人,一口咬死就是謝紀鋒教唆你拿回來的,那就沒多大事……躲解決不了問題,除非你想歸隱山林,一輩子不在社會上混。”仇笛輕輕說着,摩娑過她細膩的臉龐,那是一種柔和而溫馨的觸感,他微笑着道着:“相信我,不會有多大事,出來很快就有一個新的開始,而且主動檢舉揭發,最差頂多是個緩刑,甚至更好一點,不追究刑事責任……。”

唐瑛猶豫地聽着,仇笛慢慢縮回了手,卻被她的兩手捉住了,就聽仇笛換着口吻又說着:“或許,你不想經歷這些……那我也支持你,需要多少錢我給你,帶上錢,想辦法換個名字,遠走高飛吧。”

唐瑛驀地慟動,豆大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仇笛幾次想抽回手,卻被她緊緊的捉着,捨不得放手,她一直放在脣邊吻着,那淚滴,掉在他的手背上,碎了,碎成了一片好看的溼跡。

過了很久,車開走了,兩人一起走的,不賣了。

又過了很久,還不到晚飯時分,羅成仁得到了一個讓他興奮的消息,盛華竊密案的一個重要涉案人、重要證人、原哈曼商務公司副總唐瑛,向辦案所在區經偵局……投案自首!

這一行確實都沒有省油的燈,唐瑛提供了和汪光明、謝紀鋒的通話記錄,還有竊取財務數據的影印件,那是她用於自保的最後護身符。

她的自首,讓哈曼商務非法竊取盛華商業機密一事,已成定案。恭的緊。

車主是誰,仇笛當然比車行清楚。

名字換了,手機號換了,不過車主肯定沒換,以唐瑛的居家儉省性子,這輛能追到身份的車當然不會留,當然也不會扔……當然也逃不過仇笛的眼睛。

仇笛莫名地覺得自己很可惡,就像特麼滴嫖了一個妞,沒付嫖資,還要報警抓人家一樣,太特麼不仗義了。這個想法讓他很難堪地吧唧着嘴,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夠從陰暗的角度找到線索,他甚至因此有點憎恨自己。

當然,那怕就有愧疚,也不得不做。

快到中午的時候,終於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車行門口,一位戴着大墨鏡的女人下車,掖了掖頭巾,車主來了,店員殷勤地迎上去,進門時,女車主摘下眼鏡,大紅風衣,裹着風姿卓約的唐瑛,出現在仇笛的視線裡。

依然那麼漂亮,依然那麼優雅,那怕優雅間帶着一點點哀愁,她本來是笑着的,不過在店員指向“顧客”時,她一瞬間如遭雷擊,全身哆嗦了一下,眼鏡掉到了地上,碎了。

一瞬間,她下意識的反應是走,不過掉頭剛邁兩步又僵住了,那種猶豫、那種尷尬、那種難堪,讓她沒有勇氣走,也沒有勇氣回頭看走向她的仇笛。

店員愕然看着,不知所謂,仇笛屏退了她,默默地揀起眼鏡,看向她時,唐瑛不敢回視,仇笛輕聲道着:“汪光明已經被抓了,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負案在逃進了履歷,那可真是毀了你一輩子……來休息區談談吧。”

話音很輕,卻像有無形的威力,讓唐瑛深深地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仇笛背後,進了休息區,她坐下時,幾乎把頭埋到了膝間。

仇笛倒了杯水,輕輕坐在她身邊,他想像了很久,也想像不出這種場合,用什麼樣的開場白更合適,他看着羞愧不能自已的唐瑛,那怕狠過一百次心,也不忍再打擊她。

“我高估自己的堅強程度了,要不你走吧,我下不了手。”仇笛輕聲道。

驀地,唐瑛擡起頭來了,她已經是淚流滿面,表情難堪,她狠狠地撕着自己的頭髮,決然地道着:“什麼也別說了,你報警吧,我沒臉跟你說。”

她伏着身,嚶嚶地哭着,在埋頭間她聽到了仇笛在說:“謝謝!”

謝謝!?她沒有明白,擡頭時,仇笛複雜地看着她道:“你這樣,讓我覺得,起碼在乎過我……謝謝,在這個環境裡,能讓別人在乎的機會並不多。”

唐瑛聞言,一時慟動,她緊捂着嘴,眼淚嘩嘩溢過手指,仇笛抽着紙巾,替她擦拭着,擦了很多張,一直那麼小心而專心地擦拭着,唐瑛哽咽着斷續道着:“……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那天我根本沒醉,買衣服買鞋送表,也是謝紀鋒安排好的……我沒什麼辨解的,她給了我八十萬,讓我在京城消失……我想我很多年也掙不到這麼多……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就……嗚……後來我打電話問你的情況,他很生氣,告訴我包小三和你都被人砍成殘疾了,再不走我的下場也和你們一樣……我……我害怕…”

那聲傾訴終於哭出來了,她伏在仇笛的肩膀上,瞬間染溼了一大片,仇笛木然坐着,偶而間會遞給她一張紙巾,很快,那一盒子紙抽乾淨了,而哭聲,還在繼續。

“那麼……你準備去哪兒?”仇笛問,待她哭聲稍歇才問道。

唐瑛懵然搖搖頭,不清楚,也不知道,像丟了魂一樣,她期待地看着仇笛,楚楚可憐地問着:“沒救了嗎?”

仇笛沒有回答,唐瑛失望地呢喃着:“或許我不該這麼問,我活該自作自受……我的家境不好,漂在京城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改變現狀,改變生活,我拼命地勤勉,拼命地奉迎,甚至有時候爲了錢,下作到連臉都不要了……謝紀鋒給我的八十萬,除了在你身上安監控,還有個附加條件……是陪汪光明上牀。”

仇笛牙齒一咬,臉扭曲了,唐瑛卻笑了,她抹了把淚笑着道:“謝謝,看到你也同樣在乎着我,我知足了。”

“我們都拿到錢了,可失去的很多東西,永遠找不回來了。”仇笛道。

“呵呵,能找回來又如何,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出賣自己,如果重新選擇一次,我相信我可能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唐瑛黯然道,纖指拭着眼角,那依然是一個好看的蘭花指,它吸引着仇笛的視線,讓仇笛陷在深深的悲哀中,無以自拔。

是啊,她很自私、很勢利、很功利、很小家子氣,很貪財……可她是個女人,是個孤單的,無助的女人。難道誰又給了她更多選擇?

良久,唐瑛瞥着無動於衷的仇笛,他平復着情緒問着:“你在等着我求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做的,那怕跪着求你我也會做……不是求你原諒,而是求你……看在我們曾經的情份上……放過我。”

她輕聲說着,艱難地說着,哽咽地說着,說到終處,又有兩行清淚流下來,仇笛伸手,粗糙的手指給她拭過,嘆了口氣問着:“你……還相信我嗎?”

信任?這是是個奢侈的話題啊,唐瑛沒有猶豫地點點頭。

“那就好……自首去吧,這個事情說大很大,是上市企業和境外做空機構的較量,可能會大到死人的程度;不過說小也小,你就是一個把財務數據拿出來的中間人,一口咬死就是謝紀鋒教唆你拿回來的,那就沒多大事……躲解決不了問題,除非你想歸隱山林,一輩子不在社會上混。”仇笛輕輕說着,摩娑過她細膩的臉龐,那是一種柔和而溫馨的觸感,他微笑着道着:“相信我,不會有多大事,出來很快就有一個新的開始,而且主動檢舉揭發,最差頂多是個緩刑,甚至更好一點,不追究刑事責任……。”

唐瑛猶豫地聽着,仇笛慢慢縮回了手,卻被她的兩手捉住了,就聽仇笛換着口吻又說着:“或許,你不想經歷這些……那我也支持你,需要多少錢我給你,帶上錢,想辦法換個名字,遠走高飛吧。”

唐瑛驀地慟動,豆大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仇笛幾次想抽回手,卻被她緊緊的捉着,捨不得放手,她一直放在脣邊吻着,那淚滴,掉在他的手背上,碎了,碎成了一片好看的溼跡。

過了很久,車開走了,兩人一起走的,不賣了。

又過了很久,還不到晚飯時分,羅成仁得到了一個讓他興奮的消息,盛華竊密案的一個重要涉案人、重要證人、原哈曼商務公司副總唐瑛,向辦案所在區經偵局……投案自首!

這一行確實都沒有省油的燈,唐瑛提供了和汪光明、謝紀鋒的通話記錄,還有竊取財務數據的影印件,那是她用於自保的最後護身符。

她的自首,讓哈曼商務非法竊取盛華商業機密一事,已成定案。

第41章 未見已別第7章 意外有喜且共商第17章 因利所驅第44章 我心如何誰知曉第14章 塵埃落定好分贓第2章 無根漂萍第5章 柒拾叄行狀元郎第29章 難捨難棄第41章 未見已別第27章 沉迷不知鑄錯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33章 避無可避怯難怯第16章 戲中好戲第21章 以戲對戲第15章 殷勤未必是好第74章 夤夜將近曉第22章 自作須自受第6章 情非得已第11章 一場虛驚第15章 不速之客來何方第13章 添堵純屬故意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16章 惺惺相惜不相讓第199章 劍器近 孽重不回頭第39章 風聲鶴唳疑多第18章 沉痾不堪傷第7章 盜亦有其道第26章 處處有局第9章 坎坎坷坷路何方第140章 衆裡尋他千百度第16章 惺惺相惜不相讓第38章 圖窮匕現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18章 廟小香少妖風大第2章 無根漂萍第27章 心傷難愈第27章 潛流洶涌欲起浪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51章 魑魅魍魎爲誰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20章 風勁會獵拂曉第37章 從來大盜不言盜第19章 臨陣分道揚鑣第7章 意外有喜且共商第12章 因利乘便且做倀第60章 借威亦囂張第58章 相逢一笑多媚第4章 難遇知己第73章 諜坑又坑諜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12章 何須曉以大義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24章 換頭換面換骨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29章 難捨難棄第179章 多少舊情尚未了第33章 夤夜風急第39章 風聲鶴唳疑多第72章 霧盡山不顯第9章 山外雲 高處始覺寒第128章 暗手冷招難擋第30章 處處奇險一線懸第17章 陰施詭計忙第74章 夤夜將近曉第53章 難時見勇驍第58章 相逢一笑多媚第17章 陰施詭計忙第6章 何來神神秘秘第49章 窮寇窮途窮追第6章 情非得已第29章 實事實話實說第65章 不仁好爲富第30章 口若滔滔懸河第18章 廟小香少妖風大第2章 明月夜 酒酣訴衷腸第158章 月高風黑羣豬亂第8章 進退維谷卻彷徨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12章 沒臉沒皮第207章 驚變出 長夜多驚悚第9章 並非有意第23章 各懷心機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第29章 坑蒙與拐騙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22章 幕後正劇第13章 又見難題第133章 魑魅魍魎爲誰(2)第32章 道是知己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20章 真相本荒唐第6章 商賈聚如潮第13章 又見難題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198章 望遠行 問情能多久第33章 大放大吃大喝
第41章 未見已別第7章 意外有喜且共商第17章 因利所驅第44章 我心如何誰知曉第14章 塵埃落定好分贓第2章 無根漂萍第5章 柒拾叄行狀元郎第29章 難捨難棄第41章 未見已別第27章 沉迷不知鑄錯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33章 避無可避怯難怯第16章 戲中好戲第21章 以戲對戲第15章 殷勤未必是好第74章 夤夜將近曉第22章 自作須自受第6章 情非得已第11章 一場虛驚第15章 不速之客來何方第13章 添堵純屬故意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16章 惺惺相惜不相讓第199章 劍器近 孽重不回頭第39章 風聲鶴唳疑多第18章 沉痾不堪傷第7章 盜亦有其道第26章 處處有局第9章 坎坎坷坷路何方第140章 衆裡尋他千百度第16章 惺惺相惜不相讓第38章 圖窮匕現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18章 廟小香少妖風大第2章 無根漂萍第27章 心傷難愈第27章 潛流洶涌欲起浪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51章 魑魅魍魎爲誰第45章 千頭萬緒亂像第20章 風勁會獵拂曉第37章 從來大盜不言盜第19章 臨陣分道揚鑣第7章 意外有喜且共商第12章 因利乘便且做倀第60章 借威亦囂張第58章 相逢一笑多媚第4章 難遇知己第73章 諜坑又坑諜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12章 何須曉以大義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24章 換頭換面換骨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29章 難捨難棄第179章 多少舊情尚未了第33章 夤夜風急第39章 風聲鶴唳疑多第72章 霧盡山不顯第9章 山外雲 高處始覺寒第128章 暗手冷招難擋第30章 處處奇險一線懸第17章 陰施詭計忙第74章 夤夜將近曉第53章 難時見勇驍第58章 相逢一笑多媚第17章 陰施詭計忙第6章 何來神神秘秘第49章 窮寇窮途窮追第6章 情非得已第29章 實事實話實說第65章 不仁好爲富第30章 口若滔滔懸河第18章 廟小香少妖風大第2章 明月夜 酒酣訴衷腸第158章 月高風黑羣豬亂第8章 進退維谷卻彷徨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12章 沒臉沒皮第207章 驚變出 長夜多驚悚第9章 並非有意第23章 各懷心機第16章 差之千里不妙第29章 坑蒙與拐騙第12章 多歧路 步步有機關第22章 風勁會獵拂曉(3)第22章 幕後正劇第13章 又見難題第133章 魑魅魍魎爲誰(2)第32章 道是知己第53章 魑魅魍魎爲誰(3)第20章 真相本荒唐第6章 商賈聚如潮第13章 又見難題第2章 山遠無喧囂第198章 望遠行 問情能多久第33章 大放大吃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