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她的兒子
李明月可不管三辭坊會不會做繁星錦,她只知道簫哲去見三辭坊的人了,在她懷孕在身的時候。當着公婆的面一點面子也沒給他留下,但事實的結果卻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簫哲說出繁星錦後,連蕭長義都不吱聲了,沉默了半晌。還是蕭氏將簫哲拉到了一旁。
“阿哲你還沒吃飯,肯定是餓了,娘帶你去吃飯啊。”說着就要將人帶走,李明月氣得咬牙切齒扭頭怒瞪:“簫哲我們回房談談。”
蕭氏可不樂意,她兒子這還沒吃飯正餓着了,這媳婦怎麼這麼不懂事,當真以爲自己有幾分本事就不把丈夫放眼裡了?“他不是說了嗎,去三辭坊是爲了繁星錦,明月你可不能這麼不懂事,先讓阿哲吃飯。”
繁星錦繁星錦!當初就因爲這簫哲拖了她幾年,沒想到白雅死了還陰魂不散。“簫哲,你說吧,你是先吃飯還是先談談?”說這話時看也不看他,簫哲也是氣的,懷個孕而已,天天折騰他沒完,眼下正愁着繁星錦的事,還來沒事找事。
“我先吃飯,你回房等我吧。”
這答案大大出乎了李明月的意料,甩手負起的起身便要回房,寬大的衣袖將桌上的茶杯掃在地面,啪的一聲碎成了兩半,她低頭看了眼,頭也不回的跨出了大門。
這天晚上,簫哲是被李明月從牀上踹下去的,本想着她鬧鬧脾氣也就算了,結果打死不上他好好睡,也是真生氣了,簫哲抱了枕頭去睡了書房,一大早便要去打算去布坊看看,正要出門呢就遇見奶孃急急忙忙要出門,這麼大早的她不伺候着蕭鬱跑出去是想做什麼?將人拉住細問才知道,原是蕭鬱昨天受了涼,本來昨晚是要去請大夫的,李明月鬧着說大驚小怪,不許他們去,但到今早卻開始發燒了,她這是要去請大夫呢。
聽到這裡,簫哲就不高興了,不讓他好好睡覺就罷了,他兒子病了還不讓請大夫,這李明月真是越發的過分了!轉身去了蕭鬱的房間,將人抱着就上了馬車直奔向醫館,看有他撐腰,奶孃也就心寬了些。
將人送到醫館後簫哲去了布坊看看有沒有人偷懶之類,不可否認勤快這點上簫哲還是值得被表揚的。
出門就碰見買早點的秀秀,匆忙打了招呼便要走,順道要秀秀替他向沈西辭問好,秀秀多嘴問了句他這般忙是爲何,就知道了蕭鬱生病的事。
兩人吃着包子時秀秀提起了碰見他的這事,順口就說了出來:“我今天碰見蕭老闆了,他兒子好像生病了,沒說兩句就……”
“生病?蕭鬱生病了?”沈西辭手裡的包子落在了桌上,秀秀不以爲意伸手替她撿了起來,沈西辭卻是激動得很:“蕭鬱病了嗎?在哪兒?”
“姑娘你管這做什麼?”
“我……秀秀你聽到他說在哪兒了嗎?”
秀秀摸着腦袋想了想,“好像是和順堂醫館。”
得了答案,她起身取了披風便要出門,秀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匆匆將包子塞嘴裡便跟了出去。
沈西辭和簫哲往來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還關心起他兒子來了?
兩人趕到和順堂時簫哲父子倆還沒走,和順堂的病人不少,他們來得晚看門的小廝也不肯放他們進後院,沈西辭又急又氣,就沒忍住動了手,還是陸莫程教她的一點防身之術,配合着秀秀的糾纏推開一個半大的少年還是可能的。
直奔向後院時,大夫正在給蕭鬱施針,簫哲站在門口最先發現了他們,隨後而來的小廝還想再攔便被他揮手打發掉了。
她穩了穩自己的心,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病牀上,大夫正坐在凳子上捏着銀針,奶孃站在一旁很是着急,見到沈西辭時雖有些意外但也沒多餘的心思去管她,點頭示意後又把視線轉到了蕭鬱身上。
沈西辭看了眼牀上的人,臉色有些紅,看樣子是發燒,應該問題不大,放下心之後將目光轉向了簫哲,雖然很想質問爲何沒有將蕭鬱照顧好,但自己的身份卻是不大合適了。只能放低音量小聲詢問:“小公子這是?”
“發燒,問題不大。”
她點了點頭,確定之後心裡一塊石頭也就落地了,只是將目光轉向了蕭鬱,簫哲很是費解她來這裡真的只是爲了看蕭鬱的?大約發現了他探究的目光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她連忙退了步好叫自己的目光看不到蕭鬱生生將目光收了回來。
“我小時候,原還有個弟弟,上次在丞相府見過小公子,不知不覺就想起來,一時失態,讓蕭老闆見笑了。”
“沈姑娘還有個弟弟?”沈西辭的身世在外界一直是個謎,今天她竟主動來說有個弟弟,沈西辭點了點,她是獨女,母親去世得早,父親醉心事業,哪裡還會有弟弟,不過是隨便找了個藉口罷了。“那令弟?”
“在小公子這般年紀的時候就夭折了,其實我也想不大起他長什麼樣子,只是見着小公子第一眼就覺得親切得很。”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當然覺得親切了。
簫哲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沈西辭偶爾應兩句,兩人就站在門口等到大夫布針完畢。示意小廝可以讓下一位病人進來了,蕭鬱還沒醒,這間房便讓給了他們等等。簫哲跟了過去交問診的銀兩,沈西辭轉身進了屋,蕭鬱的臉色比方纔要正常得多了,呼吸也平緩了些,奶孃擰了帕子來替他擦乾額頭上的汗。
沈西辭想上前一步摸摸他的額頭,也被奶孃警惕的擋住了,沈西辭她是認識的,蕭家這兩天沒少鬧,跟她可脫不了關係,說白了不就和李明月一樣的貨色,她當然沒什麼好感。
沈西辭遠遠的看着,想碰又碰不到,心裡的難過一點一滲透出來,她的兒子,半年多了,第一次離他這麼近,明明想抱抱他,卻又碰不得親不得。
鼻子頹然一算,眼前就模糊了,全是骨架散開,下雨天的時候骨頭還會疼得她輾轉反側,那麼多痛苦和難過的時候,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了,卻始終還是邁不過蕭鬱這道坎,她只是想抱抱他而已,怎麼就那麼難呢。
牀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黑珍珠的似的一雙眼睛茫然的看着她,突然就大哭起來,奶孃怎麼哄都哄不好,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自處。他一哭,沈西辭就更加心疼,也顧不得什麼避諱的,連忙推開奶孃將人抱了起來,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背。
哭聲頓止,這麼大的孩子抱着還是有些吃力的,見他不鬧了,她也就彎腰將人重新放回了牀上,蕭鬱卻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衣服,任憑秀秀怎麼掰也掰不開了。“姑娘……這……”
“沒事,讓我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急得奶孃只能在一旁乾着急,那麼多人都說小公子這是瘋了,這下好了,還被外人看見了。“怎麼了?不想讓我走?”
蕭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開口卻只能是低聲的啜泣,沈西辭心疼得不行,她離開的這半年,蕭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就算她是死了,簫哲爲什麼就不能編一個好的理由哄哄他,他還這麼小,哄一鬨就不會變成這樣一個病孩子了。“好,我不走,鬱兒不怕,我不走。”
奶孃愣愣的看着她。鬱兒從她嘴裡說出來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放佛已經叫過許多年了。
蕭鬱還是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袖,抽抽搭搭的哭泣聲中混雜着兩個清晰可辨的音:“娘……娘……”
奶孃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疑心自己聽錯了,蕭鬱已經半年多沒有開口所一句話了,連哭的時候也是極其少的。
他剛剛是說話了?
沈西辭比奶孃更震驚,蕭鬱剛剛是在叫她娘?他認出自己了嗎?怎麼可能呢?“鬱兒,你剛剛……是在說話嗎?”
“娘……娘……不要走……”
她長大了嘴,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每一顆都落在了他臉上,蕭鬱掙扎着爬起身來,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脖子,哭得聲嘶力竭:“不要走……娘……”
看得站在一旁的奶孃和秀秀都忍不住抹了把眼睛。
隨後趕來的簫哲愣住了,這又是唱的哪一齣,沈西辭正跪在牀邊,牀上的蕭鬱彎着要死死的抱着她,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他正要上前把蕭鬱抱開就被奶孃拉住了:“老爺,公子他剛剛說話了,你就讓他哭一會兒吧。”
她說的這話提醒到了蕭鬱,原本哭得正傷心的人擡頭看着簫哲,眼裡滿滿都是小孩子不該有的仇恨和恐懼,“爹——”這一聲叫得十分之淒厲,沈西辭拍了拍他的背將人抱起就想交給簫哲,卻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在顫抖。
“鬱兒怎麼了?”
蕭鬱擡頭怯怯的看着他:“爹……娘喘不過氣了,你放開她好不好?”後者臉色一愣驚恐的看着他。
沈西辭也是愣了……蕭鬱難道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