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林見儒這邊,他安葬完樑秋嬋之後便前往冥元而來。
誠如劉俊所說,他的確是已經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如果說殺幾個人是死,殺滿所有人也是死,那他爲什麼不把他們全部拉來陪葬?
他到了冥元,卻很快便發現天兵營的人在,於是迅速又潛伏了起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天庭會有動作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而且既然慕九早已經奉命管着冥元案子,如此一來更不會放鬆。但是他本來以爲他們會埋伏在暗中,那樣不是更好引他入甕嗎?反倒是如此大張旗鼓的駐守在這山上,這讓他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進山之前他也是打聽過冥元近況的,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要先從哪裡殺起。
如果天庭的人埋伏在暗處,他做法又不同了。
他們若埋伏,那必定是衝着捉拿他而來,這樣的話他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再也不會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一旦有人想滅他,他也會毫不手軟的反擊回去。
但是他們居然堂而皇之地住在山上,這是擺明了給他訊號告訴他天庭的人在內嗎?
他不明白慕九這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她是想殺他的,那天只差一點他就死在她手下。那她現在是在告訴他,她根本不在乎埋伏,也能有足夠的把握能把他給捉到並且殺了?
不,她不是這麼狂妄自滿的人。
那她就是在告訴他,讓他別再來了?
他扶劍立在山腳下,本來堅如磐石的心情又變得有些複雜。
如果他在明知道山上有天官的情況下行殺戮,那就是與天庭作對,他哪有資格跟天庭作對?別說他只是個半吊子的魔頭,就是當真已臻化境也沒辦法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庭。
慕九是在讓他知難而退嗎?
他滿腔鬥志忽然消散了一半,一屁股坐下地,仰頭望着樹梢間隙的天空凝起眉來。
在她舉劍想殺他的那刻,他是的的確確從她眼裡看到了殺意的,他也已經認定他與她之間已經勢不兩立,哪怕曾經她幫助過他許多,而他也把她當成心目中除生母之外最爲信任的人,現如今想這些都毫無意義了!
他們的身份他們的立場註定沒有再並肩的一刻,她是執法的天官,而他是作惡多端的逃犯,他是註定要死在她劍下的。
但是現在,她卻給出這些訊息……
如果他要求生,這個時候他或許應該前去修彌六天,與那裡至兇至惡者爲伍。修彌六天不歸天庭管,以魔君的法力和權勢,想護個把他這樣的人完全不在話下。但是,他並不認識魔君,也不是什麼驚才絕豔之人物,魔君憑什麼幫他?
在魔界,他並沒有什麼出衆的價值。
那麼,哪怕他不去尋魔君,只是躲藏在魔界境內也是不大可能出事的。可是這樣就意味着他真的再也不能回頭了,他餘生就將與妖魔爲伍,他將要去做一些他自己本不願意做的事,殺一些並不曾傷害過得罪過他的人,然而即使到現在,他也並不想無休止地墮落。
與其這樣,那他還不如與冥元同歸與盡。
他想殺冥元上下,是因爲他們多少都給過他痛苦的回憶,而他去魔界則不一樣,去奉行他們的法則也不一樣,這其中有着本質的區別。
如果不到走投無路,他不會想死的。
樑秋嬋爲他死的那刻他竟明白,這世上也並不是每個人都盼着他死的,她以自己的性命給他爭取到逃生的機會,慕九那麼決絕,這個時候也還在提醒他不要再來——哪怕她本意可能並非如此,但李毅他們的存在,至少也讓他有了多一層的顧忌不是嗎?
如果說冥元給予他從始至終只有冷漠和傷害,那麼她們倆,也許就是這所有的傷害裡最純淨的一線暖流了。
他握劍的手忽然就緩了緩。
也許他還是不夠冷酷,不夠冷血。
作爲合格的魔頭,他應該連這一點都罔顧纔是。
他擡眼看看不遠處的山洞,緊了緊牙關,走進去藏起來。
哪怕他也不想死,但他也沒有退路了,天庭遲早有人會搜捕到他的,天庭不濟也還有兜率宮出馬,太上老君手指動動,他就再也逃不掉。何況還有冥元那幫老道,他只能先藏起來,等到李毅他們一撤,再殺上山去。
李毅駐守在山上的任務就是時刻關注着周圍的動靜,這時候他像往常一樣望向對面山崖上隱現的降魔咒,看完兩眼一瞪,突然喚來身邊的衙役:“快去通知郭大人,符咒動了!”
慕九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和睿傑給阿伏洗澡,聞訊之後出乎衙役所料,怔了足有半刻才站起來。
“知道了。”
她說了句,然後不緊不慢地再往阿伏衝了兩瓢水,才擦着手,慢吞吞地站起來。本來是打算耗着這案子的,等他不了了之算了。讓林見儒與冥元的恩怨止於此。而倘若日後他再執迷不悟,她抓起他來也心安理得。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公平,但他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
她作爲他曾經的朋友夾在中間,很難做到絕對公平公正。眼目下的拖延憊怠,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然而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現如今他還真的來了,這一來,她就非得過去不可了。
這不是她一個人能左右的事情,她雖然有心包庇,但他該面對的局面還是得面臨。
走到門口她想回去叫下陸壓,但遲疑兩秒又停住了。
如果陸壓一去,林見儒恐怕就真的完了吧?
這麼想着,她就示意着衙吏出了門。
到達冥元,李毅早早迎上來,在院門口指着對面山壁上的隱隱若現的大符咒說道:“大人您看,那符咒先前就像您說的,連續閃動過好幾次!”
這降魔符咒裡投入了林見儒的氣息,所以只要他一出現,它便立刻能有反應。
李毅他們自是激動的,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個尋常的案子,而居然能夠跟着慕九辦上這麼一件大案,他們的益處也絕不會少。人都是趨利的,他們無瓜葛,無法指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