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待在隔音辦公室，繪製畸形心臟透視圖，用了近三個小時的時間。
接着，他又用了一二十分鐘研究了包瑤瑤的顱腦CT斷層掃描圖。
讓餘至明高興的是，雖說包瑤瑤的顱腦內有六顆比較大的凝血塊，但就位置來說，都不算多麼危險。
他簡單設計了幾條穿刺路徑，想着明天請亓老師給提提意見。
做好這些工作，已是晚上過十點。
餘至明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和周沫一起離開了至臻樓。
離開了一些距離，擡頭看向七樓的辦公區，能看到好幾間辦公室還在亮着燈。
餘至明稱讚道：“這個時間點了，還有不少人在工作或學習，都挺努力上進的嘛。”
周沫翻了一下眼皮，說：“貴爲醫學天才的你，每天都是忙碌不停，回家還要看書。”
“他們作爲普通醫生更要廢寢忘食了。”
“我還知道，周洛、沈奇、隋馳和段怡他們幾個，每天晚飯後也都是到其他科室實踐到九點十點纔回去的。”
餘至明輕聲笑道：“聽你話裡有怨氣，是我今天耽擱你約會了？”
“還是你在爲某人向我抱怨？”
“你能聽得出來？”周沫有些驚訝。
餘至明笑了笑，說：“我本就對聲音敏感，聲音中蘊含的情緒自然能聽出一二，況且，我們之間也很熟悉了。”
周沫癟嘴解釋說：“餘醫生，我不是在抱怨你，只是心裡有些氣悶，和你說話就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
不等餘至明詢問，周沫就主動說：“亓臻的媽媽，今晚上給我打電話了，熱情邀請我去她家做客吃飯。”
“還是想撮合你和亓臻？”餘至明問道。
周沫點頭道：“這是肯定的啊。”
“煩死了。”
她又道：“她還在電話裡大談，我媽一個人支撐工作室有多麼的不容易，尤其是現在工作室人多了，工作量也大了。”
周沫注意到餘至明在輕輕點頭，忍不住問：“你也認爲，我該回去幫助我媽？”
餘至明坦言道：“從我個人角度，我不希望你離開，雖說你有時辦事毛燥，但不失爲是一個貼心負責的好助理。”
“但站在朋友立場，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繼承家業，和阿姨一起把工作室發展壯大。”
周沫苦笑道：“問題是我對製衣，對繼承家業，真的沒有多少興趣。”
“看着你治病救人，解決一個又一個疑難雜症，反而有興致，還有成就感。”
餘至明輕笑道：“這個問題，不需要着急決定，你媽還那麼年輕，再做二三十年，應該問題不大的。”
周沫也表情歡快的笑了起來，說：“嘿嘿，也是哦，我媽年富力強，先拖上十年八年的再決定也不遲呢。”
餘至明緩緩的說：“其實，人生的很多重要決定都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大部分都是正好趕上事情，倉促之間決定的。”
“比如你決定做醫生？”周沫反問道。
餘至明沉默了片刻，說：“嚴格來說，也算是倉促之間下定的決心，被一次很糟糕的看病經歷刺激到了。”
“當時就想，如果有機會做醫生，一定做一個認真負責，不讓患者失望的醫生。”
周沫笑道：“餘醫生，你實現了當時的誓言，認真負責不說，更沒讓患者失望過。”
餘至明輕輕的說：“周沫，你說錯了，對我失望的患者，很多很多。”
“光是我主要負責治療的，最終不治死亡的患者，就有十七人之多。他們沒有一人不想活着，對我不僅是失望，還失望至極。”
餘至明緩緩的說：“我至今還記得，我全權負責醫治時，沒有救回來的第一位患者。”
“他是一個四十三歲的男子，因爲心梗引發心臟驟停，第一次被我搶救回來了。”
“他也恢復了意識，還對我表示了感謝，還說這次死而復生，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好好的陪伴妻兒老小。”
“只是沒過一會兒，他又發生了心臟驟停，那一次，我讓他失望了。”
周沫藉助周圍路燈的燈光，看着表情沉重的餘至明，忽然有些心疼。
她安慰道：“餘醫生，每個人都有無能爲力之時，別對自己太苛責了。”
這時，餘至明身上的電話響起。
他取出手機一看，是亓越老師的來電。
餘至明接通來電，亓越的聲音就從手機中傳出，“至明，你的晚期癌症治療，最近有新的計劃嗎？”
餘至明回道：“等一下這批患者的CAR-T治療效果，就開始挑選新的實驗對象。”
“老師，你有人選推薦？”
亓越再電話裡回道：“不是，是楊曦醫生，她在春城第一人民醫院接了一位年僅二十八歲的晚期結腸癌女患者。”
“那人主要是因爲生活不規律，飲食不健康，且對自身健康不太重視造成的。”
“只是才年僅二十八歲，讓人惋惜。”
餘至明很是乾脆的說：“老師，讓這個患者來我這裡接受檢查吧，這麼年輕，也有資格成爲實驗對象了。”
亓越道：“至明，我代楊醫生，還有那位患者向你表示感謝。”
停頓一下，他又轉而說：“楊醫生對我說，在那邊工作的很不錯，還說同事對她很好，吃喝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她和我打電話，還讓我幫着診斷一名嚴重的頭疼患者。”
莫名頭疼，是挺讓醫生們頭痛的一種症狀，有多種原因可導致頭痛。
比如，神經功能失調所致。
如睡眠不規律、精神壓力大、情緒情感有障礙，即焦慮或者緊張性頭痛。
還有就是器質性病變所致，如高血壓、顱內血管畸形、動脈炎、腫瘤等等。
頸椎病有時也導致頭痛。
但是，還有很多的頭痛，尤其是偏頭疼，是查找不到明確誘因的。
亓越在電話裡接着說：“我也讓那位患者來華山醫院，接受一次詳細檢查。”
“屆時我這邊沒有發現，你也有時間，很可能需要你親自給患者做一次檢查。”
餘至明應了一聲“好”。
下一刻，亓越又道：“至明，再告訴你一件事，謝建民醫生要離開我們中心去那家精誠醫院工作了。”
餘至明就是一個愣怔，確認的問：“老師，這是真的？是精誠醫院主動挖人嗎？”
“真的不能再真。”
亓越在通話裡道：“下午臨近下班時，謝醫生來我辦公室，正式說了離職一事。”
“是精誠醫院主動聯繫的謝醫生。”
“不得不說，精誠醫院多年塑造出來的醫療界天花板的名頭，對醫生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通話間，餘至明和周沫就來到了醫院綜合服務樓下的地下停車場。
餘至明坐在了牀車的副駕駛位，問：“老師，你很是不捨得謝醫生離開吧？”
亓越輕嘆一聲，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下定決心離開，也不好強挽留。”
“至明，簡單一點說，謝醫生之所以離開，除了精誠醫院挖人之外，還就是謝醫生不甘心名氣被你遮掩，野心勃勃的想要闖出一片天地。”
“還有我的緣故？”餘至明有些意外。
亓越呵呵笑道：“就像是一部電影中有主角和配角，有人自以爲實力足夠強大了，也想自己當主角。”
“問題是你太過強大，他想當主角只能選擇離開，去另外一個地方。”
亓越又在電話裡問道：“至明，大動脈血管炎項目，你一直是深度參與，患者的治療，你應該問題不大吧？”
餘至明沉吟着說：“按部就班，還是可以做到的，開創性或許有些不足。”
亓越回道：“這就足夠了，畢竟你的時間和精力要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謝醫生的大動脈血管炎研究成果，是在你的協助下，在我們中心取得的。”
“我已經要求他把相關研究資料整理一番，留下備份，屆時找個合適的人接收一下，你再適當的指點一二。”
餘至明推薦道：“老師，可以讓我團隊中的隋馳醫生試一試。”
“我之前參與過的血管炎患者的病例，都是他負責整理的。當前，他也負責一名血管炎患者的醫治工作。”
亓越一錘定音道：“好，就他了……”
餘至明回到君山府的家，已經是晚上近十一點了。
青檸不僅在等着他，還和邱蘭阿姨一起給他準備好了夜宵。
海蔘羊肉面，還有兩個精緻小菜。
餘至明才吃了幾口面，又接到了神經外科尤衛賢醫生的來電。
“餘醫生，京城的一位顱底腫瘤患者託關係聯繫到我這裡……”
聽到“京城”和“顱底腫瘤”，餘至明忍不住打斷問道：“尤醫生，這位患者是不是在精誠醫院接受治療？”
“是的。一般都是患者選擇去精誠醫院接受更好的治療，很少看到他們那的患者離開去別家醫院。”
“餘醫生，有興趣接下嗎？”
餘至明笑道：“有興趣，很有興趣。”
你挖中心的醫生，我就挖你的患者。
相互傷害就是，who怕who啊。
尤衛賢的聲音再次從手機中傳來。
“餘醫生，除了這一位顱底腫瘤患者，還有兩位在精誠醫院接受治療的晚期腫瘤患者，也想讓我幫着問一問………”
餘至明爽快回道：“可以讓他們來我這裡先接受檢查。”
“檢查通過了，就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