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兄,休要動怒!你且聽我說起緣由,目前元帥雖然說表面上與各路義軍進行了聯合,但各路義軍首領並非齊心用命,並無實質地發號施令之人,雖號稱有數十萬義軍,實則是一團散沙,若是遠道興兵則更會因無法統一調度,到時將被元廷鐵騎各個擊破,到時會成何等境況?”陸紹北並不急,反而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那名叫國瑞的大漢則哼了一聲,向陸紹北問道:“陸兄,這也就罷了,但這名女子是元廷郡主,如何又殺不得?”
“國瑞兄,這名郡主本應該在元廷都城居住,而且是元廷皇帝最爲喜愛的義女,像她這種身份,若是不受皇命,本不得隨意離京。此番她來到泉州必有緣故,如此不弄清楚原因便行殺之,於理不合。”陸紹北此時撫須微笑道,顯然是知道此中緣由。
“嗯!說得有理,請你繼續說下去!”那名湯姓男子聽到這裡才怒色稍退地說道,只是眼神中充滿疑惑,他需要聽到進一步的解釋。
“是這樣,泉州府共分八大商號,分別屬於不同家族,本來近百年來都相安無事,可是自打泉州府駐軍新任指揮使札柯差到任後,開始扶持一個本不起眼的小商號,四處打壓八大商號,市舶司諸位官員也唯他示命。”
“而目前已經有五家商號使了大量銀兩,並且投入他的陣營,這才令札柯差停止打壓,但我們魯氏、蕭氏與牛氏則不肯與他這等奸徒爲伍,因爲這三家多年來都與義軍相通,爲義軍提供糧餉之資,目前我們三家與札柯差支持地六家商號數次在行商中都有磨擦,這便是目前的狀況!”
“如果魯氏、趙氏與牛氏三家的生意回落,必定會影響到義軍諸城的部分糧餉供給,而這位郡主,如果我未猜錯,她應該是元廷皇帝派來解決泉州這隻錢袋問題之人。”陸紹北說到這裡,不由再度微笑起來。
“陸兄!你此言太過驚人,此女婦人之流,如何可以處理官場之事?”湯姓男子此時有些半信半疑地問道。
那名叫國瑞之人也是滿臉疑惑地望着陸紹北,只是並沒有出言詢問。
“你知道此女爲何會被元廷當今皇帝所喜愛?因爲她有着極強的能力,在朝堂之上怒斥貪官腐吏,並將十數位大學士貶得體無完膚,頗有當年乃祖史天澤之神韻,也因此才被順宗收爲義女,而那時她則只有八歲,而且那也是她第一次上朝拜見皇帝。”陸紹北說到這裡,有些玩味地看向兩人。
湯姓男子與那名叫國瑞的漢子聽後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湯姓男子猶自不信地指向角落處的那名女子說道:“那麼說這女子八歲就可以在朝堂上怒斥百官,怎麼可能?這也實在太過離奇,天下間竟然會有如此女子?若是這樣那便更不能留她性命,若是元廷中多出幾名這樣的男子,光復漢室天下豈不會更爲艱難?”
那名叫國瑞之人卻在此時突然說道:“陸先生,我明白了!”說話間拍桌而笑,表情竟然很是自得。
“國瑞兄弟,你明白什麼?”湯姓男子被國瑞所說之話弄得愣住了,不由問道。
“湯兄,陸先生的意思是說,皇帝小兒派這名郡主來調查泉州之事,而泉州府的指揮使卻無意中洗劫了她與隨行地侍衛,恰好被我們救下,如果我們放過她,她事後必定會找泉州指揮使算這筆賬,令得泉州商情恢復,那樣商號目前地困境自然迎刃而解,義軍的糧餉來源便不會成爲問題!”
“而這樣的女子我們殺了也對元廷不起任何作用,目前我們不能攻打福浙兩省,也就不能控制泉州,就算打下泉州,我們也無力在如今打通天下地商道,三大商號是我們義軍三大糧餉來源之一,如今我們最重要地就是保證義軍的內部地平衡,幫助元帥統合各路義軍,這纔是我們要做的!陸先生,您看我猜得可對?”國瑞臉上帶着輕笑說道,在說話時他的眼睛中露出一股強大地自信與氣勢。
“國瑞兄說得極是,這正是我所想的,不知湯兄弟覺得如何?”陸紹北此時心中暗驚,心道:“沒想到才幾年功夫,那個動輒揮劍殺人的國瑞也有如此敏銳地智謀,想是他的髮妻馬氏又給他灌了許多墨水,此人將來絕不會屈居於常人之下。”
湯姓男子聽後不由思索片刻,然後才無奈說道:“我漢人與元人仇恨本不共戴天,但此番涉及義軍糧餉,看來也只能聽陸兄之言,放過這名郡主!”
“只是這名女子如何放掉,那指揮使犯得是死罪,目前已經在全城搜索我們三人,到時必會狗急跳牆將她殺掉,然後推做毫不知情,而且我們是紅巾軍的事情她也已經知曉,我們若是放掉她,她不起疑心纔怪!這卻如何是好?”湯姓男子說到這裡,顯然已經是同意陸紹北的想法。
“這倒也好辦!我們只須如此……這樣既能出城,又可以安然將她放掉,還不怕她受到危險,你們看如何?”陸紹北卻是馬上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娘!你究竟是怎麼了?明明吃了藥,早間我出去時還好好的,您爲何會如此?”商羽奔進屋內後,便看到母親商梅氏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胸腹前還有些起伏,卻已是人事不醒,臉色蒼白至極,明顯已經是在彌留之際。
“娘!您說話啊?我是小羽,那些果子我賣了一兩七分銀子,我還用您給我的銅板買來了藥。娘……”商羽蹲下身去後,望着商梅氏已經是泣不成聲。
就在此時,一雙手撫在他的肩膀上,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小羽!你娘早間還蠻好地,我將竈臺引燃後想來你們家與你娘借些針線,見喊她也不應聲,進來後便發現她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她用極小地聲音說好似什麼藥掉入了水缸中,不能吃纔會如此,人已經不行了!聽大嬸地話,不要哭,準備你孃的喪事吧!”
商羽擦了下眼淚,這才轉過頭來,對着身後的婦人說道:“李家嬸孃,我想向您問一件事,村東破廟中的劉先生是否已經回來?”
這位李嬸是商羽家的鄰居,商梅氏出事後,嚇得她連忙召喚全村的人都來到這裡,但是所有村民都沒有任何辦法,雖然在半個時辰前已經派了砍柴地李修去五十里外的鎮子上請醫生,但看情況也是於事無補,眼見商梅氏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人明顯是不行了。
總算等到商羽這孝順孩子回來,大家已經準備湊錢爲商梅氏辦喪事,卻沒想到商羽卻還有閒情問起其它事,不由便有些生氣。
“小羽!你這孩子,你娘都這樣了,你還有閒心去管那個瘋子!那瘋子下午倒是從山裡回來了,還是在村東坡地上那座破廟裡,也不知在做些什麼?你此刻問起他做什麼?”李嬸有些生氣地問道。
沒想到商羽立時便掙脫開李嬸放在他肩膀地雙手,撒腿便向外奔去,臨出門前還喊道:“李家嬸孃,千萬不可讓人移動我孃的身體,我去去便回!”說話間,人已經跑了出去。
李嬸頓時尖聲叫道:“你回來,哪有你這樣大逆不道的兒子,放着你娘不管,你要到哪裡去!”一時間,李嬸的氣得臉部漲紅。
而外屋中的村民們也是面面相覷地呆呆望着商羽跑出門去的背影。
“大逆不道啊!此時他娘生息瞬間將逝,放着孃親不管,卻跑到外面去。商羽這個孩子難道是瘋了?”先前與商羽說話地那名老者,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說道,並且嘆息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