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文命的話語透着對人類的拳拳之心,和無上熱誠,可是尹祁放勳面色如冰,他嘆息了一聲說道:“年輕人,我若年輕十歲,必然願意和你一樣行走大荒,爲人族的發展貢獻一份光和熱,可是我老了!不妨實話實說,我的肉身被鎮壓在這座負山大陣之中,精血虧空,只留下這道神魂法相,也很難支持太久的時間。”
原來老頭子的肉身已經油盡燈枯,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死亡,此時只是依靠法相僞裝活着的假象而已。
姒文命這才知道,這些時日裡自己打交道的老頭子竟然只是一道神魂法相,可這法相看起來和真人無疑,與之相反的是劍聖那一邊,一直打交道的是一具虧空肉身,劍魂則被鎮壓在亢木大陣之中。
這等陣法真是讓人匪夷所思,驚讚不已。
可是能夠將兩個不世出的高手鎮壓此地的人,肯定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姒文命想及此,開口說道:“兩位前輩被舜帝鎮壓此處多年,難道就沒有怨言嗎?”
驪連不二閉着眼睛,不言不語。
老頭子對着姒文命溫和一笑,說道:“何來怨言?人族發展只需要一個頭領,我當初放手對有虞重華委以重任,就是因爲看中了他厚德載物的一面,直至最後將人皇之位禪讓於他,也是相信他能夠讓人族益發壯大,不虧人皇之責任!他將我和劍聖安置在這裡,以陣法護持,未嘗不是爲了讓我們延續生命,發揮餘熱,我們何怨之有?”
姒文命急道:“可是有家不能回,親人不能相認,本領不能傳承,這也太過違揹人寰了吧!”
老頭子輕輕搖頭,說道:“自從繼承人皇之位,我便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氏族,甚至沒有了我自己,我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爲了人族發展壯大而謀劃努力,我相信有虞重華也是如此!”
驪連不二點頭說道:“正是因此,我才願意遵守約定,與你共同隱居於此地,每個人都有私心,可是像你這樣的人私心也全是人族大業!我練劍一生也不如你啊!”
老頭子笑道:“何必過謙呢,你在這裡鎮守三十年,方圓三千里未曾有一隻妖獸越境而入,襲擾人族,這不是你的功績嗎?可惜,你下手太狠,不知道細水長流,近十年來,妖獸絕跡,野獸也少了很多,到讓我老頭子餓的夠嗆啊!”
驪連不二苦笑道:“劍出有悔,便會折刃斷脊,有損劍心,我一生求劍,豈能如此?”
老頭子忽而調轉話題說道:“不錯,人如其劍,劍勝其人!如今我衣鉢已經傳給了這個孩子,倒是想問一問你的衣鉢所繫何方呢?”
驪連不二空洞的眼神,看了姒文命半晌,嘆息道:“不如也便宜給他吧!他能以真火劍氣破陣,也算是有我三分劍意了!可惜他學的東西過於駁雜,恐怕不能專精一道,想要超越前人,達到劍道的至誠境界更難啊!”
老頭子搖頭說道:“觸類旁通,未嘗不是另一種練法,以你一生專精修煉,不是也沒有達到至高境界嗎?這小子悟性奇佳,未必不能超過你啊!”
老頭子和劍聖商議一陣,最終決定還是定居此地,一來防護妖獸越界,二來也能將自己的衣鉢傳給姒文命。
對於姒文命想要過界偷襲妖王的建議,驪連不二矢口拒絕,他爲人如劍,做不得毀約之事,可對於姒文命的行爲,他也不願意過多管束。
得知姒文命西去乃是爲了尋找定海珠,治理大荒洪水,老頭子不由得對他另眼相待,開口說道:“你想治水?我在西北荒域定居三十載,倒是有些心得體會可以教你!”
姒文命悉心求教,
老頭子堆砌了一個左高右低的土堆,示範給姒文命說道:“西北荒域就像是這個土堆,因爲息壤不斷生長的緣故,這些年來,比東南荒域高出了三千六百丈,而且還在不斷生長。這也是大妖們定居此地的原因,洪水只會向平緩凹地流淌,高處完全不用擔心水患!”
姒文命雖然也從高空俯覽大地,可是,像老頭子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卻從來沒有過,老頭子的法相能夠離體三萬裡,這種實力境界也不是普通人能夠達到的,何況沒有隱居之前,說不定還能走的更遠,所以才能對大荒有如此深入的瞭解認識。
姒文命聞言開口說道:“難怪我們人族所處之地洪水氾濫,原來都是從這邊來的!莫非人族是被妖族驅趕到了大荒東南方位的嗎?”
老頭子點頭說道:“雖不中,亦不遠矣!人族與妖族大戰曠日持久,近千年才重新佔據了大荒腹地,將妖族趕往西北荒域,可洪水氾濫的原因,不光是因爲地勢高低!”
姒文命側耳傾聽。
老頭子滔滔不絕的說道:“盤古開天闢地之後,爲了讓大地充滿生機,所以以斧頭柄在地面捅了幾個孔,用於積蓄水源,大地之上有大大小小的河流三千六百多條,它們的水源就出自這些被盤古開鑿出來的孔洞,又被稱爲海眼!”
姒文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上古傳聞,忍不住豎起耳朵,瞪起眼睛,將其記在心底。
看他如此認真,老頭子點頭說道:“這些海眼一共有一百零八處,西北荒域有一十二處!原本有定海珠調節水勢,可是後來,定海珠被人偷走,煉製法寶去了,所以纔會水患叢生,無法根治。當初妖聖以爲憑藉息壤也能夠鎮壓海眼,永葆西北荒域的安穩,可誰知鯀伯盜取息壤,海眼失去了神土鎮壓,開始噴涌氾濫,這纔是西北荒域災害的源頭!”
姒文命慚愧的說道:“鯀伯正是家父,他仿照西北大妖治水的經驗,想要用息壤墊平提高大荒地脈,讓洪水無法流動肆虐,可惜沒有成功!”
老頭子說道:“鯀伯是你父親?那你應該叫姒文命吧?”
姒文命驚道:“您怎麼知道!”
老頭子哈哈笑道:“啊呀呀,難怪一見投緣,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不過你不太友好,尿了我老漢的鬍子上……”
姒文命頓時紅了臉,調轉話題說道:“前輩莫要取笑,依照前輩的說法,治水應該從何處開始?”
老頭子收斂笑容,開口說道:“土能克水,水多土臃,還是應該開源通流,就像人一樣,有尿不撒豈不是要憋死?光靠堵不行,得把尿排泄出去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