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軍刺脫離了沈洛天的手之後,飛快的向他身後的某個方向飛出去。在越過了臥室房門之後,它無聲無息的憑空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兩秒鐘之後,不知從哪個遙遠方向的傳來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
緊接着便是一陣刺耳的噪音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響了起來。
那噪音聽起來很詭異,聽起來就像是電波所發出的“沙沙”聲,音量並不算大,落在人的耳中卻能刺得耳膜生疼。至於聲音的來源——它聽起來就像是是環繞在沈洛天的周圍,位置卻不斷地變化。這一刻聽起來似乎離的很遠,下一刻又好像近在耳邊。
面前的夏北風動作依舊沒停。他似乎並沒有聽到那詭異的聲音,也完全不在意沈洛天扔出武器這個反常的動作,保持原來的動作,小腿狠狠地掃在了他的頭上,將他直接踢飛出去,。
沈洛天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最後還是沒能穩住身體,向後倒在了牆角。
他半倚在牆邊,只覺得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卻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只能看着向他走近的高大身影,勉強的扯動了一下嘴角,衝着對方露出了一個似乎是有些嘲諷的微笑。
夏北風停在了他的面前,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在聽到他胸口處的骨頭髮出了斷裂的聲音之後,又擡起腳,伸手抓住了他的頭髮,瘋狂地扯着他的腦袋向牆上撞擊着。
“快點去死吧……”他攥緊了手中的那束長髮,眼裡完全是歇斯底里的瘋狂,咬牙切齒的大聲喊道:“你這個怪物,爲什麼還不去死!”
夏北風這一系列的動作若是放在一個脆弱一點的人身上,那人怕是早就昏過去了。可沈洛天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只是一味的盯着面前之人那雙已經看不出理智的眼睛,保持着一個奇怪的微笑。
實際上他也確實感覺不到疼痛。他的靈魂似乎正在漸漸的遠離自己的軀體。傷口上的傳來的根本不是疼痛,而是某種奇怪的鈍感,耳邊夏北風的咒罵聲越也越來越模糊,與此同時。小汐那小女孩特有的嬌憨的呼喊聲倒是越來越清晰。
“再見……啊不,沒有下次再見了。”沈洛天仰着頭,憐憫的看着自己眼前瘋狂的人影
“我的……”
他嘴脣微微的張合了兩下,無聲的吐出了後面兩個字,混雜在人體撞擊牆面的巨大聲音中,甚至沒能被他自己聽到。
眼前的場景不知何時開始扭曲了起來,先是從房門外的“人”羣開始,緊接着便是房間的地板。直到最後,連面前的夏北風身體也開始扭曲變形了起來。
細碎的玻璃龜裂聲在耳邊響起。電波一般刺激着耳朵的噪音也微弱了下去,少女稚嫩的呼喊聲似乎就在耳邊。
眼前的景物徹底的扭曲成了一團團分辨不出形狀的色塊,並且這些顏色也在飛快的融合、同化,聚成幾大團。
又過了一會兒,沈洛天的眼中剩下了最簡單三原色。而這一團團的“紅黃藍”三原色還在繼續飛快的融合,逐漸向黑白兩色轉變。
他保持着那個靠在牆上的姿勢,只覺得自己彷彿正身處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央,身後的牆也柔軟了起來。就像一團冰淇淋一樣一點點的融化在漩渦之中。牆面“化掉”之後,他就將自己平攤漩渦中央。任由身邊激烈的水流將他推向不知何方,卻沒有一點兒反抗的動作。
現在的感覺簡直就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攪合一樣,一會醒了之後不會吐了吧。
這是他在眼前徹底黑暗下去之前最後一個念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或者只有幾秒鐘。沈洛天再一次恢復了意識,並且感覺到了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已經恢復了聯繫。
小汐急促的呼喊聲在耳邊重新響起,右手的手臂似乎正在被人緊緊的握着。來回的晃動。
“別晃了……我回來了。”沈洛天小聲的低頭說了一句,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小汐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仰着頭眨了幾下漆黑的眼睛,笑了一下。
他們兩個此時依舊站在明媚家裡的客廳中。
空蕩蕩的客廳,緊緊關閉的防盜門。臥室裡微微飄動的窗簾。
門外一絲聲音都沒有。
沒有敞開的門外聚集起的人山人海,也沒有死去多年還從地獄裡爬回來報仇的賣紅薯老頭,一直縈繞在鼻尖催吐的血腥味也消散的乾乾淨淨,
最重要的是,沒有死而復生,滿臉怨恨的夏北風。
光滑的地板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是前天晚上小汐打碎的茶几。角落裡的神龕依舊閃爍着黯淡的微光,似乎是在無聲的嘲笑着站在客廳裡的人居然能陷進那樣一個夢境之中。
沈洛天捂住了右眼,回過頭去。
背後的臥室依舊瀰漫着大片的青煙,無數的蜘蛛網正緩緩的從半空中飄落,在落到地面之前就碎成了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地上大大小小的蜘蛛聚成一堆一堆的,他們統統肚皮向上,不斷地抽搐着細細的腿,似乎隨時都能斷氣的模樣。
臥室盡頭的窗上插着一把軍刺。那軍刺穿透了一隻籃球大小的蜘蛛的肚子,將它死死的釘在佈滿裂紋的玻璃窗上。
它八條腿在空中徒勞的揮舞着,始終無法脫離釘着它的那把軍刺。一片淺白色的蜘蛛網掛在它的身上,就像爲它淡青色的軀體披上了一層薄紗,顯得它那圓滾滾的肚子顏色尤其的晶瑩剔透。
無數細小的蜘蛛卵正掛在它的尾巴下面,聚成了一團半透明的兵乓球。隨着那蜘蛛幾條腿在空中無力抽搐的動作,那團球型的東西還在慢慢地變大。
它的肚子也在一點點的縮小。
那蜘蛛有一雙青綠色的眼睛,就像兩顆溫潤光澤的玉珠。此時這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站在客廳裡的沈洛天,光滑的眼珠表面似乎帶着一層模糊的霧氣,霧氣背後則是某種深邃的深色。
那顏色就像浩渺的宇宙一般。讓人看上一眼就不由自主的迷失在那兩顆小小的眼珠子裡。若是站在那兒看得久了,心頭便自然的涌出了幾絲倦意,恨不得直接躺倒地板上睡一覺。
“小汐。”沈洛天鬆開了捂着右眼的那之後,在眼中的景物恢復了正常之後,小聲的說道:“去把刀拿回來……別碰那堆蟲子,一個也別碰。”
小汐乖巧的點點頭。鬆開了兩人緊握的手,走向了臥室的窗戶。
軍刺插得很高,卡在玻璃破洞中。小汐站在窗戶底下踮着腳尖伸長了胳膊。還是怎麼也夠不到,只好回頭求助一般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沈洛天衝着她溫柔笑了一下,卻沒有一點兒上前幫忙的意思。
小汐之後再次轉過頭去,伸着胳膊,努力的在地上跳着,試圖去勾到那把軍刺。
沈洛天站在客廳器,津津有味的看着小汐不斷地跳起。下落。偶爾會有幾次手指尖碰到了軍刺的手柄,可是一直都無法將它握住。
她動作幅度不小,帶着蕾絲裙角不斷地跳動着,偶爾露出下面淺色的……
沈洛天抱着手臂,滿意的舔了舔嘴脣,意義不明的笑了一下。
小汐跳了一陣子,始終無法勾到那把軍刺,而身後那個糟糕的男人又只顧着看熱鬧。大有落井下石的架勢。
於是她終於不耐煩了。
她後退了一步,望着玻璃窗。眼神一瞬間變得兇狠了一下。
那玻璃窗迅速的開始顫動,甚至發出了“嗡嗡”的響聲。佈滿了裂痕玻璃種,映照大大小小無數張少女的憤怒的臉。
然後那扇窗戶就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小汐彎下腰,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軍刺。她將軍刺握在手上用力的揮動了兩下,似乎是將軍刺上面沾着的什麼東西甩開了。接着又抓過牀上的牀單,將刀刃擦拭了幾下。才轉過頭去,舉起手中的軍刺,邀功一般的衝着沈洛天晃了晃,羞澀的笑了一下。
沈洛天挑挑眉,招手示意她回來。
小汐立刻歡快的跑到了他的身邊。捧着手中的軍刺遞給他,又拉起他空着的右手,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嗯,走吧。”沈洛天點點頭,將軍刺拋起,看着它在空中轉了半圈,再次落回自己手中之後,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
錶盤上的秒針一格一格的挪動着,發出滴滴答答的碎響。
分針距離他之前從明媚臥室走出來的時間也不過只有五分鐘而已。
“呵……”他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小汐疑惑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玩意……”他轉頭衝着臥室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居然還猜的挺準的。”
說完這話,他便兩步跨到門口,伸手打開了面前的防盜門。
小汐迷茫的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臥室,搖了搖頭,快步的跟上了沈洛天出門的腳步。
隨着一聲輕響,那道暗紅色的門又一次合上了,將這件無人的屋子再一次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亮晶晶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臥室的地板上,反射出無數只密密麻麻的蜘蛛。
在玻璃的倒影中,那些蜘蛛一點點的停止了動作,化成一道道詭異的青綠色煙霧,與房間中的煙霧融合在一起,徹底的消失了。
很快,玻璃上的倒影就徹底的被青綠色的煙霧所遮蓋,再也看不出別的什麼東西了。
沈洛天將軍刺往後腰一別,順手撩了一下衣襬,擋住了自己身上帶着的兇器,擡腿走出了樓梯間。
外面明亮的陽光就這麼直接的落在了他的臉上,讓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夏北風那輛越野車就停在樓下的花壇邊,安靜的等着它的暫時的主人。
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背靠在車門上,雙手插着褲兜,低頭盯着腳下的地磚發呆。
沈洛天站在樓梯口,按了一下衣兜裡的車鑰匙。
越野車飛快的叫了兩聲,成功的將靠在它身上的人嚇得一個激靈,迅速的擡起頭來望着前方的沈洛天。
他個子不高,看人的時候有點低頭,還微微的駝背。頭上戴着個黑色的棒球帽,臉上還掛着墨鏡口罩,風衣的領子立起來,擋住了大半張臉。怎麼看都不像個正常人。
看着簡直就像從哪家醫院跑出來的一樣,如果不是精神病那就是跟蹤狂什麼的吧。
沈洛天暗自吐槽了一下,衝着那人揚了揚下巴,大聲的說道:“我說那位……先生,您能讓讓嗎,我要走了。”
那人聽到這話不僅沒有從車邊挪開,反而換了個更加悠閒的姿勢靠在了車門上,擡手摘下了口罩,得意洋洋的衝着沈洛天揚了揚頭。
“我就是在這等你的。”
“不好意思。”沈洛天禮貌的衝他點點頭,微笑了一下,笑意卻沒有傳到眼底,說話的語氣還帶上些諷刺的味道:“請問您哪位啊,我們認識嗎?”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那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向沈洛天走來“你只要知道……”
他們兩個人之間只有不到一步的距離,近到甚至可以看清楚對方連上細小的疤痕。
“我是你以後的主人就行了。”
那人將這句話說完,便向前湊了一點,幾乎貼在了沈洛天的身上,朝他詭異的笑了一下。
沈洛天充滿戒備的退後了兩步,擡起一隻手擋在了兩人中間,微笑着向他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你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變態嗎?”
“我當然不是……”那人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又迅速的反應過來,困惑的看着在他面前站的筆直的男人。
“咦?”
“咦什麼?”沈洛天驚訝的反問道:“難道你覺得我應該直接倒下去,然後讓你把我抱走嗎?”
見震驚的對方說不出話,他又賤兮兮的加上了一句:“這事你就你放心吧,以我的目測來判斷,你這個體格,抱個小姑娘啊老頭啊什麼的還算勉強,我的話,你大概……哎……”
他沉痛的嘆了一口氣,充滿遺憾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黑衣人,閉着眼睛緩緩地搖了幾下頭。
身邊的小汐從那男人出現的一瞬間,就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甚至讓他感覺手腕都有點發麻了。
估計明天都要淤血了,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大手勁啊!
他警告一般的瞪了小汐一眼,試圖用力將自己的胳膊從那小姑娘的懷裡抽出來。
小汐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意思,只是一味的瞪着前方的黑衣人,眼裡閃爍着兇光,表情越發的猙獰了起來,身體也開始憤怒的顫抖了起來。
一道道細碎的血痕漸漸從她的臉上浮現出來,迅速的佈滿了她那張天真稚嫩的臉。血跡從傷口中滲出,聚成幾到血流,在她的下巴上匯聚成一股,顫悠悠掛在她的下巴尖上,似乎隨時都能掉落。
對面的黑衣人被沈洛天那番話弄的愣了幾秒鐘。但很快,他便再一次回過神來,又一次衝着他冷笑了一下。
“既然這樣,那我只能想點別的辦法帶走你了。”
說話間,他迅速的向前邁了一大步,整個人貼在了沈洛天的身側。
沈洛天低下頭,看到了抵在自己腰間那把漆黑的小刀。
冰涼的刀刃劃破了他穿在裡面的襯衫,觸到了他腰間的皮膚,涼的他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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