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叫薛晴,是云溪以前的學生,比白露大一級。”
葉白羽捏着手中的畫紙,神色複雜的說道:“一個市長家的大小姐,來上學的時候一羣人送着,氣派得很。可這畢竟是皇城根底下,一個小地方的市長也算不上什麼人物。她在學校人際關係不好,室友總鬧矛盾,合起夥來排擠她。她就沒事經常找云溪去哭。云溪那年纔剛剛工作,他上學又早,跟着小姑娘也沒差多少,一來二去小姑娘就看上他了。”
“喲,原來是風流債!男人啊……夏兄弟你說是不是!”
鬼王抱着手臂,語調詭異的感嘆了一身,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瞥了夏北風一眼,眼中帶着點調笑的意思。
夏北風擡頭望着天花板,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了算了,就讓你現在得意一會吧。
反正早晚你也該知道,我老子的風流債也是你老子欠下的。
“您老說話能不能別這麼沒溜!”
葉白羽板着臉一本正經的對鬼王說道:“別看我這樣,云溪那孩子作風還挺正派的,他跟這小姑娘根本也什麼事……據說連手都沒碰過,就是小姑娘自己沒事去他辦公室哭,他在一邊陪着而已。”
“你也知道你自己什麼樣啊,什麼時候這麼有自知之明瞭!”
鬼王斜了葉白羽一眼,搖頭晃腦的感慨了一道:“不容易啊不容易!”
夏北風的目光在這一人一鬼之間來回的轉悠了兩圈,沒敢說話。
這兩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是不敢隨便招惹的人物。
一個積威多年,在他心裡就跟那不可推翻的三座大山一樣,一想起來心裡就要抖一抖;另一個……雖然看着不怎麼慫,但是據說是現世裡最強的存在之一?
雖然對着他那張臉還是無論如何都嚴肅不起來。
不過,我至少知道了,爲什麼小天從小到大都在跟師父掐架的原因了。
他看着鬥雞一般互瞪的兩位,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後來怎麼樣了,那個女學生,薛晴是吧,她怎麼死的?”
他這話剛一出口,自己倒是先楞了一下。
等等,這個名字我好想在哪裡聽過……薛晴?
薛晴!
幾個月前親眼目睹的“鬼府七君”那一場鬧劇再一次從腦海中過了一遍,那位自始至終沒有露臉,卻賣同伴賣的乾淨利落的女人其實還是給他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看來不光要防着這女人的神出鬼沒,還要防着她的洗腦催眠術。
“後來還能怎麼樣,云溪遇到了白露,搞了一場浪漫的師生戀,這姑娘心裡過不去那個坎,在宿舍自殺了。”
葉白羽嘆了口氣,頗爲感慨呃說道:“其實也不怪她心裡有氣,這是估計換誰都受不了。云溪要是找一個跟他差不多的女人,說不定這姑娘心裡還能平衡點,可他偏偏跟自己的學生,還是個不知道哪個山溝裡竄出來的野丫頭在一起了。薛晴據說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遇到這種事情一下子自尊心受不了,想不開……啊好像也不是想不開,她當時自殺之前還給云溪打過電話,好像就是爲了嚇唬人的,結果玩脫了,把自己搭進去了。”
“嘖嘖……女人啊!”
鬼王搖着頭,一副感慨良多的模樣:“不管是人還是妖怪,還是別的什麼玩意,只要是個女的,都愛幹這種事情。”
“您聽起來倒是挺有經驗的,怎麼着,經常遇到?”
葉白羽調侃着笑道:“就您那個幾百年不出洞的性子,也能遇到這種事?”
“總是有那麼幾次失誤的時候,招惹到的還都是大麻煩。”
鬼王回憶了片刻,重新轉頭看向了葉白羽:“然後這姑娘死了之後沒立刻報仇,而是等了十幾年,人家大兒子都十歲了,小兒子都快生了,纔想起來要上門找事?她這夠能忍的啊!”
“剛死的時候也鬧了一陣子。其實她死的那天上午還跟舍友吵了一架,前一天又剛剛失戀,事情都撞到一起了才走了極端。她剛剛自殺幾個月,把一幢宿舍樓都鬧的不得安寧,她的幾個室友跳河了一個出車禍了一個,瘋了兩個,剩下三個主動退學回家了。白露云溪他倆那邊,估計她也是想鬧的,最後沒鬧起來可能是找不到機會,畢竟白露也不是好惹的,一個自殺的惡鬼那點怨氣都不夠她做噩夢的。”
“那倒是。”
鬼王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畢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點小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薛晴在學校裡鬧的太厲害,搞得學生課都上不好,當時這事還是我去處理的……”
葉白羽皺起了眉,頗爲疑惑的說道:“我記得我當時好好地把她送走了啊,怎麼又回來了?”
“還正好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白露要生孩子,沒法自保,她丈夫也不在家,門上的鎮宅符又被人破掉了。”
鬼王摸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笑了:“這事有點蹊蹺,挺有意思。”
“這麼說她應該確實是衝着沈家來的了。”
夏北風說着向一旁的手術室望了一眼:“現在人還沒死,她怕是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出來搞事情。”
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着,看得他一陣後怕。
我上午居然還出去了一趟,一旦薛晴那時候來……
鬼王手腕上一根若隱若現的紅線在他的眼前飄蕩了一下,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還有小北,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回頭事情了了該去找找。”
葉白羽嘆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了一聲:“不過我感覺那小崽子應該還沒死,先不用管他,現在找着了還得看着他,煩死個人!”
鬼王默默的轉頭看了夏北風一眼,用眼神向他表達了一下深切的同情。
夏北風:“……”
感情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一個麻煩嗎!師父,我們這麼多年……哦,雖然現在還沒有很多年,但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就這麼走失了,你連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嗎!
“也不能這麼說吧。就算是現在沒什麼事,但是一個十歲的小孩自己一個人自己在外面,現在說不定多害怕呢!”
夏北風艱難的開口反駁着。
雖然這話他說的也沒什麼底氣,但是作爲當事人,聽到這種評價依舊是心情複雜。
“不會不會,他纔不會害怕!”
葉白羽擺了擺手,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的歡快:“云溪有一次跟我說起小北,就說啊!”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沈云溪的語氣,唉聲嘆氣的說道:“我家那個孩子啊,怎麼不讓人販子給拐了去,我們正好抽空出去玩幾天。反正他最後肯定能找回家,他不想回家人販子都要主動給他送回來!”
鬼王看向夏北風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同情了,還充滿了深深地……敬佩。
居然在這種事情上被人尊敬了,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可是還不能說!
夏北風乾笑着轉過頭去,望着手術室三個大字,艱難的開口道:“這個孩子,還真是,挺特別的啊!”
“是啊,誰叫他命好……嗯,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總之從小就這麼能折騰不是沒道理的。”
“那這位呢?”
夏北風忽然來了好奇心,伸手指了指手術室的方向,向葉白羽問道:“門裡還沒生出來這個又是個什麼命,我聽說他們一開始想要個女孩兒?”
“這個啊!”
提起這事,葉白羽又糟心的嘆了口氣:“這個我還真算不出來,但又不像是死命,卻怎麼都算不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你功力不夠唄!”
鬼王輕蔑的看着葉白羽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不是我說你啊,沒事的時候能不能幹點正經事。”
“我也沒有沒事的時候呀!”
葉白羽的表情更加的悲痛了:“一天到晚忙的要死,都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多事!”
他們三個閒聊了這麼一陣,忽然聽到身邊“譚老爺子”的病房中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哭聲。
“爸爸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一個女人尖銳的嗓音衝破了房門,傳到了醫院走廊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接着便是一串音調各異的哭聲。
譚家這羣人想來還是很注重面子的。雖然下午搶財產的時候明刀暗箭的折騰了一陣子,這會兒人真的去了,哭的倒也挺像那麼回事的。
悲意不夠高音來湊,此起彼伏的哭聲聽上去就像是戲班子裡的角兒在比賽吊嗓子。
“家產分的怎麼樣了?”
夏北風瞥了一眼鬼王手邊正在緩緩縮回袖子裡的黑線,好奇的問道:“沒打起來吧。”
“打了一下午了。我聽得煩,說話他們也不聽,就乾脆功成身退吧。”
鬼王隔着門板對着一屋子的人笑了一下:“聽一羣人管我叫爸爸,心情也挺複雜的。”
夏北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說點什麼,卻聽他在一邊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還真麼年輕。”
年輕個屁!
你還是滾蛋吧!
快去投胎好了,生出來就真的年輕了!
他憤怒的想着,忽然站起身來:“你們餓不餓,不餓的話在這看着,我出去吃個飯先。”
“我不用吃飯。”
鬼王冷漠的說道。
“我想吃……哎,算了吧,醫院門口也沒什麼好吃的,不吃了。”
葉白羽衝着他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快去快回吧,多吃點。天黑之後差不多就有事要辦了,別到時候沒力氣跑。”
感情在您老眼裡我也就只有逃跑的份!
夏北風驚訝的看了葉白羽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坐在那兒滿臉贊同的鬼王。
對這兩位來說,好像還真是……
故事的另一邊。
吃過了晚飯,沈洛天帶着葉天朗開始收拾東西,爲晚上的“鬼屋探險”做準備。
“帶着刀吧,以防萬一,別給小孩玩就行。”
沈洛天將手畫的地圖拍到手機上,小心的調整着分辨率:“槍就算了,怪麻煩的,不過帶着也……你有槍嗎?”
“有。”
葉天朗回頭看了一眼夏北風期待的目光,冷漠的說道:“不過今天沒帶出來。”
夏北的的心情從驚喜到期待再到失望,成功的經歷了過山車一般的生死極速。
“那也沒什麼要帶的了,那地方估計也不會有人,物理攻擊也沒卵用,就這麼走吧!\
沈洛天拍下了最後一張地圖,將散落一地的紙張收起來,拍了拍衣角:“多穿點衣服,外面冷,小心感冒。”
“就這樣?”
葉天朗疑惑的看着兩手空空的沈洛天:“你就這麼去?”
“哦,要帶着手機,一旦我哥回來給我打電話了怎麼辦?”
沈洛天說着在一堆遊戲後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放進了衣兜裡:“腰帶錢包嗎?晚上回來吃個宵夜什麼的。還是算了,懶得帶了,能用支付寶就用支付寶吧,不能用的話……你有錢吧。”
“錢我倒是有,我是說,你不用準備點武器之類的東西嗎?”
葉天朗一邊說一邊摸了一下自己的錢包,順手按住了身邊探頭探腦的夏北風,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越發的沒底了:“我記得教官應該是有一些……”
“我不需要那個。”
沈洛天笑眯眯的說道:“只有那種戰鬥力不足的傢伙才需要藉助工具,我的話,只要人帶去了就行。”
饒是葉天朗這種心胸寬廣不信“邪”的人,在發動汽車之後,依舊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什麼都不用帶?”
“不用不用,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更喜歡以理服人。”
他說着握了一下拳頭,向葉天朗示意了一下他所謂的“真理”,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張彩印照片,對着他感慨道:“哎呀,這位兇手大哥呀!你在天有靈,能不能告訴我們你老人家的屍體在哪兒啊,我們去給你找出來入土爲安。還有,你是怎麼在十幾分鍾之內殺掉了那麼多人的,不累嗎?刀也沒壞,怎麼做到的啊!”
葉天朗歪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片。
那是一張證件照。
照片中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皮膚黝黑,眼神有點陰鬱,卻帶着些兇悍的氣質,一看就不怎麼好惹,但總體來講還算是五官端正。
“看着就是個沒什麼文化還有點小心眼的男人,但是……”
葉天朗摸着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殺人狂?”
“然而他確實是。”
沈洛天將照片收了回去,捂着胸口嚶嚶嚶的哭道:“你知道嗎,這是我吃完晚飯收拾桌子的時候我師父給我發過來的,你說他有這個東西,又明知道我查不到兇手的檔案,怎麼不早點給我發過來!非等要走的時候,簡直是太傷我的心了,我可是他親徒弟啊!”
“親不親我不知道,但是你哥也經常對我做類似的事情,還要加上一句……”
“因爲我對你愛得深沉啊!”
沈洛天和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坐在後面好一會沒說話的夏北風在這個時候忽然打斷了這兩人的惺惺相惜,不太確定的說道:“天哥,剛剛那張照片裡的人我好像見過,你能讓我再看一眼嗎?”
沈洛天猛地回過頭去,一雙烏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小男孩在審視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但又迅速的找回了信心,重新停止了腰桿,毫不畏懼的看了回去。
“那你說說看,在哪見過。”
沈洛天和她對視了良久,才緩緩地說道;‘不要騙我,這是挺重要的。“
“沒騙你。”
夏北風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嘆了口氣:“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信任別人啊!這人我真的見過,就在前幾天,我們家附近那家醫院門口。他當時蹲在醫院外的牆角哭呢,哭了一下午。”
兩人聞言,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沈洛天手中的照片。
照片下面寫着一行小字——何戰,男,34歲,漢族……(。)